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苦海无涯 回头是岸
南星眼中充满红血丝和无尽的哀伤，他的小姐不认她。
他颓废的像历经沧桑回来的游子。
周戈不忍心再看他，快速拔掉长剑，“收手吧。”
噗——
血顺着伤口往下流。
收手？为什么要收手？
那些人该死，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他们利益熏心，他们为了一己之私杀害了那么多人，现在又在摇尾乞求装可怜。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能得到原谅！
他们不配！
这一剑对于南星来说简直就是隔靴搔痒，可他心头却是一望无际的疼。
疼的他站都站不稳，跌倒在地。
周戈攥紧了拳头不敢看他，他就像自己内心的阴暗面，用最极端的方式解决一切，她知道南星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给她报仇，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不敢面对他。
好像不看他，内心的那些阴暗面就不存在。
许徽苒不忍看他们两个如此，在她的记忆中两人明明昨日还关系那么好，今日就刀剑相见，“戈戈、南星，你们二人有话好好说嘛，不要舞刀弄枪。”
两个人都没有应声。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陷入一片黑暗，所有的黑雾都汇聚在他们上空，南星周围尤甚，黑雾中还夹杂着不少雷电。
好浓郁的妖气。
顾潜大惊失色，“快离开这里。”
几个人快速离开这里。
南星身上的僧衣变成了黑色蒙面装，和周戈被送到西陵山第一夜见到的‘山神’一模一样，他手上的佛珠变成了一团妖气。
他缓缓升至上空，双眼露出血红色的光，修长的手指快速长出黑长的指甲。
周戈几人神色严肃远远看向他。
南星垂眸望向脚下的永安城，轻声笑道，“突然想和小姐玩一个游戏了，不如我们比一比是我杀人快还是小姐救人快，好不好？”
杀人游戏？南星怎么会如此！
“南星，不要！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我愿意帮你把身上的妖气净化，以后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杀孽越多越容易坠入魔道，那他真的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周戈满脸焦急，大声喊道，希望他还有一丝神志能听到她的话。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哈哈哈哈哈哈哈”半空中的黑雾更深，南星远远地凝视着她，顿了片刻才开口，“小姐，别骗我了。”
他快速升到半空中，手中的妖气体积眨眼间变得更大，他随意挥向城西，仅仅过去数秒，周戈就听到哀鸿遍野的惨叫。
他竟然真的下手了！
四人迅速来到山下，只见黑色的妖气从人的口中、鼻孔中、耳孔中钻进去，不过片刻就七窍流血而死。
顾潜双手结印在上空设下一处结界，妖气致死的速度虽然放缓了些，还是有不少人死去。
随后城北、城南、城东陆陆续续出现这种情况。
四人占据四个方位，一下要设下这么大的结界还要不停地抵御妖气入侵，周戈的法力最低，已经慢慢挡不住了。
她冷汗琳琳，因为过度使用法力，眼睛和鼻孔已经不停往外渗血。
她意识模糊不清，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戈戈！”
白岁岁倒吸一口冷气，不顾自己守着的结界，飞奔周戈而去，他快速化成原型从背后给周戈输送法力，所有人都没有戈戈重要。
“小白，不要！”没有得到回应。
真气依旧在源源不断往她体内输送。
再这样下去，小白会死的。
他也在幻境中受了很重的伤，这几日的调整治标不治本。
丹田处因为得到真气而出现温热的气。
