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宝公公Ⅰ
鲁三缺和苗五弊看傻眼了,二人皆都以为王六指是苏秀瓷老板,可照现在这情况来看,似乎藏有端倪。于是乎,在苏秀瓷走出不远后,鲁三缺和苗五弊就问王六指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何看上去王六指还有些忌惮苏秀瓷?
未料王六指听后满脸苦涩无奈,道此事说来话长,三言两语讲不清楚,且容日后再说。鲁三缺和苗五弊没有刨根问题,除了好奇之外,二人心里还非常的高兴,高兴苏秀瓷也能一道同来。故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着,一行四人去吃了火锅。
席间,鲁三缺、苗五弊、王六指三人边吃边喝边聊,天高地阔无话不谈,言语之间更是相见恨晚,就差跪地叩头拜把子了。而苏秀瓷却不言不语坐在一旁,自顾自安心吃着自己的。
几口之后,不知她是吃饱了,还是菜品不符合她胃口,居然放下筷子,拿起一本叫《土夫子见闻录》的书看了起来。鲁三缺故意套近乎,问说:“秀瓷,这书好看吗?谁写的?讲点什么内容呢?改天我也买来看看。”
苏秀瓷古井无波边看边道:“这书的作者叫做许凛风,一个大帅哥。书中所讲,都是那些土夫子下墓倒斗的故事,很精彩。”
“那!那改天我也买来看看。”这句话刚说完,鲁三缺就后悔了,因为话被说死了。心里恨自己恨的不行,暗道怎么能这么说呢?应该说能不能借我看看才对呀!这样不就可以继续搭话了吗?唉!
一阵子后,鲁三缺和苗五弊还想搭话,可到最后也没有再搭话成功。因为苏秀瓷表现得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到鲁三缺和苗五弊都不好意去打扰。她就坐在那看着书,像一道风景线,美极了。一来二去,鲁三缺和苗五弊索性做了罢,放开手脚和王六指吃喝谈聊起来。
喝到最后,三人全喝得人仰马翻,不省人事了,连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转打次日清晨太阳升,三人才头昏眼花,浑身难受的醒了过来。打眼一看,发现自己躺在玩儿斋。王六指就说,应该是苏秀瓷叫手下把三人抬回来的。
苗五弊趁着这话,就问:“六爷,秀瓷究竟是何方神圣,看样子,六爷你怎么好像有些忌惮她?你不是她老板吗?”
“哎哟喂五爷哦,干咱们这行当的,那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王六指一边沏着茶,一边说:“平日里都闲得紧,不是睡觉打磕,就是喝茶盘核桃,所以哪用得着什么伙计呀?再说了,你看人家苏小姐光鲜亮丽的,哥哥我哪请得起啊!”
“六爷,那秀瓷是……”鲁三缺。
“唉!造孽哟!”王六指唉声一叹气,满脸无奈懊悔。一阵后,才打起精神,说:“三爷五爷,这潘家园呢,那其实就是一个小江湖。这俗话不说得好吗,有江湖的地方就有规矩,而如果要想让每个人都遵循这规矩,那就得需要一个德高望重,有财力有势力的人来镇压着,潘家园自也不例外。”
“六爷,”苗五弊好奇问:“那坐镇潘家园的人是谁?”
