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事实与否
“李二媳妇,真的假的啊?平时她看起来挺老实的啊!”
“我看八成也没这事儿,杨桂芬你还不知道,平时就好传瞎话,又最看不上李二家的!”
见村里人大半都不信,杨桂芬一瞪眼睛,叉着腰就骂开了。“俺杨桂芬什么时候好传瞎话了,嫌弃就别听的那么乐呵,以后谁再听俺的瞎话谁生一窝瞎崽子!”
“嘿!那你拿出证据来啊!”有人听乐了,“你没抓住奸夫,空口白舌的不能怨俺们不信。”
“嗨!还用得着证据?你们想想昨天是啥日子,老岳家的订户宴,全村的男人都去了,大伙多多少少喝了点酒,没准就有谁蒙了心智,让这骚货给勾进屋子里去了!”
“你看她灶台上是什么?是俺家的碗!肯定是哪个爷们给送的!”
“这话也不对,你刚刚亲口说的,你拎着菜想给李二家的送来,兴许就是你自己端来的呢?不过杨桂芬,你平时就没少说人的闲话,这会儿突然这么好心?别是想陷害人吧?”
“俺才端着菜来,就看见一个爷们呼的一下跑出去了,就刚才的事儿,我还好意思进去么!把菜送回去才来的!”杨桂芬一双三角眼滴溜溜的转,锁到梁声发白的小脸上。
李二媳妇是瞎子,但长得极好,这是村里人人都有数的,惦记她的男人不算少,都得说她一声忠烈,宁可受穷挨饿,也不肯跟男人好。
所以突然传她有了男人吗,大伙都不信。杨桂芬看着梁声那张狐媚子脸就气,连自己男人当初都动了收她填房的念头,所以格外看不上她,她沉了沉气息,让自己的嗓门更有穿透力。
“没证据就找证据啊!昨天所有人都到村长家坐席了,谁没回家,谁走得早回的晚,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她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俺家和岳家就隔了老郑家一户,俺家柱子昨天给吓着了,就和奶娘一直待在家里,我回去一问,那老岳家的公子根本没提前回来,等他家老爷和夫人都回了也没见他的影子,你们说,他去哪了!”
“这……”有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确定地,“兴许是到处溜达解酒了呗?谁没事儿一直盯着别家,你看漏了吧?”
“不信你们问老郑家,有没有人在岳家附近看到他们岳家的公子给送回来?老郑家的来没来!”
老郑家的是一个黑瘦的女人,眼神黯淡不太爱说话,向来跟地主家比邻而居,家里的男人又是地主家的佃户,平时她也被欺负的不轻。
看众人的眼光都投射过来,她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肩头,“看到是看到了。”
“你看,我就说老刘家的是睁眼说瞎话,耍我们玩呢!”
“是啊!这么大的事让她说的跟真的一样!”
“但是……”老郑家的嗫嚅着补充了后半句,“俺是今儿早上才看到的,而且岳公子是小跑着的,他家那两个下人都没跟着,看起来……挺慌张的。”
“真的假的!”“这么说老刘家的兴许是真的看到了?”
张大明急的直跺脚,干搓手不知道怎么为梁声说话。
“李嫂子, 你也申辩两句啊,别让这娘们儿欺负了你去!”只见梁声一言不发,跟丢了魂儿一样,他伸手想去晃一晃梁声的肩头让她回神,可碍于男女大防,硬生生忍住了。“俺们是最知道你是啥人的,你有什么委屈,你倒是说啊!”
“还有什么好说的?”杨桂芬得意一笑,“俺已经让俺儿子去请村长和老岳家的人了,到时候是真是假一问就知道了!”
“咱们村里居然出来这种脏事儿,这不要脸的小寡妇,等下就给她送到前官村去沉塘!”
“村长跟老岳家的已经到该子口了!”刘百金一路小跑到院子里,也不知道是跑的急累的,还是激动的,鼻尖额角都是汗。
杨桂芬见儿子来了,连忙拎起袖口给儿子擦汗。老刘家一共有俩儿子,大儿子刘百金,小儿子刘百富,小名柱子,不过只有大儿子是她亲生的,小的是当初刘万才在外面跟一个从良的娼妇生的。
柱子的亲娘生下孩子没多久就被杨桂芬折磨的没了命,刘万才也是懦弱的,一声都没敢吭声,便把柱子抱给了杨桂芬养着。也是曾经有这么一遭,面对差点勾引了刘万才的李二媳妇,杨桂芬就能想起当年的恨!