周戈瞪大了眼睛，她嘴角的血顺着脖颈往下流到玉佩上，一阵强光后，玉佩化作长剑，被她握着手间。
她突然想起在幻境中曾得到《上古剑法》，死马当做活马医，她默默念着剑法中的招式。
幻境中的幻境不知真假。
就在她念第一式的时候，手中的长剑不停地抖动，脑海中涌现自己练第一式的模样，不过一瞬，她只觉得丹田处涌现无限的真气。
她被剑带到半空，高举长剑，长剑周身散发冷意，一剑击出。
哗啦——
风起云涌，把上空给妖气提供的能量的雷电斩断。
雷电斩断不过几秒又迅速连接在一起。
即使如此，也让周戈他们看到了希望。
雷电本就无形，她的长剑竟然能斩断它们，本就不可思议。
只是她的力量不够。
“我来帮你！”
“我也来帮你！”
许徽苒与顾潜也奔到她身后，单手化章，不停给她输送真气。
他们？
周戈回头望向他们，看到三张对着她笑的脸。
她明白了。
她又陆续念第二式、第三式雷电的形态多变，她的招式如影随形，不停斩断那些雷电。
哗啦——
嘭——
撕拉——
一时间天色剧变，天空中电闪雷鸣，一会晴一会暗，一会飘雪一会飘雨。
长剑斩断雷电，它们又慢慢闭合。
“南星，收手吧！”
她的声音与空中的雷电相比，渺小的不值一提。
南星的妖力好像永远用不完，周戈四人却已经精疲力尽，她虽然能得到他们的真气，可这《上古剑法》毕竟是第一次使用，总感觉不得其法，且极其耗费精力。
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周戈提剑飞到南星的对面。
南星眼睛红的渗人，看到她来，丝毫没有意外，反而歪着头问，“小姐，看的可开心？”
语气很像之前那个腼腆害羞的小男生。
周戈痛心疾首，“南星，不要再造杀孽了。相信我，我能帮你洗清妖气”
她手指间的戒指法器确实可以洗清妖气，不过耗时会很长，之前夏梨是灵魂纯净的鬼魄，还帮她养回了魂魄。
“太晚了！”南星长叹一口气皱起的眉松弛了下来，低声道，“太晚了！”
周戈心中微疼，想把他拥在怀里，他本不该这样疯魔的，都是执念太深惹得祸。
他的手指纤细修长，此刻却十分狰狞，周身遍布妖气。
突然他手中的妖气变得更重，且不断袭击城中百姓。
百姓们惊慌奔走，房屋失火，儿童躺在屋子里痛哭，尸横遍野，这几年间他杀的人已经堆积成山，就算是惩罚也够了，周戈不忍再看下去。
周戈双眼通红，凝视着南星，随后剑锋一转直接劈向那团妖气。
只有杀了南星才能阻止这一切。
周戈明白南星就是要让她做抉择，她内心痛恨那些杀掉伤害她的人，却因为自己受到的教育而放弃选择报复，要想保护那些人就要杀了他。
她身上淡青色褥裙被风吹的呼呼作响，高高的马尾随风飘动。
城中也出现了大风，瓦砾走石、还有不少幼儿被吹到半空中，脚下全是哀鸿遍野的哭声。
南星的声音传来，“小姐，杀了我就解脱了！动手吧！”
周戈下不去手，幻境中南星一直陪到她走到最后，最后所有人都死了，南星又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心狠！”南星的少年音多了些沉重。
城中又陆续出现了大水与野兽，很多人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水冲走，野兽吞噬。
百姓们死伤大半。
她的心颤了颤，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怎么会……
刚来永安城遇到的那几个劫匪因为保护几个幼儿而被野兽撕碎；杨家老夫人与她四个媳妇因为救治百姓被大水淹死；葛家媳妇还怀着孕被大风卷走重重摔到地上，一尸两命……
“南星……”
南星疯魔般大笑，“你被抓了三次，用尽刑罚而死，这些人何时为你求过情。他们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向陈渡投诚。
哎呀，我竟然忘记告诉小姐陈渡那个老东西怎么死的，我呀，把陈氏家族的后辈一个个带到他面前折磨而死，当然少不了他最喜欢的儿子陈如风。
陈渡跪地哀求我，可我怎么会心慈手软放过他呢，他怎么折磨你我就让他痛十倍、百倍，于是我就一刀一刀把他的肉割开喂狗。