“宝公公。”王六指答说。
“宝公公?”鲁三缺和苗五弊觉得这称呼甚是奇怪,暗说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叫这名?听起来跟一太监似的。
没成想,王六指居然看穿了二人心思,说:“诶二位爷,真如你们想的那样,这宝公公啊,还真就是一太监。”紧接着,王六指讲起了关于宝公公的事迹。
说宝公公原名叫杨天宝,祖上是一大太监。为什么说是祖上呢?因为有些个太监为了延续香火,要么,就让自己没被阉掉的兄长或者弟妹,过继一个给自己。要么,就收留一个无父无母,没人要的孤儿当自己儿子,宝公公祖上就是被这么一个太监给收留了的。
这事要放以前封建社会里,那根本就不叫事,甚至十里八乡的都要以此为荣。可随着封建帝国的衰败,这事慢慢就成了人们诟病的污点。
本来呢,经过几代人的迁移,还有老死新生的轮回流转,宝公公祖上是太监这事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听说后来祖辈还加入了什么戏法门,成为了门主。
而宝公公呢打小就聪明,够义气,在十里八乡声望十分不错。加上自个儿身强力壮的,所以很小的时候就成为了地方一霸,并结识了一个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刘君琨。
两人一直在一起生死打拼,什么都干过。后来阴差阳错的,两人就干起了古董买卖这个行当。
但那时候这个行当不景气,人们手里都没有什么闲钱,没几个玩得起古董。所以要想赚大钱,那就得把古董往国外倒腾,卖给那些金毛子老外。
不过这事可不容易,不是说卖就能卖的,上头查得很紧,搞不好就得进局子吃牢饭。不过俗话说得好啊,富贵险中求,也正因了如此,让一个叫马腾超的人嗅到了商机。
这马腾超是一留学海归,认识不少金毛子老外,且当中不乏有钱之辈。于是乎,马腾超就当起了掮客,也就是中间人。
马腾超先是通过关系,搞出了一条非常隐秘和安全的古董走私路线。然后又用手段,把所有古董商的出货路线来了个大垄断,一时之间叱咤风云。
说白了,就是要想赚大钱的,那便得跟着马腾超走,把收上来的货交给马腾超走私出国。卖了之后,马腾超再按照一定比例从中抽取佣金,剩下的给古董商。
而那些不想跟马腾超合作的,擅自买卖古董的古董商,其下场可就惨啰。要么被人举报,出货时被条子给一锅端啰。要么来个偷梁换柱,通过仿制手段,把假的变成真的去坑古董商。
譬如说,这人今天收了个珐琅彩瓷牡丹碗,明天,马腾超便叫人把这珐琅彩瓷牡丹碗给仿制了出来。然后,让手脚快的戏法师谎称自己要买你这碗,结果在上手看的时候,当着这人的面给来一个偷梁换柱调包计,把真的换成仿制出来的假货。接着再义正言辞指责这人骗他,让这人钱财两空不说,名声还跟着臭了。
混古董这行当的,讲的就是一个名声,名声要是臭了,那真就什么也没有了。况且行业本就不景气,古董商们根本经不起折腾,花大价钱收上来的宝物要是收不回本,或者被坑上这么一遭,那基本就等于是倾家荡产了。所以渐来渐去的,也就没哪个古董商敢不听马腾超的,否则就等同于是自掘坟墓。
起初,马腾超倒还算有点良心,从中间的抽成并不多,古董商们也确确实实能赚到钱。虽说没有那种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盛况,但至少饿不死,手里都有余钱吃喝玩乐。
可俗话说得好,无奸不商,自古至今亘古不变。马腾超原本的初心确实是好的,那就是把这个行业搞景气,让大家都有钱赚,有饭吃。但这行的水实在太深,太暴利,而且有很多地方都太不透明,太容易做手脚了。于是乎,马腾超被欲望熏黑,开始压榨古董商。
譬如说,这人收了个珐琅彩瓷牡丹碗让马腾超去卖,本来卖了五百万,但马腾超只告诉这人卖了两百万。直接黑掉三百万不说,马腾超还要从冲抽成,还要义正言辞跟这人说:“哎呀,最近行业不景气,卖不到什么大钱。所以为了大家着想呢,我这次就少抽点成,只拿一百万好啦!”
