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名字的剑
面摊前,几个市井之徒在谈论着春华山上无人得见的惊世一战。
“哎,真是可惜,那罗唯空有淮北大侠的名号,结果还是被魏雨歇一剑结果了性命。”
“听说是昆仑派的掌门亲自为罗唯收的尸。”
“说起来我就一肚子气。不中用的家伙,害老子白白折了二两银子。”
“哈哈哈,还好我当初是在魏雨歇身上下的注。”
“魏雨歇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你还敢直呼人家的名讳。”
“喊了又如何,我也不配死在他的剑下啊。”
“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
坐在另外一桌的魏雨歇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这些话语对他来说无异于羞辱,但他无法开口替罗唯辩驳,他是唯一一个不能这么做的人。
那把曾令他无比骄傲的洛神剑此时被一圈圈破布紧紧包裹着,不见天日。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没有赢?
魏雨歇在心里一遍遍的问自己。
如果魏雨歇赢了,他与罗唯都不会如此痛苦。
可结局早已注定。
魏雨歇不是罗唯。
如果魏雨歇是罗唯,他绝不会被别的事所影响。
他是一柄剑,面对自己的最终的目标,什么东西都不重要,哪怕那关乎战争,关乎无数无辜百姓的生死。
他只在乎胜负。
赢了,他是天下第一,输了,他得偿所愿。
罗唯却不同。输了,他要带着无尽遗憾死去,能赢,却还要亲手放弃生命。
人世间没有真正的公平,这场决斗也没有。
人御剑,剑御人。
罗唯与魏雨歇的较量不仅仅是刀剑之争。
魏雨歇输的也不仅仅是武功。
敬佩。
魏雨歇头一次对一个人有这样的情感。
原来他对罗唯只有对手间的尊重,但现在,这份尊重已经转变成了敬佩。
一个人究竟要经历多么痛苦的抉择才能自己亲手放弃,放弃胜利,名誉,性命,乃至于一切,而这些本是他应得的。
也许就在不知不觉间,魏雨歇已经被罗唯所影响。
这是一座隐匿在山林间的木屋,魏雨歇在山中绕了大半天才找到木屋的所在。
一排整齐的篱笆将它包围着,院中除了灶台还有一片小小的菜地。
从窗外向屋里看,屋子的陈设很简单,桌,床,碗筷,不大不小的柜子。
这是一个简陋的居所,但温馨的气息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这便是淮北大侠罗唯的家。
魏雨歇的心跳的很快。
他被家中温馨的气息所包裹,这种气息让他简直不能多待一刻。
他想要逃走,但转身却对上了一个妇人。
妇人肩上背着一小捆柴火,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在妇人身后探头探脑,手上拿着一把精致的木剑。
叶箐箐就这么看着魏雨歇,眼泪从脸颊滑落。
魏雨歇将头偏转过去。
他无法做到与叶箐箐对视。
以往总是别人逃避他的眼神,如今他自己也尝到了这种感觉。
“你是罗唯的朋友吧,临走前他交代过。”叶箐箐抹去泪水道。
魏雨歇楞了一下,生硬的点了点头。
叶箐箐蹲下摸着小男孩的脸道:“这就是你爹爹的朋友,娘跟你说过的。还记得吗?”
小男孩乖巧道:“我记得。”
叶箐箐温柔的笑了笑,道:“去外面玩一会吧。”
小男孩欢呼一声,挥舞着木剑跑了出去。
叶箐箐有些歉然道:“麻烦你在院中稍等一会儿,我进去收拾些东西。”
她神态自若,镇定的像是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在叶箐箐关上屋门的那一刻,她依旧是那张平静的脸。
即便已经知道了结果,这个柔弱的女人依然在外人面前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坚强。
这让魏雨歇有些恍惚。
半柱香过后,魏雨歇发觉到了不对。
屋子内一点响动都没有。
收拾东西怎么会如此安静?
他冲进屋内,发现叶箐箐已经悬梁自尽。
埋葬好叶箐箐后,魏雨歇找了块还算方正的木板立在墓前。
他抽出了洛神剑。
洛神剑,这把剑除了饮人鲜血以外从未作过他用。
魏雨歇手腕轻动,在墓碑上刻下了“罗唯爱妻之墓”几个大字。
能让自己的妻子殉情而死,罗唯也一定爱她至深。
小男孩这时来到了魏雨歇身边,他不知道墓碑上刻的字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里面埋的是他的娘亲。
“叔叔,我爹爹他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小男孩怯生生的问道。
魏雨歇茫然道:“是。”
小男孩道:“我娘说,如果这次爹爹没有回来,她就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找我爹爹。”
魏雨歇道:“她。。已经去了。”
小男孩道:“我娘叫我一定要听叔叔的话,因为叔叔是爹爹的朋友。”
魏雨歇自问道:“我是吗?也许是吧。”
小男孩摸了下洛神剑的剑柄,羡慕的问道:“叔叔你这把剑好漂亮啊,它有名字吗?”
魏雨歇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露出了一个不算难看的笑。
“这是一把没有名字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