这一会儿的功夫,村长和老岳家这波人也进院子里来了,又小又破的院子这会儿显得分外拥挤。
岳夫人自然是听了个大概才来的,今天早上岳永霁才回家的事她是知道的,而且这孩子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当娘的直觉,搞不好这次吗,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干的!岳夫人的眼神有些冷,打量着缩在门口一声不吭像鹌鹑一样的女人,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梁声。
一个是瞎了眼的寡妇,一个是从小饱读诗书的自己的亲儿子,岳夫人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定了是这个女人使的计谋。想沾她岳家的光做儿媳妇?她绝不会允许!
大户人家的夫人一出场,强大的气场就让七嘴八舌看热闹的村民安静了一小会儿,只有杨桂芬丝毫不惧的直视着岳夫人的脸,只见岳夫人脸色白里透粉,跟熟透了的桃子一样,她见了心里一酸,语气更横了。
“说曹操曹操到了!正好村长也在,请大家都做个见证,岳夫人,你家岳公子是不是今天早上才回家?”
岳夫人微微拧眉,“是。但是,这就能说明是永霁干的吗?难道昨天晚上,不在场的只有我儿?”
“夫人不要着急!”村长和杨桂芬打了个眼色,这事情是他一手策划,怎么会不明白事情的经过,见木已成舟,他也不急着明面上得罪老岳家,还是乐得做个好人的。“昨天贵公子喝醉了,是俺儿李家宝去送的,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呢?家宝,昨天你咋没好好地给公子送回去呢?”
李家宝平时也是个老实孩子。昨天听了父亲的话,故意给岳家公子喝了度数最高的酒,之后又按要求在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吹口哨给偷偷跟在后面的刘百金打暗号,但其实他们具体要做什么,李家宝并不清楚。现在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时心虚,说话也支支吾吾。
“昨、昨天……俺带着岳永,岳家公子回去,走到半道上被刘百金追上了,刘百金,百金说,说村长和岳老爷打起来了!”
“简直是放屁!”村长怒斥,“俺和岳老爷一直都好好的,谁说俺们打仗了!”
刘百金赶紧插话,“俺只是看家宝好玩,想开个玩笑逗逗他,没想到还没等俺解释,家宝和岳公子那个小厮,叫啥竹子的就当真了,把岳公子丢给俺就跑了!”
“岳公子喝多了,哪受得了突然被人扔来扔去的,他们一走就说想吐,吐完就清醒多了!”刘百金看了一眼他娘,又看了眼村长,得到村长一个肯定的眼神,他才继续说下去,“岳公子也担心岳老爷,一连声的催促俺也回去,说他自己能走不要俺跟着,那岳家家大业大的,也是文化人,俺不敢得罪,又怕村长揍家宝,想了想也回去了。”
“然后,你就让岳公子自己回的家?”村长一拍大腿,“真是胡闹!这岳公子人生地不熟的,真自己乱走走错了地方,或者干脆没找着家在野外住了一宿,你也担得起啊!”
这话明面上是责怪李家宝和刘百金照顾不周,实际上却把大伙儿的心思都引向了“岳公子有可能走错了路,走去哪里就不得而知”了的旖旎假设里。
“岳夫人,真是对不住了,你们才刚来,就被这俩蠢小子连累到这种事情里。昨天岳公子真的没有回去么?那也应该派人找一找才对。”
昨天岳夫人的确想派人找的,只是还没等出去,刘百金就来敲了门,还送来了岳永霁的外衣,说岳公子实在不舒服,就留他先住在刘家了。
识竹自告奋勇要去刘家看看,跟着伺候一宿,岳夫人再三考虑,自己家初来乍到的,这样仔细怕是被人以为是傲气,瞧不起别人也不放心别人似的,想来村民淳朴,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却没想到,好一个村民淳朴!她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这是被老刘家给摆了一道!
现在还能分辨什么?月黑风高的估计也没人能证明,唯一的证物还是岳永霁的外衣,就算说是她今天早上现拿的衣服,不想负责任,也说得通!
难道,她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岳夫人的目光又落在了梁声身上,她一句话也不说,究竟是同样的无辜被害,还是根本就和老刘家是一伙的,存心要入岳家的门?
在大伙儿的嚷嚷声中,梁声终于抬起了头,眼中含泪,对着岳夫人和村长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梁声求村长做主!”
“昨天,确实是有男人进了我的屋子!”
这话如平地里的一声炸雷!
岳夫人的拳头一下就握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