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玩儿斋Ⅱ
王六指听后一愣，脸上出现了几丝尴尬，因为他知道自己拐弯抹角套话的小心思被苗五弊看穿了。不过仅仅刹那间的功夫，王六指便猛地将手中扇子一合，反客为主道：“哎哟喂两位小爷，既然话已至此，那哥哥我就直说了，你们能不能看在昔日交情上，甭跟哥哥我闹了行不？要是哥哥有哪里做得不对的，你们就给通通风，甭跟哥哥计较好不？”
“哈？”鲁三缺和苗五弊面面相觑，懵了，不知王六指此话之意。顿了顿，鲁三缺带着好奇问：“六爷，您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怎么听不太懂啊？”
“哎哟喂两位小爷，你们就甭装了行不？来，哥哥给你们沏茶。”说着，王六指放下扇子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给鲁三缺和苗五弊沏起了茶。
“六爷，别别别！”鲁三缺连忙伸手拦住王六指这番恭敬，说：“我们真不知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啊六爷！”苗五弊也开了口：“你是不是误会我们什么了？”
“嘶！”王六指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想了想，然后试探性的问说：“两位小爷，你们…你们不是来查案的条子？”
“条子？”鲁三缺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想起王六指口中的条子，指的就是警察。于是乎，鲁三缺回说：“我们不是条子，之前不说了吗，我和老苗才刚从部队退伍不久。”
“当真？”王六指。
“当真！”鲁三缺。
听到这话，王六指瞬间长舒一口气瘫坐到了椅子上，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那般。歇了一阵之后，王六指突然又噌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着鲁三缺和苗五弊说：“两位小爷，你们今天可算在这潘家园里出名了，没差点把咱们这些古董商给吓死。”
“啊？”鲁三缺和苗五弊，懵。
“哎哟喂两位小爷，你们怎么还不明白呢？”王六指急得不停煽着手中扇子，说：“干咱们这个行当的，谁手里没点见不得光的东西？平常交易，那都是藏着掖着的，生怕被条子给逮啰。还有这潘家园，它就这么屁大点地儿，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基本都面熟认识。”
“可两位小爷倒好，第一次出现在潘家园里，就挨家挨户问有没有黑驴蹄子？有没有洛阳铲？我滴个乖乖！”王六指扇子一合，异常激动的说：“这黑驴蹄子是什么？这洛阳铲又是什么？那可都是倒斗的玩样儿啊！常人不知道，但是干咱们这个行当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俗话不说得好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规矩。”王六指继续口吐飞沫的说：“咱们古董商和这土夫子之间虽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江湖就是江湖，规矩就是规矩，破不得的。”
“规矩？”苗五弊问：“什么规矩？”
“两位小爷，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王六指急得焦头烂额，说：“这规矩，就是咱们古董商负责明面儿，土夫子负责暗面儿，双方万不可乱了阴阳逾越雷池，否则是要出大祸的。”
“哦我明白了！”鲁三缺一拍脑门，道：“六爷你的意思是说，这规矩本来只有你们和土夫子知道。而我和老苗的出现恰恰打破了这个规矩，所以让你们以为我们是条子？”
