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五人去无人归
顾潜没有察觉到周戈的视线，但白岁岁察觉到了。
他哼了一声自己跑到一边生闷气。
许徽苒不理解，“戈戈，他又怎么了？”
周戈双手一摊，“谁知道呢！”
几个劫匪推我，我推你，又交头接耳半天，最后还是老大扭扭捏捏走了出来。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缓缓走到顾潜身侧，“少少侠您看我们兄弟几个还有得救吗。”
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当初他们兄弟几人打劫了这几位大侠，他们不计前嫌不说还帮他们治好了老三。
谁不想恢复成正常的模样，谁愿意用这种鬼样子去见地下的父母与妻儿。
他们本来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身体，如今又满怀希望。
他们想变成他们以前的模样。
他们想正常的生活。
他们想成为人。
几个人站在老大身后，他们都目光灼灼看向顾潜。
此刻的顾潜在他们心中早已超过山神的存在，他就是真正的神，帮他们脱离险境的神。
顾潜身上沾染了些许灰尘，但丝毫不影响他本身的光彩，“自然。”
几个劫匪眼眸亮了起来，顾少侠说有救那就是有希望。
可是如今家中一贫如洗，他们甚至没有一碗清茶来招待救命恩人的。
顾潜目光一顿，自然是猜出了他们心中所想，“不要多想，我们既然选择救你们便没想过要什么酬劳，只是后续事宜还要诸位帮忙。”
“顾少侠，您只管说什么忙我们一定帮。”
“是啊顾少侠。”
“顾少侠您说。”
“顾少侠您尽管开口。”
顾潜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你们几人体内的蛊虫尚小，若想根治只需连续服用两日翠冬青熬成的汤即可，蛊虫在体内便会被杀死。但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做。”
“如何做？”
顾潜站起身走出院子，院子外有一大片空地。
“一、在此处架几口锅，需有专人看护锅炉，且不停的搅拌翠冬青汤水，切记不能糊，待煮沸后每人服用一碗。
二、找些人在那片松树林挖一个大坑，等取出蛊虫与血后全部倒到一起销毁，再用土掩盖。
三、把永安城所有和老三一样的病重之人先拉来救治，他们没有多少时间耗下去。”
几个劫匪们说干就干，有人架锅烧水有人搬柴有人挖坑有人喊人。
周戈几人也陆陆续续加入其中。
眼看太阳西斜，院子外却还是只有他们几人。
什么情况，为何没人？
如果知道有救命的良药不应很快赶来救治？
喊人的老五垂头丧气，“他们都不相信，只愿意相信山神。”
“没一个人相信我们。”
“不少人把我们打了一顿。”
彪形大汉老七，鼻青脸肿，额头还在流血。
事实上情况更恶劣，没有人相信他们，并且把他们当做洪水猛兽赶出屋外，不少人直接拿着石头砸去，还说他们妖言惑众。
周戈被气的脸色发白，但随后一想便理解了他们。
首先，山神的形象和威信已经深入人心；其次，他们四人医治好人的事情没有人知晓，谁会愿意把自己的亲人拿出来冒险；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既然要让他们相信必须用事实说话，空口无凭的事情哪有眼见为实有效。
“隐之，苒苒，小白。我想我们不如这样”
几个人围在一起商量了一刻钟。
周戈招手，“永安城谁家的威望最大？”
“永安杨老夫人！”
“老夫人。”
“杨老夫人是何人？”
“杨老夫人如今七十岁有余，几十年前杨老夫人丈夫与四个儿子抵御外敌不幸全死在战场，五人去无人归。
后老夫人和几个儿媳为抵御外敌也去了战场，所幸她们无碍平安归来。
从此以后，再无外敌干扰。
如今杨府只剩下老幼妇孺，但杨家的威名远扬，无人敢轻看，可是”
周戈问道，“可是什么？”
“半年前杨府上下全部感染了疾病，杨老夫人和老三的病状相同，且比老三更严重。”
“为何？”
老大咬牙道，“杨家忠肝义胆永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杨家四儿媳长相貌美，清虚真人一来林城便看上了她，拉着扯着送她见山神。
四夫人抵死不从，清虚真人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让她至今仍瘫痪在床。
为了惩罚他们，续命丹从来不卖给杨府。
他们还说，如果发现有人敢送给杨府续命丹，以后便不会再卖给此人。
杨老夫人年纪大了自然经不起这样折腾”
这简直是强抢民女不成，恶意打压。
和黑社会有何分别。
周戈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城主呢？”
老大叹气，“如果是上一任城主还在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是上一任城主五年前去世，这任城主上任后只管自己享乐，哪里管我们永安城百姓的死活。
这任城主一直唯山神马首是瞻，成了山神的入幕之宾。
如今更是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性逍遥快活去了。”
许徽苒气愤道，“这哪里是什么山神，分明是夺命鬼。”
永安城的百姓不知道吗？
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山神是什么货色，可他们有什么办法呢。
一旦出城不出三日就会身亡，他们只能在永安城苟活。
永安！永安!
