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真相
湖风街，烟花巷。
这并不是一个很难找的地方。
百事通店铺内的伙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刚才一阵冷风吹过，他不过低头搓了搓手的功夫，再抬头时店中便多了一位剑客。
剑客看上去不像是来买东西的，他瞥了一眼伙计，径直朝后院走去。
伙计本想起身询问，但最终还是选择一动不动的乖乖待在原地。
剑客那对黑色眼眸实在太过可怕。只消一眼，旁人便会被他吓得动弹不得。
伙计甚至有种预感，如果自己敢出声阻拦，下一刻他便会身首异处。
白师通正坐在院中盯着一个荷包发呆，剑客的突然闯入让他如同惊弓之鸟，整个人一下就从石凳上弹了起来。
剑客也不开口，只是静静地盯着白师通。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明明自己是来取人性命的，却还要别人主动开口领死。
白师通仿佛被剑客那慑人的气势无形中扼住了脖子，想逃也逃不掉。
“你是。。。”万般无奈之下，白师通只得主动开口。
“魏雨歇。”剑客的声音冷若寒冰。
其实当剑客出现在他的面前时，白师通就已经猜出他的身份了，但他还是心存侥幸。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不见黄河不死心。
白师通苦涩的问道：“罗唯他？”
魏雨歇道：“他死了。”
这是个多余的问题，魏雨歇既然活着，罗唯的下场不言而喻。
白师通一怔，手中的荷包掉落在地。
魏雨歇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我知道。。。我知道。。。”白师通喃喃自语，神态已经有些痴傻。
“这场决斗，到底是谁赢了？”白师通本该回答魏雨歇的问题，可一开口他自己却成了问问题的那个人。
浓郁的杀气扑面而来。
魏雨歇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只要失去理智哪怕一瞬间，白师通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白师通的这股杀气吓得双腿瘫软，一下子跌坐回石凳上。
这个问题的答案白师通心知肚明。
如果魏雨歇赢了，他又何必来找到自己？
魏雨歇冷冷道：“你的下一句话最好是我想听到的。”
面对生命之危，白师通不敢再多嘴。他平复片刻，捋顺了思路，开口道：“你知道为什么你这一路会一直遭到刺客的追杀吗？”
魏雨歇心中一凛。
那些刺客，他们能够通过李幽兰制造出了一个巧妙的相遇接近魏雨歇，以此来拿到最佳的刺杀时机。这次经过精心筹划的刺杀堪称天衣无缝，若非有罗唯相救，魏雨歇早就命赴黄泉了。
可按常理来讲，江湖中人对他一直都是避之不及，根本不会有人主动去触魏雨歇这个霉头。
魏雨歇不是傻子，他立刻便想到这一切绝对和九月初九的那场决斗有关。
白师通又道：“你和罗唯的决斗是几十年来江湖最轰动的一件事，它受到的不仅仅是江湖中人的关注，还有许多江湖外的人被这场决斗所吸引。”
魏雨歇问道：“什么意思？”
白师通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他接着说道：“你也许不知道，数月之前京城与江南最大的几个钱庄联合设了一个赌局，赌的便是你与罗唯的胜负。赌注一两起压，上不封顶。”
魏雨歇对这个赌局有所耳闻，但他当时根本没有在意。
钱庄赌场为江湖中一些有影响力的决斗开设赌局其实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白师通接着道：“你们这场决斗是空前绝后的，除了江湖中人，大到富商巨贾，小到贩夫走卒都在其中下注了。按说即便两边下注的金额有所差距，但差距也不会过大，可你知道最终的赔率是多少吗？将近一赔三。在罗唯身上下注一两的人有机会拿回三两银子。”
“嗯？”魏雨歇微微皱眉，他不觉得自己足以被那么看好。
白师通道：“有能力决定下注的不是名气，也不是下注的人喜欢刀或者剑。普通人下注最看重一点，利益。哪方让他拿到回报的希望大，他就会在哪方下注。而就在一个月前，一则流言在江湖上流传开来。半年前，在你与黑竹道人决斗的那天便已经与罗唯交过手了，而罗唯没能从你的手下救下黑竹道人。放出这则流言的人是黑竹道人唯一的徒弟，他也是当时唯一的见证者。就是这则流言让无数的人在你身上下注，原本在罗唯身上下注的人为了挽回损失也重新在你身上下了更多的注。”
魏雨歇打断道：“是谁？”
他知道这件事绝不是黑竹道人的徒弟自己做出来的，是有人在利用他操纵赌局。
白师通道：“你听说过银牙王朝吗？”
魏雨歇道：“说。”
白师通长叹一声，道：“一百多年前，银牙国亡国，银牙的国土与百姓被邻国瓜分殆尽，许多银牙国人流入中原，其中就有几脉银牙贵族。这百年来他们一直联络紧密，意图复国。他们现在有的是畜牧大户，马匹无数，有的拥有万顷良田，广积粮食，还有的在开采铁矿脉，锻造兵器。这一切都是为了银牙王朝的复国战争做准备。想要发动战争，有了这些还不够，最重要的是银两。百年的时间他们已经积累了千万银两，但面对战争这个销金窟，没人敢保证他们积攒下来的这些银子够不够。”
魏雨歇道：“所以他们才会操纵这个赌局。”
白师通点点头：“如果他们得逞，赌注兑现之后他们就会立即发动复国战争。”
魏雨歇道：“为什么是我？”
白师通不知如何解释，他只好道：“罗唯，是个连他的对手都会敬重的人。”
魏雨歇忽然想起了洪百乐的话。
任谁来选，魏雨歇都不会是那个受欢迎的那个。
魏雨歇道：“是啊，罗唯更值得活着，可现在活下来的反而是我，死的却是他。”
这一刻，魏雨歇才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罗唯为什么会救下自己。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那句关于公平的话会对罗唯的影响如此之大。
公平。
在决斗开始之前，罗唯便知道自己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何来公平？
他也终于明白罗唯说的那句话。
侠。
罗唯的一生都为了这个侠字。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作为一名侠客，他不得不死。
“是你告诉罗唯这些的？”魏雨歇问道。
白师通僵硬的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这个问题直击要害，白师通几乎不敢抬头去看魏雨歇的脸。
“我。。我就是银牙人。银牙贵族的后代。。”
白师通急切的辩解道：“我只是不想生灵涂炭。大部分银牙国人都已经有了平静的生活，为了区区几个人尊贵的地位再去牺牲无数生命，我不能看见这种事情发生。我是为了挽救。。。。。”
他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洛神剑的剑锋迫近了他的咽喉。
魏雨歇道：“挽救黎民百姓的人是罗唯，而不是你。”
白师通的眼中涌出泪水：“我知道，我只是，只是张了张嘴罢了。你可以杀了我，但我还有一个请求。”
魏雨歇道：“说。”
白师通道：“求你去雪花镇东边的山上接两个人。”
“嗯？”魏雨歇手中的剑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白师通道：“是罗唯的家人。罗唯把他的妻儿托付给了我，他想让我把他的妻儿护送到南方去。我。。。我没脸去见他们。”
魏雨歇抬头望天，道：“罗唯，这就是你如此信任的朋友。我真为你感到不值。”
“留着你的命吧，你不配让我杀你。”魏雨歇还剑入鞘，转身离去。
白师通对着春华山的方向跪了下来。
他辜负了自己的朋友，也背叛了自己的国家。
可他所做的抉择到底是对是错？恐怕没人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