“那可不？”王六指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茶以解嘴渴，然后继续口吐飞沫，滔滔不绝说：“你们说，哪有如此胆大的土夫子，敢这般光明正大的去问古董商们有没有黑驴蹄子和洛阳铲呢？完全不符合江湖规矩嘛！所以呀，大家便都以为你们是条子，是来搞突击检查的。毕竟这不正好是千禧年吗，大家都知道上头查得紧。”
“哥哥我一听你们的名字，心说嘿，这不是几年前救过我命的救命恩人吗？于是乎，哥哥我就让苏小姐特意去请了你们过来。一来呢，是想报报恩。二来呢，是想让两位小爷给哥哥放点水，不要跟哥哥较真。”
这番话听罢，鲁三缺和苗五弊差点被自己今日所作所为蠢哭了，不禁苦涩大笑，看得旁边王六指一脸懵。久许后，鲁三缺唉声一叹，说：“六爷，实不相瞒，我们之所以这么做，那也实在是无奈之举啊！我们不像六爷您有路子，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
“这么说来……”王六指眉头紧，神色复杂犹豫了半天之后，忽跑到门边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又跑了回来，问：“这么说来，两位小爷是土夫子，土爷啰？”
鲁三缺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苗五弊，见苗五弊点头之后，鲁三缺才说：“既与六爷有缘，那我们也就摊牌了。不错，我们就是土夫子，堂堂正正的土爷。在下，乃是发丘中郎将之后，这位，则是摸金校尉之后。”
“嘶！”王六指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鲁三缺和苗五弊，一时之间竟不知了言语。良久之后，才憋出一句：“当真？”
“当真！”鲁三缺。
“五爷，”王六指直接改口称爷，看向苗五弊反复确认道：“当真？”
“当真！”苗五弊笑答。
“嘶！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说着，王六指抬起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子，瞬间疼得他哎哟一声叫。
“哈哈！六爷真会开玩笑。”鲁三缺笑说：“只不过呀，我们虽说都是倒斗世家出身，但严格意义上说，我们至今都未真正放开手脚大干过一场。”
“所以二位爷，你们这次找黑驴蹄子和洛阳铲，是想好好干上一票？”王六指试探性的问。
“不错六爷。”苗五弊看王六指挺实诚，便也不打马虎了，直言了当说：“我们最近手头吃紧，急需一笔钱。所以六爷，不知您是否能搭把手，帮我们找些工具？待他日我们凯旋归来，定好生报答六爷出手相助之恩。”
“五爷您甭客气，别的不说，在这潘家园里我王六指还是有头有脸，说得上些话的。这黑驴蹄子也好，洛阳铲也罢，只要二位爷说得出来的，哥哥我就是刀山火海也帮你们取来。只是……”王六指说着，忽然皱起眉头话锋一转，道：“只是二位爷不刚从部队退回来吗？按理说都有退伍费，怎么二位爷就缺钱了呢？”
说到这，王六指意识到自己问这问题可能有些唐突与冒昧了，于是立马解释说：“二位爷别介意，只是我爷爷当年也当过兵，还跟小日本鬼子干过仗。还有我家老爷子，那也是刚退伍没几年，所以我比较有些好奇而已。”
“是这样的六爷，”鲁三缺解释说：“我们连长因为执行任务时出了意外，没了。而我们最近去了一趟江淮，得知连长的妻儿过得并不好，尤其是我们连长的女儿，竟然患了白血病，急需一大笔钱治疗。所以呢，我们这才迫不得已，打算去墓里走上一遭。”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王六指大惑得解，随即抱拳拱手，说：“三爷！五爷！重情重义，佩服！来，哥哥我敬你们一杯。”说着端起茶，一饮而尽。
鲁三缺和苗五弊也没有傻愣着，也连忙站起身端起茶，跟着一饮而尽。随即，又听得王六指说：“二位爷，倒斗这事儿，急不得，咱们得从长计议。至于你们连长女儿治病一事，若是你们信得过，那就包在哥哥我身上。不瞒你们说，也不是哥哥我吹嘘，咱家那老爷子也算是人脉广，面子大，从北京城里找个治疗白血病的有名医生，那也不再话下。所以二位爷，你们大可把人接到北京来，剩下的，就交给哥哥我来操办了。”
“这！”鲁三缺万没想到王六指如此够义气，一时竟不知了该怎么回复，只好看朝一向冷静的苗五弊。
