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一点进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在跟洛太太打电话。
大概的情况说过之后，伽楠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洛太太，如果这周洛予的考试成绩很好，这周末我想带她去趟游乐场。”
电话那面的沉默，让穆伽楠心下想了很多继续说服她的话术。
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她妈妈同意了。
“穆医生，我想说很抱歉，为了对洛予的负责，我调查了你”那面声音传过来的时候，伽楠有些恍惚，这也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能理解，但是，她很难受。
“没关系。”穆伽楠回复的声音有些淡。
“真的很抱歉，请你理解”她继续说着
“我理解。”从初听的惊诧到现在她倒是冷静了。
“如果她周四的考试能到前三，就可以。”洛太太最后说了一句，算是半答应的状态。伽楠并没有跟洛予达成具体的约定，但她还是说了声谢谢。
电话挂断之后，她有些头疼。物理性的，整个世界对一个人的信任真的是少之又少，她明白洛太太未说出口的话，是因为这个背调，发现了她家的情况，所以才愿意让她有更多可以跟洛予接触的机会。
她静默了好一会，才抬头问一点怎么了。
“没事儿，老师他们今天的会议开的格外长”一点过来跟她说着打听来的消息，“听说今天部队的领导也来了，还有那个陆队，也一起进了会议室。”
穆伽楠的头更疼了。
“姐，是因为薛磊的事情么，我大概听说了一些。”程一点试探的问着。
伽楠点头，“在国外有过相似的成功案例，需要调取他的病例档案，可能也涉及到手术的风险，所以大家都比较重视。”
“师姐，你可真棒”伽楠抬头看他的时候，他眼神流露的兴奋和赞许，让她放下了一些不安。
“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是不是我做错了”
“怎么会，师姐，你只是把更好的选择告诉了大家，选不选择是他们的事情，但是你做的是一个医生的职责啊。”程一点说的有些激动。
穆伽楠相信，这件事情在今天的会议上，甚至会议之后一定众说纷纭，简单来说，手术风险太大，责任也大。所以她此时此刻是真的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直到护士长来敲门，说是让她去会议室。
她心下了然，在一点的加油声里，去了会议室。
敲门之前，其实她心里忐忑的紧。
里面传来同意的声音，她进去了。
人不多，但是该在的一个都不少。
陆圻舟抬头，她穿着白色的无尘服站在门口。
倒是有点“杨柳风柔,海棠月淡,独自倚阑时”的意境。
陈老先开的口：“囡囡，关于薛磊的情况我们刚刚讨论过，把你叫来是因为dreric你比较熟悉，包括之前的那次成功的手术，你也了解的更多。想让你针对这件事情说一下你的想法。”
穆伽楠点了头，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越紧张就越面无表情。
而这一点是陆圻舟自己发现的，就比如现在。
她连了电脑，昨天夜里eric给她发了一些国外病例的资料。
所以基于这些，她先讲述了所了解到的病理情况。
她讲的认真，声音娓娓道来，倒是让在座的很多人都吃惊。
有些人不清楚她是陈老最引以为傲的学生，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穆伽楠对于心外的竟如此了解和研究。
讲完之后，穆伽楠打开了昨天晚上梳理的思维导图。
她最近一直在研究，针对于手术过程中的难度和应急处理办法。
一目了然，清晰明确。
所有的都讲完之后，她站在屏幕前，等待。
这感觉像极了当年的毕业答辩，但是这比那会难熬的多了。
“囡囡你坐，大家看一下还有什么问题。”陈老接了话。
穆伽楠点头，坐在了最近的椅子上，她刚没间断的讲，嗓子的炎症还没消，疼的有点厉害。
“大家都说说吧，屋子里坐着的都不是外人，对于这件事有什么建议，都谈谈。”邢院也跟着说了话。“小徐你先说说，你是薛磊的主治医生。”
“实话说，薛磊目前的身体状况刚刚有所恢复，我是不建议的。其次这个手术难度很高，术后的成活率…”他顿了顿，其实在做的人都知道“很低。但是我想试试，如果病人及家属同意的前提下，我也想试试。他才二十岁，如果可以有一个更好的人生选项，为什么不能试试呢。”
徐熙言的话音刚落，房间内的反对者声音渐起。
时至此时，穆伽楠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么的难。
会议又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最终的讨论依然没有清晰的结果。
“陆圻舟，你说说”郁永平放下了茶杯，看向他。
他一直端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否听了所有人的讨论，只是看着眼前的水杯。