至于那些带头伤害你的人，我呀把他们的筋剥掉，骨头抽开，再把他们最重视的人也用同样的手法让他们亲眼见证后杀掉。
小姐，你说他们那么坏怎么还会害怕呢，明明自己就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还会怕见到死人，多可笑？”
世人皆如此，冷眼旁观与恶语相向往往比真实的刀枪更伤人。
那些人不仅冷眼旁观与恶语相向，还用最锋利尖锐的利器伤她。
周戈双眼含泪，沉默地看着他。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沉重，或许是其他，南星手中的妖气不停的向周戈攻击过去，快速而迅猛。
周戈虽手持长剑，身体中还有真气运行，但还是躲避不及。
她的右肩被击中，身体重重的落在地上，惊起一阵灰雾。
南星快速飞向周戈，黑重的妖气马上就要贯穿她的身体。
顾潜几人均提剑而上，挡在他面前，阻止他行动。
南星的身体如风般自由，顾潜几人根本就追不上。
眼看南星越来越近，周戈提剑刺向他的左肩。
噗哧——
她单手拿着剑，没有用法力，只是单纯的举着剑刺向他。
她受伤严重，受不了他任何攻击。
她就这样站着。
她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刺中他的肩膀。
她不想杀他。
他却直直地冲过来，长剑正中心口。
他的法力高强，就连被刺的时候气息都很稳。
可他还是自己冲了过来。
连顾潜这样的高手都无法阻止他，周戈却用一把剑刺进他的心口。
他一心求死。
他的身体倒在地上，身上的黑雾散开露出灰色的僧衣。
长剑被日头照到反射一片光到周戈眼上。
这光刺的她的眼睛生疼。
周戈握紧他的手，嘴里呢喃着，“南星，你为何要这样？”
南星笑了笑，眼波流转，他修长的手指满是血，手中攥着一支白玉簪子，“小姐，你看，我一直都留着。”
白玉发簪上浸了血，前面刻了歪歪扭扭的花纹和大写字母‘zg’。
那日她从库房中看中了这块白玉，用狗啃的刀工刻的花纹，为了纪念第一次‘完美’雕刻还在上面刻上自己名字的大写缩写。
可那些都是幻境中的啊，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
她的脑袋像被重锤捶了一下，嗡嗡作响。
“小姐，我故意的……不要自责啊小姐……把我埋在花大他们身边吧……我想与他们在一起……一个人太累了……好孤独啊……小姐……遇见你真好……如果还有下辈子……请你一定要紧紧握着我的手……不要放开……不要……就此别过了……小姐……”南星的手软哒哒垂了下去。
被周戈握在手心。
整个人好像睡着了一般，双眼紧闭，嘴角上扬。
他还是之前那个小小少年。
眼前的幻境散开，城中哪里有方才那种恐怖的模样。
地面干干净净，没有大风，洪水和野兽。
周围挤满了百姓。
老大他们几个人围上来，“周小姐……”
杨老夫人与她四个媳妇也围了上来，“周小姐……顾少侠……”
“……”
怎么会，刚才明明就……
顾潜蹲下身体，轻声道，“他用了毕生的修为做的幻境，目的只为了求死。”
原来如此啊，所以为了求死，亲手让她杀了他！
百姓们十分复杂的看向躺着的少年僧人，方才他们被困在迷雾中旁观了六年前发生的一切。
他们没有资格求得花朝颜和花城主的原谅。
他们死有余辜。
百因必有果，今日的惨剧不是眼前小僧人犯下的，罪魁祸首是他们！
在座的各位都逃不了。
周戈脑子还一阵空白，南星的身体已经慢慢变透明。
她伸手想要抓住却无能为力。
泪水袭击了她的眼眶，眼角的泪不停的往下流，“帮帮我，求求你们帮帮我……”
她不知道求谁，只觉得这样求人好像就有希望。
顾潜沉默了片刻，用刀划开自己的手臂血滴在透明的躯体上。
透明的躯体消失化成一颗白玉珠子，白玉珠子喝了血，身上的光暗沉。
顾潜双手结印把白玉珠子放到那块玉佩中，一切结束后，他猛然吐出一口血。
“顾潜……”周戈呢喃着。
“无碍，我观玉佩比你手指上的戒指法力高，便把南星放在此处温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