第3章 ZERO日记（2）

    季历375年3月12日晴

    昨天日记没写完，被拉去加班干了桩杂活。再回来时没心情写了。

    本来还打算全顺叙的写日记。睡了一觉起来，发现那种“有未来”而带来的兴奋感完全被冲太淡了。估计再睡一觉都完全忘了。所以插叙一下，先写这两天发生的事吧：

    3月10日阴有小雨

    boss说隔壁城市有其他【黑浜】的人探来了触角。要我去把威胁抹杀于萌芽之中。

    那个王八蛋睡糊涂了，在还没搞清楚敌人底牌底牌的情况下就贸然派出了我。结果出了大问题：敌人有防御型的【魔具】，害我一击没得手，被闲杂人员看到了身高特征。

    体面人有情有义有理想，觉得自己和我们麻木的乡下人不是一个物种。我也认同这一点，所以杀起他们来我从不心慈手软。但我也是有原则的：喽啰狗腿不是体面人，他们中的相当多一部分，只是像菲尼一样运气好，生的身强力壮的乡巴佬。

    我并不想杀死他们。他们死后，他们的妻小，那些和曾经的我一样的妻小要如何自处？

    我同情他们，是在同情过去的我自己。但我还是杀死了他们，残忍的用粉尘爆炸的方法杀死了他们。因为，我的外貌特征哪怕只是身高，也不能暴露。我没有活在阴影中，我有自己的家人和仆人，我不能让他们承担风险……

    3月11日阴转多云

    向boss复命，责怪他没好好调查敌人后，他哦了一声，心里想的是“我错了，下次还敢”。也不怜惜我工作辛苦，就又派给我远行一千公里，到帝国东部沿海城市丹盐那儿杀领主的新任务。

    领了任务后本该第二天出发，结果出门就被珐芙琳缠住，说乌苏附近发生了奇案——包括【刨地兽】在内的，诸多本不生活在乌苏附近的【危险种】，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乌苏。给商贸以及居民的正常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她想靠我去给她破案，给她刷【游侠】评分。

    好忙啊。但珐芙琳是好朋友，这个忙不能不帮。于是我带着铁锤和one向山出发，发现了不少诡异现象。最终遭遇了幕后黑手：一个很健美的黑皮肤男人，身上的肌肉发达而又不十分凸出，破坏美感。可能是为了晒肌肉，他的上半身只在两点往上穿了点衣服。腹肌，肩膀全都暴露在外。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在他的脸正中央，有一块镖型的印记疤痕，像被涌泉之恨斩过一样。

    他好强。我第一次遇到能凭自身实力，就在我手下走过一个回合的男人。虽然他总体实力还是不如我，但我身边有两个累赘——几乎完全没有战斗力的珐芙琳，和异蛇【妖精】one。他看出了我和one的奸情，所以对我说了些下流银汇的言语，激怒并砍伤了one。我也随之被激怒，全力进攻而疏忽于防守，下场是被他用毒针射穿了大脑……

    被毒针洞穿大脑，这对寻常人来说绝对是致命伤了，但我岂会是一般人。能住在肮脏的街角，靠着吃湿垃圾活下来两年，生命力可以说是极其的顽强了。中午打的架，人在马车上，还没送到郎中那里，我自己就醒了过来，身上再找不到半点伤口。

    作为对比，一起受伤的one，肚子上被划了道四十公分长的豁口。虽然因为她的本体足有十五米那么长，四十公分的伤口对她而言也就是一点外面的皮肉伤，丝毫没伤到重要器官，但她还是要卧床个把个星期才行。

    one可是【妖精】，只要食物充足，恢复起伤口已经很快了，我却比one恢复的速度还要快的多得多。我很认真的怀疑，自己怕不是转世成了蜚蠊【妖精】——可以靠吃各种肮脏角落里的湿垃圾维持生命，脑子给开个洞也丝毫不慌。

    过去很多年很多年，我都没有想过“以后”这个话题。为沙鲁达效力做杀手的第一刻，我就做好了失手被擒自尽的准备。头一年里我很害怕，烟酒毒俱全。第二年没死，但想着这样作践身体了，之前还吃了好几年的泔水湿垃圾，肯定是活不久的吧？既然如此，能多活一天便是一天。这样无忧无虑，百无禁忌，过活的其实也逍遥。渐渐的我发现，就算自己潇洒的作贱自己，但身体好像……还是十分健康？

    晚上我回忆过往，发现自己是真的百毒不侵，one可以麻痹全身的神经毒素，如果我用意志抗拒，它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就算我什么都不做，放任毒素扩散，也最多不过能让自己失力上一小小会儿的时间罢了。烟酒毒也是一样；已经腐烂长霉的臭肉，我咽下去，甚至连肚子都不会疼。

    所以，以后该怎么办呢？boss他迟早要老，要死。我不可能去追随他的继任者的。但是……他能同意放我和one走么？如果他不同意的话，又该怎么办呢？

    这是我的思考，这是我的惆怅。boss他没有限制我和one的能力，我之所以追随他完全只是因为我爱上了他个人。他的妻子儿女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往后怎么办，慢慢再考虑吧。boss他才四十多岁，生活方式健康少说还能再活三十年。还是把时间拨回去去10年前吧：

    12岁嫁给菲尼后，那两年里我过的很安逸。菲尼很能干，我就不需要再从事什么重体力工作，不需要天寒地冻的时候单衣赤脚去给地主放牛，盼着老牛快屙屎踩牛粪取暖。我那时真的以为，或者说盼望这样的幸福日子可以天长地久……