“薛磊这孩子我了解，心气高，技术好，18岁那年来部队的时候就叫嚣着这辈子生是部队的兵，死是部队的鬼”他说到这儿笑了笑。“先不说他是不是兵，作为一个成年的孩子，我觉得这事儿需要问问他的想法。他虽是国家的兵，但是我们也无权去决定他想要的生活。”他顿了顿，抬了头看了看徐熙言和穆伽楠“只是，让他能接受现在的情况已不容易；再让他接受下一个或生或死的可能，两位医生怕是要多加费心了。”
“去问问本人的意愿吧，谁也替他做不了主。”陆圻舟话落了有一会，郁团才接了话“圻舟你和穆医生徐医生一起去，那小子听你的，避免一些不受控的情况。”
陆圻舟点了头。
借着郁团的话，邢院也嘱咐了穆伽楠和徐熙言，会议也就这么散了。
领导们都走了，只留下了四个人。
“徐熙言，你知不知道，一旦这个手术失败，你就彻底完了”乐岐坐在椅子上看着徐熙言一字一字的说道。
“我知道”徐熙言会看她，笑着说道。
乐岐在每说一句话，推开椅子就出去了。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格外的刺耳，在场的都感受到了她的愤怒。
穆伽楠抬手看了眼时间，17:17。
“明天再去说吧”她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个人说道“让我想想。”
两个人点头“我今天晚上陪他，定了时间提前告诉我”这是陆圻舟最近跟她说的唯一一句话。
“好”三个人一起出了会议室。
等电梯的时候，徐熙言跟伽楠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尽人事，知天命。”伽楠点头。
电梯抵达不同的楼层，三个人各自离开。
陆圻舟进病房的时候，薛磊正在看书，伽楠借给他的那本。
等他看见队长的时候，脸上溢于言表的高兴。
“队长，你怎么来啦”他放下书。
“来看看你，队里没事儿，我今天晚上陪你”陆圻舟搬了椅子坐在他床边，拿了他放在一边的书。
“月末不是要演戏了，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恢复的不错。”
“穆医生给你的书？”陆圻舟问到。
“嗯嗯，还挺有意思的。我一个不怎么爱看书的人，倒是看进去了。”薛磊挠了挠头，憨憨的笑。
“挺好，趁着休息的时候看看书，休养生息”陆圻舟也笑了笑。
熄灯之后，陆圻舟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薛磊的睡眠不好他知道，所以等了一会，薛磊依旧没有困意。
两个人便聊了起来，天南海北的，聊部队，聊故乡，聊琐碎的小事。
直到后来，陆圻舟问他“磊子，如果有一天离开部队了，你想做什么。”
“队长，我不会离开的。我说的话不是开玩笑。”薛磊把身体转向沙发，陆圻舟看着他眼睛在昏暗里闪闪发光。
他笑了笑“怎么就这么喜欢当兵。”
“从小就喜欢，我爸爸曾经就是个兵”他眼睛里语气里都透着骄傲“只是，我还小的时候，他就因公殉职了。”
陆圻舟沉默了，父亲是薛磊的话题，这个晚上他跟队长讲了很多。
直到薛磊睡着，陆圻舟都没有睡意。
同样没有睡意的，还有穆伽楠，从医院回来，她就坐在地板上。
这一夜两个人都望着窗外的月亮，想着明天。
时间定在了第二天下午。
三个人同时出现在病房的时候，薛磊没多想。
“穆医生，不好意思啊，书看的有点慢，还没看完”他看着穆伽楠先说了话。
“不着急，你慢慢看，看完了给你带别的来”穆伽楠走到床边，看了看昨天晚上的监测记录，看完顺手就把记录给了徐熙言。
她看着薛磊“有些事情，想跟你聊聊，听听你的想法。”
穆伽楠是早上跟徐熙言商量的，整体的叙述由她来。
等她慢慢讲完他现在术后的基础情况以及之后的限制后。
薛磊的眼眶红了。
她停了停，薛磊的眼睛里是无助和不可置信，他看了看穆伽楠，看了看徐熙言，最后看了看站在床边的队长。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一次战友来看他，说起日后回去的事儿，大家都打趣的岔开了话题，也明白了为什么队长每每来的时候，都有心事的状态。
他笑了笑，眼泪就这么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所以，你们今天是来告诉我结果的？”他的声音像是从远方飘来的一样虚无。
“不是，是找到了一种办法，来跟你聊聊。”伽楠说完这话的时候，薛磊抬头看她。“国外有过成功的案例，取出左心房的弹片，并进行修复。但是每个病例的情况和位置都不一样，这是个机会，但不是一定能成功的机会。”
穆伽楠用了很长的时间，详细的给他讲了国外那例手术的情况，以及如果他接受，那么他的手术会遇到的风险和可能。
“所以，最好的结果，是一切顺利，恢复正常，但我能不能继续作战还要看后期我的身体恢复，对么”薛磊现在的冷静，是穆伽楠没想到的。
“除此之外，一切都可能是坏的结果”伽楠没有接话。
“磊子，人生的选择有很多，不是一定非要回到部队”陆圻舟看着唯一坐着的两个人说了话，他看不到穆伽楠的表情，但他有感觉她的难过。
“队长”薛磊眼睛里写满了不甘。
这一室安静的彻底，直到薛磊再一次抬起了头“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我我…想想，让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