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儿子的理想
“一、二、三……廿七、廿八、廿九。”
刘裕将手中铜钱,数了又数,轻叹一声,将钱小心归置贴身衣襟,收拾收拾回家。
日近中午,行人稀少,今日柴火未能卖了,所得甚少,挂在柴担上的草鞋也是无人问津。
靠这区区几文小钱,何时才能翻身?不要说改变命运,就连拿去樗蒲社当本钱都不够。也不知道前头死去的刘裕输了多少钱,这么爱赌,倒是和他每晚泡在麻将馆有的一比。
“阿母,这是今日卖柴所得,草鞋不曾卖脱。”刘裕回家将钱奉上,面露惭色。
“阿奴快去歇息,阿母给你留了粥汤,你喝完之后看书去吧,晚上我自考你。”
“阿母,这粥汤还是让与两位阿弟,儿身健体壮,阿怜、阿规却正是需荣养之际,好长个儿。”
“我儿莫说痴话。你尚年幼,又整日劳作辛苦,倘有三长两短,教我如何向你生母在天之灵交待。”萧氏红着眼睛,逼着刘裕将粥汤喝完。
“阿母,你看我身子骨如此硬朗,哪有丝毫羸弱,不过就是劳累些,你放心就是,我定会将你和阿弟照顾好,不必担心。&34;刘裕拍了拍胸脯,向萧氏保证道。
&34;唉~~阿母又岂是不信你,只是不忍阿姐担忧,她已经离去十多载了,前番你已饿晕过一次,若你也走了,阿母又有何面目活下去啊。&34;
&34;阿母,您别哭,我会照顾好自己和你们的,让阿母安心。&34;
刘裕海口是夸下了,却又不知道上哪弄钱去。
这个时代,商业根本就是贱业,也没什么可贩卖,没有太多的商机,能来钱快来钱多的都控制在士人和豪强手上。
贩盐铁,倒是利润可观,也没了南渡前“犯者四岁刑”的风险,可资源都被当地盐铁业大商贾富豪把持着,他一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小伙,上哪筹得高昂的本钱去贩盐铁,没有本钱,有谁肯赊盐铁给他。
说一千道一万,缺少资本原始积累的途径啊!谁让自己穿越到了这个穷窝呢,奇葩老爹还一口气生了他们弟兄三个,自己倒撒手西去了,留下继母和他们三兄弟连粥汤都快喝不上了。
除非……赌钱以小博大,或者吃兵饷,拿命换军功!
既然无法选择出身,那就选择改命!
可赌钱也要本钱,还是先安心搞到本钱再说吧。
那就继续安心砍柴卖鞋。
……
“草鞋、草鞋,上好的草鞋,又软又密,不磨脚,厚实耐用。”
“老丈,来一双草鞋吧,新织的,用的上好的草。”
“小郎,试试新织的草鞋,包你称心。”
刘裕的摊前人来人往,可大多面带菜色,衣衫褴褛,对他的招呼,有些摇头,有些置若罔闻,偶有几个过来摸摸看看。
一上午下来,刘裕怀里的铜钱也没多出来几个。
“阿阿阿……奴,你你……又……又在卖鞋了。”
“阿兄,今日生意如何?”
心里焦急、嘴上却不曾闲着,正热情招呼生意的刘裕,突然听见大街上有人叫唤自己。
刘裕抬头看时,只见两个与他年龄相仿的束发少年,中间牵着一个黄口小儿,三人皆宽衫大袖,褒衣博带,看境况是比他强多了。
却原来是当初收养他前身的姨母之子:老二刘怀敬、老三刘怀慎、老小刘怀默哥仨,心里亲切感油然而生。
“二兄、三弟、少弟,你们也来逛集了。”
“阿兄,可曾卖脱草鞋?”刘怀慎眨着眼睛,十分机灵,抢先答话。刘怀敬木纳,还没想好怎么说话。
刘裕苦笑摇头,指了一指鞋子。
“都在这呢,没出手几双。二兄,三弟,你们每人挑一双鞋穿穿。只是少弟尚小,没有他穿的。这有几文钱,给少弟买个饼子吃。”
“阿阿奴,你……你的鞋子做得很……很……好。”
刘怀敬试了一双,刘怀慎也试了一下。
“阿兄,你的草鞋又软又舒服,不扎脚,这么好的鞋子怎么没人来买呢?”刘怀慎想不明白。
“三弟你也看到了,这集市之上,多是穷苦流民,又有几人有闲钱买鞋。从母身体一向安好?对了,大兄怀肃在军中可曾有书信抑或回家探亲?”