这座城的名字如今看起来都如此可笑。
城中的所有人不过如行尸走肉般的苟活，或许他们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去，如今终日游荡的只是他们的灵魂。
肮脏又一无是处的灵魂。
他们被困在这座城，没有轮回。
顾潜闻言多了几分叹息，“带我们去杨府。”
“可可可我们害怕”
老大一巴掌拍在老七的后脑勺上，“害怕个屁，几位少侠能救杨老夫人这不是天大的好事。”
“对对对我带你们去。”
老大踢了他一脚，“你在家看着老三，别让他碰伤口，多给他喂些热水。”
“知知道了，老老大。”
顾潜临走前给这个小院设了一处结界，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他们。
他们一群人到了杨府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至高空。
杨府大门紧闭，离很远就能闻到一股很重的草药味。
周戈上前叩门，却无人应。
过了好久，远远就能听见沉重的咳嗽声，大门缓缓打开。
“何人咳咳敲门咳咳有何事？”
只见一个身形枯槁的女人，眼神好似看不清人，眯着眼睛问，“有什么咳咳事吗？”
顾潜走到她面前行了一礼，“敢问杨老夫人何在？”
谁知这女子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抄到门后的扫把迎面打来。
周戈几人连忙四处躲藏。
女子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边骂一边挥动着手中的扫把，“赶紧滚，杨家不欢迎你们，再来我就打死你们。”
急匆匆把话说完，一口气没上来，蹲坐在台阶上，她脸色通红。
见她有异状，周戈直接捏了个诀过去，与顾潜对视后，从百宝囊中取出清明丹喂到女子口中。
女子才悠悠转醒。
她的眼神恢复清明，还有些不敢相信，举起手在眼前晃了晃，自己真的能看清了。
她喜极而泣，这才发觉自己好像躺在什么东西上，转头一看，是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子。
自己的头正枕在她的腿上，眼神立刻戒备。
“你是何人？”
周戈笑着说，“我们是长翠山无极派的弟子，途经此地”
女子缓缓坐起身，还有些奇怪自己好像不咳了，只是这无极派是什么地方，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莫不是和那个什么狗屁山神是一伙的。
她的脸色不好，“赶紧滚。”
白岁岁本来吊儿郎当的，听到这话挤到最前方指着她的鼻子大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女子睨了他一眼，“我说你们赶紧滚，再来骚扰杨府我饶不了你们。
赶紧回去给你们的山神复命吧，和以前一样就说是我们杨家让你们滚，哼，贼眉鼠眼。
我们杨家人可不是你们随意折辱的，若想让我们屈服，趁早死了这条心。”
向山神复命？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女子难道把他们想成了山神身边的人。
也是，山神身边的清虚真人不安好心，自会对他们百般刁难，如今这么有戒心也无可厚非。
许徽苒长得好看，声音也如黄鹂般婉转好听，她走到女子身侧拱手行了一礼，“我们与那劳什子山神不相识，此次下山历练来到此地，见到如此情景于心不忍，我们能医治好你们所有人，还望夫人让我们见一见杨老夫人。”
女子嗤笑道，“你们能医治好？就你们几个!”
年纪轻轻说什么大话，永安城那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何况他们？
医治人不是儿戏，人命只有一条，死了就没了。
老大和一众手下不满，“夫人，我家老三今日差点死掉，还是这几位少侠治好的，您若不信，自去看看。”
经过之前的打闹，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
“真的假的，老三好了？”
“听他们瞎说，今日求药的时候我见到了，还有一口气在。”
“莫不是他们偷偷攀上了什么人？”
“他们能攀上什么人呢，一没钱二没权。”
老大急的脑袋上冒汗，“真的，不信你们去看看。是这几位少侠救回来的。”
“为什么要救你们？”
“肯定是不安好心。”
“空口无凭，拿出真本事来啊。”
门口越来越闹，来的人越来越多。
被这么多人围观，女子脸色不太好看，“今日没心情陪你们戏耍，速速离去。”
说完她转身往里走，正准备关门，却被什么给挡上。
周戈单手握紧三寸厚的大门。
她竟然还动弹不得。
周围人士看呆了，这可是三寸厚的门啊，平日男子也需要费老大劲才能打开，眼前年轻女子单手就能握紧不动。
女子脸上愠怒，“放手，再无理取闹小心我报官。”
报官？
这两个字此刻听起来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谁都知道如今永安城的官形同虚设。
周戈微微一笑，“夫人，何不给我们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说句不好听的话，杨老夫人如今已经病入膏肓就算不医治也没有多久可以活，何不试试，万一得救岂不快哉？”
“你住口！谁说娘她没有多少时日”话还未说完女子已然红了眼。
尽管难听，可这就是事实。
她清楚的知道此女子说的话没有半分虚假，如今老夫人性命用参汤吊着，能活到什么时候还未可知。
他们孤儿寡母相依为伴几十年，老夫人就是他们的天。
周戈拱手行礼，“夫人，方才是小女子无礼还请恕罪。杨府上下忠肝义胆永安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夫人曾带你们击败敌军，是吾等崇拜的巾帼英雄，我想老夫人若在此处定会一试。”
“是啊，可是”女子没有把话说完。
老夫人那么好，她不该因此丧命。
可是，她怕
又从府中出来一女子，年纪比这个要小一些，她的身体也不怎么好，面色无比苍白。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床上躺着？”
“大嫂，方才我听到你们的话了，不如让他们试试吧。”女子的眼眶微红，“刚才娘她又吐血了。”
年长的女子脸色大变，摇摇欲坠被另一个女子扶稳。
过了片刻，她站起身向周戈几人行礼，“方才是我无礼，还请各位少侠医治我娘，我在此先谢过各位。”
她已经扑通跪在几人面前，磕了几个响头。
这么大的礼！
周戈几人神色复杂对望了片刻就下定了决心。
扶起她，“夫人，快带我们去见见老夫人吧。”
进到杨府才发现，如日中天的杨府如今破败不堪，院子里到处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呛人心脾。
围观的百姓们也跟着他们进来。
他们都想看看这所谓的无极派弟子能不能医治好病入膏肓的杨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