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回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天
“谢谢……谢谢你……”周戈嘴唇蠕动一直重复这几个字。
眼前一黑她昏了过去。
梦里她回到了自己死去的那一天。
她毫无声息的身体倒在血泊中，百姓们喜不自胜向陈渡讨要奖赏，她的尸体被扔在原地，上面还有凶器未拔，冷血顺着她的身体流淌，偶尔飞来几只苍蝇。
没有人在意她。
夜深人静之时，风声鹤唳，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崴脚小和尚。
他身穿灰色僧衣，脖颈间的佛珠晃动碰撞，一瘸一拐跑了过来。
因为跑的太急被石头绊倒摔出好远，他顾不上疼痛不堪的脚往尸体处挪动。
嘴里唤着，“小姐……小姐……”
她死了，什么也听不到了。
南星双手颤抖一一抚摸那些伤口。
贱人——
奸夫淫妇——
鞭痕——
血痕——
还有大大小小的烙痕。
小姐的眼睛特别灵动，笑起来像弯弯的月牙，可是现在上面却插上两把利剑。
小姐最怕疼了。
她死前一定还相信自己保护的百姓不会伤她吧。
他的手抚过小姐的眼睛，却奇怪的发现她眼角竟然没有一滴泪。
或许有，只是他看不到。
他轻轻拔下利剑，弯腰把尸体背在背上。
他脚已经扭伤，行动不便，走了那么远自己跌跌撞撞摔的不成样子，背后的尸体却没有受一丝伤害。
竹林下有新坟有旧坟，墓碑也被人推的东倒西歪分不清谁是谁。
南星知道却能分的很清楚。
左侧这是花管家，中间是花城主，后方有花大、花二、花三、苒苒姐、小福子哥哥……
小姐应该最想与他们在一起吧。
没有工具他就用双手挖，一层一层，一圈一圈。
手指敷满泥土，血痕伴着土往下滴血。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机械的挖土。
土地硬生生被他挖出一个大洞，他把自己身上的禅衣脱掉，包裹住尸体，没有棺材只能用衣服代替。
灰色的禅衣把她整个身体包住，还剩余许多空间。
小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瘦了，明明她个子比他高许多啊。
一定是他长大了。
南星默默的把土敷上，不敢立碑。
那些人如果知道此处埋的是小姐，不知道会如何对待她呢。
死后的唯一净土不能再被那些人玷污。
月亮依旧好好挂着，他靠着坟墓安安静静不知道想什么。
太阳升起的那刻，他长睫毛上洒满露珠，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最后看了一眼小姐才离开。
他魂不守舍回到永安寺，一连多日，对于周围人的话充耳不闻。
他的身体像是漂浮在空中的幽魂，机械的活着，机械的念经，机械的打扫寺院。
“观真师弟去山下化缘吧。”
南星机械的拿起佛珠与钵往山下走。
路过山门的时候他想起那日小姐送他来这里的场景。
“南星，我们在此处分别吧。”
“南星……如今我是人人喊打的祸星，你跟着我太受苦”
“大仇未报，我不会离开这里。
南星，永安寺正在招弟子，那里离永安城距离远，寺庙的僧人大多没有见过你的模样，你可以吃饱穿暖。
先在此处等我，待报完仇再带你一起走。好不好？”
“……最多半年我就会来此处寻你。”
“这个给你，换些钱，日后打点用。”
“我答应你。”
“……”
说好的半年可她却未遵守诺言回来寻他。
小姐是骗子，大骗子！
没有了小姐的永安城似乎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这里依旧歌舞升平。
“哎，你们听说了吗？花朝颜的尸体被人偷了！”
“切，反正我们已经从陈大人那里得到奖赏，至于尸体管他偷不偷。”
“老徐，你得了不少钱吧？”
“我就划了一刀，才领了八十两银子。”
“吴川那孙子戳瞎了花朝颜的双眼，竟然领了整整两千两银子。”
“要我说啊还是这花朝颜太瘦了，她如果长个两三百斤，我能多赚几百两。”