“家……家……家母身体安……好,大兄……”
“大兄已升任参军。”
怀敬半天没说上一句话,怀慎替他二哥答了。
“当参军,吃军饷!”
怀默来了一句。
“对,吃军饷!”
刘裕心中一动,还是少弟怀默说得对啊,当参军能吃军饷。
同是流民,他姨母一家,因大哥怀肃在乡梓刘牢之那里吃军饷,现在二哥怀敬哥仨在家的生活条件,比他家兄弟三个在家砍柴卖鞋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阿兄,你能把鞋子再给我几双么?”
“三弟若是喜欢,尽管拿去。”
“阿兄误会了,我寻思着将鞋送与我的朋友们,若是穿得好,让他们以后来找阿兄买鞋。”
刘裕一听大喜,还是三弟怀慎有办法,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这试吃试穿不就是前世已经用滥了的商业揽客招数么?
“如此甚好,我分一半鞋子与你,留下一半我自在集市送人。”
刘怀敬哥仨告别离去,刘裕开始重新吆喝。
“草鞋,上好草鞋,买二送一,亲友乡邻试穿,免费赠送。”
“怎么个试穿法?”
“免费赠送不收分文,只要下次记得帮我介绍自家亲友来找我买鞋就行。”
“这个好说,给我一双,若穿得好,我带我妹婿过来。”
“我来两双,给我两个内弟试穿一下。”
眨眼功夫,几十双鞋一下都送了人,刘裕掂掂手中十几文铜钱,暗自叫苦,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总得下点试错成本,只是继母那里,恐怕是不好交代。
“阿母,今日卖鞋之钱……更少了。”
“阿奴辛苦了,只是我看你今日草鞋已卖脱,为何钱倒少了许多?”继母萧氏柔声相问,一家人日子苦点紧点都不要紧,就怕这个从小没了娘的苦命长子拿钱又去玩樗蒲。
“这个,我送了一半给怀敬兄弟,又送了一半给集市上遇到的亲友了。”
刘裕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解释。他生怕继母生气,可她并没有对他大声呵斥,连脸色都没有变,让他心里暖暖的。
“哦,这是为何道理?阿奴不妨给阿母讲来听听。”
萧氏放下心来,夫君的这个长子,本性善良而天资聪颖,平日对她这个继母和两个同生兄弟孝悌友爱,就是不肯在书上多放一分心思,总爱往赌坊跑。
“儿子想着拿自己的鞋做广告,宣传一下,让四邻乡亲都知道我的草鞋物美价廉,物超所值,下次他们就都会来找我买鞋了。”
“广告?宣传?”出身兰陵望族的萧氏,知书达礼,却对长子的话似懂非懂。
“噢,儿子意思就是拿我的鞋先广而告之、宣染传播消息,总之就是让更多的人了解、接受我的鞋子,多卖鞋多赚钱,多多益善。”
刘裕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的古文功底不咋的,不过好歹把意思向继母讲明白了。
“那赚到钱后,阿奴想做何事呢?”
“扫平天下不平事,让阿母和二弟、少弟还有从母一家都过上好日子,让苦命的流民们都食可裹腹、衣可御寒、居有定所, 不再颠沛流离!”
“好!此乃大丈夫所为!阿怜、阿则,汝等又愿做何事呢?”
“初为国子学生,再为三公!”
“阿则愿助大兄荡平天下不平事!”
“好、好、好!汝兄弟三人,能有此大志,阿母甚感欣慰。今日哺食,各奖鸡子一枚,望汝等同心协力,不忘今日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