“六爷，你这份情我们领了，只是……”苗五弊略显为难的说：“只是我们现在兜里比脸都干净，真拿不出什么看病的钱了。”
“诶！五爷这话可就见外了！”王六指十分大气的说道：“什么钱不钱的？全都包在哥哥身上，二位爷只管放心接人便是了。”
“可是！”对于王六指突如其来的这份热情，苗五弊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五爷，没什么可是的！”王六指拦住了苗五弊想要说的话，道：“二位稍等，我去去便回。”话罢，也不管鲁三缺和苗五弊同不同意，转身走到了一屏风后头。鲁三缺耳朵比较尖，听声音来看，王六指应该是进入了一密室。
不大会儿后，王六指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沓钱。直接硬塞到鲁三缺怀里，说：“三爷，五爷，这里大概有个十来万吧！甭客气，你们拿去用，先把人接来北京看病。至于剩下的，我们过几天再说，毕竟哥哥我手头里也没有太多现金。”
“这，这怎么行呢六爷？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六爷的情我们领了，但这钱我们真不能要。”鲁三缺和苗五弊也是有原则的，况且王六指实在是太热情了，热情得让二人极其不适应。所以话罢之后，鲁三缺又把钱塞回了王六指手里。
“是啊六爷，无功不受禄。”苗五弊附和说：“我们啊，想凭着自己的本事去挣钱。”
“哎哟喂，二位爷哟，这怎么能叫无功不受禄呢？”王六指着急得不行，但还是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道：“一来，这白血病哪能拖延呢？越早治疗，那就越好。况且，二位爷就算有了票子，但你们能找到那上好的医生吗？二来，你们方才不说了要去倒斗吗？实不相瞒，哥哥我心里一直有个愿望，那就是亲自到真正的墓穴里看一看，瞅一瞅，见识见识那些个活的粽子到底是什么样？”
“这不，天公作美，让哥哥我今日碰到了你们。”王六指异常亢奋的说：“一个是发丘中郎将之后，一个是摸金校尉之后，我滴个乖乖，哥哥我上辈子定是积了大德，才能遇见二位爷。所以，这什么钱不钱的，无所谓。哥哥我这店叫什么？叫玩儿斋。我家老爷子打小就教导我，钱财乃身外之物，朋友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哥哥我这辈子没啥高尚思想，就丫一个字，玩儿。”
王六指这番思想觉悟，算是彻底把鲁三缺和苗五弊折服了。二人做梦也没有想到，王六指居然是如此这样一个人。
眼打鲁三缺和苗五弊还有些不好意思要这十来万钱，王六指便改口说：“这钱呐，就当是哥哥我，替我家老爷子，慰问英烈家属的慰问费。二位爷要是把哥哥我当朋友，那就替我家老爷子寄给你们连长的夫人。”
“老苗，这！”鲁三缺看向苗五弊。
苗五弊也没再犹豫，知道王月慧和黄小雨那边确实急得用钱。而且王六指又能帮忙找医生，这可是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所以苗五弊就点了头，同意了，并对王六指一番感谢。
王六指见鲁三缺和苗五弊终于肯收下钱了，心里更加高兴得不行。当即下了决定，说请二人去下馆子，好好吃上一顿，喝个痛快。鲁三缺和苗五弊没有拒绝，况且这也正好到了饭点，于是三人便有说有笑着往外走。
可刚要走出门时，坐在茶几旁练着茶道功夫的苏秀瓷，忽然不紧不慢开了口，问：“六爷，您这是准备上哪呢？”
王六指神色复杂的笑了笑，走到苏秀瓷身边很恭敬的说：“苏小姐，您看，这不来了两位朋友吗？我不得好好招呼招呼是不？”
“那六爷打算上哪消遣呢？”苏秀瓷一边把玩着那些茶具，一边问。
“还能上哪呀？这不饭点也到了嘛，我们就去吃个火锅。”王六指如实说。
“六爷，那捎我一个呗！”没想到苏秀瓷居然说：“反正我也正好饿了，正愁着上哪吃呢！”
“这！”王六指忽然一叹气：“好吧！苏小姐，您请！”说着，恭恭敬敬弯下腰，很礼貌的邀请了苏秀瓷加入饭局。而苏秀瓷也不见外，放下茶具站起身，径自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