“啧啧啧，她的脸我就刻了两个字，可惜啊可惜……”
“她的胳膊你们看了没，那些都是我烙的，可惜就是不够胖，不然能多烙几个了。”
“你们知道胡家那对父子举报花朝颜后拿了多少钱吗？”
“整整五千两！”
“还有那对夫妻，也拿了几千两，你说人家那钱怎么那么好挣啊。”
“嘘，我们都害了花朝颜，你们说她会不会回来找我们复仇？”
“变成鬼了我还怕她！”
“青天白日的瞎说什么，复仇我也不怕，大不了我再砍她一次。”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你小子真敢说……”
南星路过的每一条路都能听到有人讨论小姐的事。
他以为至少有人会愧疚，可是每个人竟然都在幸灾乐祸小姐为何不胖一些，影响他们赚钱什么什么的。
原来是这样啊。
南星露出讥笑，真真可悲可笑。
永安城看起来还与之前一样，实际上早就烂到骨子里。
那些人自私狭隘，他们不配这么轻松地活着。
罔顾小姐一家尽心为民，最后却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他恨！
他想亲手杀了那些害小姐的人！
他想用他们的血祭奠小姐在天之灵。
他想报仇啊！
谁能帮帮他！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突然一天夜间，有一团黑影在他眼前晃动。
“你还想见花朝颜吗？”
“你是谁？”他只问了这一句。
黑影呵呵笑了几声，“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见到你的小姐？”
南星毫不犹豫回答，“当然！你有办法？”
“我的确有办法，不过你得按照我的要求做。”
他很久就听闻过有邪祟出没，没想到它会选择自己。
还好它选择了自己。
南星眼睛亮了起来，脑海中只重复着一句话，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他按照黑影的方法练习功法，它是歪魔邪道，可那又怎样，只要能见到小姐别说是练习邪术就是杀人都不是问题。
果然按照黑影的要求，他的功法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大增，只是他的五脏六腑全被黑气占据。
最后一次练功法的时候需要九九八十一人献祭，永安寺刚好八十一人，他毫不犹豫选择黑影给的提议：用一场大水淹死他们。
大水蜂拥而至，带走整整八十一条人命。
他十分庆幸功法成了！
他不再是手无寸铁，帮不了小姐的孩子。
如今他有能力，他可以手刃任何一个伤害小姐的人。
那就从陈渡开始吧，这一年多他似乎也没闲着，忙着扩展家族势力，忙着收敛钱财，忙着找一个新的城主傀儡。
他不是有很多后辈吗？他不是只有一个独子吗？那就从他开始吧。
夜黑风高月，南星冷静的陈家后辈带到陈渡面前一一折磨致死，当然少不了他最爱的儿子陈如风。
于是南星把周戈身上受过的所有伤痕与折磨对陈如风重新做了一遍。
陈如风哀嚎，痛哭。
陈渡跪着求他放过陈如风。
呀！怎么自己儿子是人心肉长的，小姐不是？陈如风能感受到疼痛，小姐感受不到？
真可笑。
陈渡越哀嚎，他就越开心。
陈如风已经被他折磨的身上没有一丝好肉，他临死前说了一句话，“代我向花朝颜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
可惜呀该听到的人永远听不到了。
于是他把陈如风剁成肉泥喂到陈渡口中。
咦？竟然不吃啊，是不是儿子的肉不好吃？要不你吃自己的吧！
南星十分兴奋地把他的肉像片鱼一样，一刀一刀片下来，再喂到他口中。
咦？怎么自己的肉也不好吃呀？
陈渡早已吓傻了，身下混合尿液与血液，越积越多，臭气熏天。
原来吃人的人还会害怕别人吃他的肉。
既然不吃不如喂狗好了。
不过这个老东西也太没用了，才割了一百多刀就死了，真没用！
接下来做什么呢？
噢，对了。
那对父子与那对夫妻！
那对父子用得来的银两在永安城买了一个新家。