    啊，连着写断了两根笔。纸坏了，桌子都给刻下了痕迹。要去找one打我两炮，让我知道变故后的如今，我生活的更惬意，才平静了心情。第三年，14岁那一年是丰年，不出意外的话，村里哪怕是最穷的那一户也能得到大家伙的接济，安稳的渡过季历767年的冬天。但是，在这片时空下，“意料之中”，那反而是一种意外。

    为了应对异族的入侵，那年冬天，一支数千人的王师从村庄外路过。他们抢走了沿途所有的粮食，燃料，甚至是能取暖的被褥棉花，还裹挟走了几乎所有手脚健全的男性。还好我为了给菲尼抓鱼吃，在他们到来前发现了他们。抢在他们之前让菲尼逃进了山里。

    他没被军队拉去做炮灰，但也仅此而已了。他回来时，村庄里就只剩下老弱病残，而无任何能度日的资源了。

    第二天，前一天还活着的人里，一半的人死于饥寒；

    第三天，这一天还活着的人挖出了昨天和前天埋下的尸体，析骨而炊；

    在第六天的晚上，菲尼带着我、部分成分十分可疑的碎冻肉块、乱七八糟的植物的根茎、树皮、还有公公留给他的，据说要当传家宝的匕首，离开了村庄。据说我们名义上的户主，公公不知道什么血缘算法的表弟，在一个叫基兰镇的地方工作。所以“基兰镇”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但是基兰镇在哪？我和菲尼加起来都不认识二十个字，离开村庄去过的最远的地方是城里——不知道叫什么城，牌子不认识。地图什么的，更不会有，我们只能期待能找到人问路。那年兵荒马乱，为了就地取食，我们行走山路林间，盗贼土匪出没的地方。所以没有意外的，在来年春季，冰雪正在融化的时节里，我们遭遇了山贼。

    看上去身上带着盘缠的菲尼，和灰头土脸看不出是女孩的我分头逃跑——根本没有人睬我，所以我得以逃出生天。但却浑身上下除了一身破烂的碎布条外，什么都没有了。穿越之后整整九年过去，我依旧只是个女孩而已。唯一不普通的是，十二岁以后为就停止了所有的发育，没有长高，没有长胸，没有长力气——但这现象出现在营养不良的孩子身上，也不是很稀奇。我完全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的技能，也不敢再靠近看似荒凉而又危机重重的山林，只能在官路上行乞，求苟活至明日……

    稍微又停了一下，nnd，我发现这间屋子里能承受我含恨时的手劲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另一只手了。刚去抠了一会儿，现在还有点疼。

    在向繁华地区行乞的途中，我被“丐帮”注意上了。说是“丐帮”，却并不是汉语语境下的那种行侠仗义的帮派。他们是三五成群的成年流浪汉，控制有一大群幼童乞儿。他们依靠抢走幼童乞儿乞到的钱，过上了吃香喝辣的生活，而那些幼童，则会在任何合适的时候，被死神带走。但丐帮不在乎奴隶死掉，兵荒马乱的时节，有的是流浪儿可以补充，我就是那新的“补充”。被奴役被虐待被抢走食物，靠或生或熟的碎骨头，蝇虫菜汤，泔水，像蛆一样的度日……

    我或许明天就会死，也许是后天，运气好一点的话，可以是明年。身为穿越者的我，将一点涟漪不会泛起，谁也注意不到的，悄悄离开这个世界。总算，为奴的第三年，我终于翻身了。那是在一场暴雨之后，河水涨了许多，我和一个同伴栖身的地方被水淹没了。我们在水中挣扎了好久，但最后还是幸运的回到了陆地上。雨停后，丐帮的人才陡然发现，他们控制的乞儿中，竟有我这么一个如此清秀俊俏的女孩？

    雨水冲刷走了我数年没洗澡后，积攒下的所有秽物。使身为女孩的我，赤条条的暴露在了人渣的面前。人渣毫不意外的对我起了歹意，但他很不人渣的把我带到了他兄弟那里，要分享我。

    虽然已经吃了很多年家猪吃的，人所不能想象“食物”，但我的脑子并没有坏掉。我很清楚的知道，这么小的自己，绝对是不可能吃得下如此多男人那对我而言过于庞大的那里的。我拼死反抗……我没有死，死的，是在场的其他所有人。

    我支棱起来了。不知道怎么的，神就突然眷顾了我，给了我神力。就算肚子从来没被填饱过，那一刻，我依旧能轻松的拧断在场所有成年人的颈椎骨。当意识回归时，面对着一地的尸体，我木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沙鲁达，一个经营着各种可以被砍头的买卖的男人，在不很远处目睹到了全过程。他惊叹于我恐怖的战斗力，所以他独自上前，接近看上去危险万分的我，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手下。他给我的诱惑是：可以吃香喝辣。

    毫不犹豫的，我就跪在了沙鲁达的面前，宣誓向他效忠。

    沙鲁达带我回去，捏着鼻子让我饱餐一顿后，就立刻就要求我去洗澡，洗的干净彻底。但出浴后，面对我的真容，他惊叹了许久，让人取镜子来，也让我共赏我自己的美貌。之后，他给了我自己的名字：“zero”，给了我自己的房间，给了我床，给了我仆从侍女，给了我“富贵人家”能享用的一切。而我所要为他做的，仅仅只是，

    为他杀人。

    多么简单，多么的……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