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肉包子

    凤翔府城南住着户人家，主家姓左，没有大名儿，外号左浑子。本来在城外有间宅子，算不上多好也能遮风挡雨。可不知左混子哪根儿筋不对，爹娘走后竟然直接转卖了，非要到城里找了一间破屋住。这破屋因为闹鬼，白送也没人要，周围更没有人家，能搬的都搬走了。

    相传早年间，原屋主是个卖包子的，他不像别人一样每天出摊儿。偶尔才在晚上剁馅儿蒸包子，早上卖。但奇怪的是一直不愁钱花，还总爱上馆子。

    也是赶上有天，被人从馅儿里吃出来一只烂耳朵才发现是人肉包子。衙门审后方知，原来他是个劫道儿的，缺钱了就去城外小道上专挑单人劫财。拿了钱不算完，还要把人活活掐死，装进麻袋里运回家。要是被人问起，就说是刚换的面粉。衙门好奇怎么就非要掐死呢？原来他一是怕血从麻袋里流出来，二来不想提前坏了包包子的肉。衙门大怒，直接判了个斩立决。

    打那以后，他这间屋子闹鬼。一到晚上就顺着门缝儿往外淌血，还有剁肉的声儿传出。附近的住家哪受得了这个？吓得亡魂皆冒，再想想之前闻到的蒸包子味儿，谁能不害怕？家具都不要了，宁可睡大街对付着也绝不再回去住。

    闹鬼的屋子一直荒废了好些年，饱受风雨摧残，早已破烂不堪。不过左混子好像不怕也不嫌，捡了几块儿石头当瓦；又拾了个破木板儿当床；找些干草当被褥，就在这儿住下了。

    说来也奇怪，自打左混子住进去以后，这间屋子再也没闹过怪事儿。左混子白天里不出门儿，整日睡大觉；夜里又经常不在，谁也不知道他干嘛去了。

    在凤翔府外护城河边儿上，每隔七日夜里丑时起至鸡打鸣前，都会有鬼市儿。卖的大多是些来路不明的物件儿，偷得抢的，地下埋，杀人的毒药，害命的凶器，采花的迷香，福寿膏，旧衣物，古玩字画，什么都有。

    卖主儿大多是一些过往的客商，或是偷主家儿东西的下人，也有盗墓的，蹿房越脊的，甚至强盗土匪也不算新鲜。买家儿就更不用提了，形形色色，各路人等。但甭管是谁，买卖双方都尽量不打照面，即便四目相对了，也只当没看见，就是俩人都认识也不能打招呼。

    但想在鬼市儿上做买卖，规矩可就多了。首先便是不问来路，问，就坏了规矩。卖主儿要是脾气好点儿还则罢了，最多是收东西转身就走，但以后哪怕扔了也不会再拿出来卖，打市面儿上从此消失。倘若那位脾气差点儿，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也没人管，谁让坏了规矩呢。

    其次，不能轻易问价码儿。真要是瞧上了，自己斟酌好，再去询问，否则犯忌讳。这时倘若有人正与卖主儿讨价还价，就先不能过去，待人家两位商量好再说。要是买卖成了，就不能横刀夺爱，哪怕出再高的价也不行。若是买卖没成，等那位买主儿把手上东西放下后，才能上前。物件儿在谁手里，谁方能言语。

    鬼市儿本就在深夜，买家儿点着油灯才能看清。平常物件儿也就罢了，喜好文玩字画儿的，更是要眼尖。因为买卖一旦做成，这手交了钱，那手取了货，再要是有什么瑕疵，或者买主儿后悔不想要了，都和卖家儿没半丁儿关系。文玩字画儿本就考眼力劲儿，有些东西在晴天白日下看一点儿问题没有，但在夜里油灯下就显得漏洞百出。有些物件儿又恰好相反，买时借着火光瞧的真真儿的，白天拿出再一看，什么都不是，买家儿只能自认倒霉。

    左混子经常昼伏夜出，便是趟这城外的鬼市儿做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