家里布置的很温馨，可是十分碍眼呢。
于是他一把大火烧了它。
他把那个儿子的手筋脚筋斩断，听着几岁的孩子朝着父亲哭喊‘好疼，好疼’。
不疼吧，他明明就没用多大力气。
那个父亲跪地哀求放过他们，说什么要杀就杀他。
他以为他是谁，南星轻蔑一笑，他本来就是想杀他们两个啊，不过给他们一点希望也好。
于是他把那个父亲的四肢一点一点割断，等他以为自己会放了他儿子的时候，再把他儿子杀死在他面前。
于是他疯了。
哈哈哈，真可笑。
那对夫妻还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于是一得到钱财便跑到别的城镇，他们以为离开这里自己就还是一个干净的人？
怎么可能，被血染过的手再怎么洗还会留下血腥味。
于是啊他把他们出生不久的孩子弄死在他们面前，给他们一点点幻术，让他们误以为是对方杀死的孩子。
他乐此不彼地看他们夫妻二人互相残杀。
看他们把对方当成仇人砍到血肉模糊。
还有那些伤害小姐的百姓，一个都跑不了。
于是他在一切报复开始之前化作‘山神’引诱清虚，让他误以为自己能力超凡，说三年内永安城有大灾，还能带他成仙。
他故技重施把他们对周戈的伤害全部用在那些百姓身上，再一点点折磨而死。
清虚果然信以为真。
可是这些还不够。
永安城的所有百姓都该给他的小姐陪葬才对。
他们不是说小姐太瘦应该长成两三百斤才好，那他们自己长成那样也很开心吧。
于是他施下巫蛊之术，让一半人极胖一半人极瘦，再让清虚去山下兜售续命丹，果然他们蜂拥来到西陵山求药。
有清虚在前方把守，百姓们不死也得脱成皮，他当然知道清虚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是故意的。
有人给清虚进贡了不少美人，他挑了几个眉眼间与小姐很像的，可是她们终究不是小姐。
他就把她们相似的部位剥掉皮，珍藏起来。
黑影说五年之内他的小姐必定会出现在永安城，于是他在永安城等了一年又一年。
每日端坐在小姐坟前，手握白玉簪子，注视着墓碑。
他把花家所有人的坟墓重新修了一遍，如今没有人敢再来此放肆。
他不着急啊，小姐说过会来找他的，他一直都没有忘记。
一天深夜，他感知到熟悉的味道，小姐终于来了啊。
她如今变成了修道者，一身干练的衣服和马尾，她朝他虚望过来，他心漏了半拍，好开心，好想去牵她的手。
只看到那双眼睛他便确信这是他的小姐，错不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见她，于是飞身跑到她们待的那个小院子附近。
不过他兴奋的忘记小姐身边有个高手，于是急中生智化成原型装作被黑影攻击的样子，没想到此人竟然不上当，把他一个人丢在树林里。
好想见小姐啊。
他在林中等了一夜。
清晨薄雾刚刚散开，他闻到了小姐的气息，马上就能见到小姐了。
和想象中一样相遇，相送。
小姐身上的味道真好闻，不过她好像不记得自己了，没关系，我会让她慢慢记得我的一切。
小姐和四年半以前一样把他送到山门便走了，他跟了她一路，她没有发觉。
她手中还握着他编的小兔子，这些都是她亲自教他的，当时为了哄他开心便给他编了许多小兔子。
他每日观察小姐的一切，她与三个小伙伴一起救人，被误解，再救人……
他甚至羡慕那些中蛊的人，可以享受到小姐无微不至的关怀。
他好想小姐啊。
好想好想。
清虚果然如此趁他心意把小姐带来西陵山，小姐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呢。
其实他都知道小姐要对付他啊。
于是他装作不知情一样假装把她绑在床上，触碰她的脸，她的鼻子……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骗不了人。
他故意放小姐走，为了与真实的自己相遇。
不出意外他们果然相遇了，并且还收获了小姐亲手系的‘丢不了’。
真好！
他与小姐的牵绊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