古董商们完全不知道当中黑幕呀,被坑了不说,还得笑眯乐呵感谢马腾超仁慈大义。就算去找价钱评估师去评估也没用,因为这行里行外都是马腾超的人,价钱多少完全就马腾超一个人说了算。
而这到了手的一百万,并不是净赚的钱,还要刨除收货时的几十万成本费用。算下来的话,一个珐琅彩瓷牡丹碗,古董商们最多只能赚到几万块钱。
有些古董商不满足,想要赚更多钱,于是就开始从成本上下手。说白了,就是马腾超压榨古董商,而古董商们则去压榨下一层,掮客。
这个行当的产业链大致是这样子的,土夫子掘宝,然后托给掮客去走货,走货掮客再将宝贝卖给古董商,古董商再托给马腾超去走私贩卖。而掮客的作用,就是牵线搭桥,保护上下双方安全。
马腾超一压榨古董商,古董商只能去压榨走货掮客,而走货掮客要想赚钱,就只能去压榨土夫子。这就形成了一条恶性产业链,层层剥削,上层吃下层,下层吃泥巴。
不过俗话也说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剥削,有剥削就有反抗,古董这个行当也不例外。就在这至暗时刻里,宝公公和刘君琨扛起了反叛军的大旗。
两人本来是走货的掮客,并不起眼,毕竟在这个行当里,像他们这样的人多如牛毛。但两人不同与其他掮客的是,他们非常重情重义,说白了就是名声好,信誉高。
说到掮客,其实也有品级之分。最低级的掮客,只能到乡下四处走穴,也就是扮成收破烂,或者是收古玩之类的人去收货。此道,也是入门的途径之一,从最基层干起。
这么做有一个最大的弊端,那就是等同于大海捞针,有收无收全看一个缘字。有缘的话,就能从一些农民伯伯手里收到东西。没缘的话,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啥也捞不到。
而最大的好处,就是能结识不一样的人,积累人脉。人脉,就是钱,这道理亘古不变。
宝公公和刘君琨便是靠着下乡走穴,慢慢积累起了人脉。随着名声越传越广,就有土夫子主动找上了门,让两人帮忙走货。
巧的是,这时正逢马腾超事业刚刚起步,对古董商们大手大脚还没有开始剥削。说白了就是福利好,无论是古董商还是走货掮客,又或者是土夫子,每一层都赚得多。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各地土夫子都急着出货,宝公公和刘君琨就凭着这个风口结识了很多土夫子。发展到后来,便也形成了一方势力。
可以这么比较吧,如果说马腾超统领了所有古董商,那宝公公和刘君琨就等于统领了所有土夫子。但与马腾超不同的是,宝公公和刘君琨不仅口碑一天比一天好,而且两人统领的性质不一样。
马腾超统领的是出货渠道,宝公公统领的则相当于原材料生产基地。这可厉害了,完全就是整条产业链上的中枢神经。只要原材料这边咔嚓一刀不给供货,那么上头几层就只能断货吃瘪。
然说宝公公和刘君琨统领土夫子这事也挺有意思,随着马腾超的压榨剥削,各地走货掮客也只能被迫跟风,否则就没有饭吃。但是人呐,很奇怪,一旦欺负别人欺负怪了,就会越来越膨胀,越来越狠。
走货掮客们就是如此,一天比一天压榨剥削得厉害,叫土夫子们苦不堪言。甚至到了后来,有些掮客居然开始耍心眼行骗,卖了货后不给钱,跑路了。
宝公公和刘君琨却没有这么做,该是多少就给多少,从不耍心眼,而且都把大头给土夫子,自己拿小头。所以这一来二去的,土夫子们只要有货,那就全都给宝公公和刘君琨来走,其他掮客也都纷纷倒戈。慢慢的,宝公公和刘君琨就垄断了土夫子出货的路径。
后来随着马腾超的变本加厉,走货掮客这个行当实在是干不下去了。有些古董商为了赚更多的钱,竟然开始破坏规矩,冒险绕过掮客这一层关系,亲自到土夫子手里取货。有些土夫子也是如此,选择了绕过掮客,把货直接卖给古董商。
一开始还没什么事,风平浪静,古董商也好,土夫子也好,都是买卖得眉开眼笑。但好景不长,很快就漏了风声,被条子给盯上了。那段日子里,有不少古董商和土夫子落了网,钱财两空。
本来,如果有掮客这层关系的话,即便出了事,那古董商和土夫子都不会坐牢,失去的古董值多少钱,掮客就赔多少钱。但奈何形势所迫,古董商和土夫子都知道这么个理,知道掮客的重要性,可为了赚钱实在没别的法子了,只能自求多福冒险一搏。
这一来,就触碰到了宝公公和刘君琨的利益,而且还威胁到了自身安全。说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把自己捅出来,那坐牢不说,甚至还可能吃枪子。
思量来思量去,宝公公和刘君琨就挑起大旗,反了。直接发下话说要扳倒马腾超,还古董界一个清宁,让所有土夫子都歇歇,不准再出货。真要缺钱了,就来找宝公公和刘君琨借,但要是被发现偷偷出货,那宝公公和刘君琨可就不客气了。
土夫子们不傻,知道这也算是为了他们好,而且大家也早就憋得一肚子火了,包括那些古董商们。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理清孰轻孰重之后,无论古董商这边,还是土夫子这边,全都响应了宝公公和刘君琨的号召,停止了收货和出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