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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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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之后,朔国军队终于行至永宁城外。从庆州一路到永宁,他们经过了很多地方,看到了许多晋国百姓,心态也逐渐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如今到了永宁,京郊竹林苍翠欲滴,城内想必也是繁花似锦。可惜这良辰美景三月天,永宁乃至大晋的命运即将被改写,无人有心欣赏景色。

    城门大开着,永宁城生活依旧,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笔直宽阔的天街上人来人往,店铺竞相开张,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孩童互相追逐着嬉戏打闹,从不知名的角落里隐隐传来鸡鸣犬吠,还有诱人的饭菜香味。

    众人恍然惊觉,时至晌午,是该吃饭的时辰了。没察觉还好,一想到吃饭,许多人腹中便立刻涌上饥饿之感,胃里空,心里也空。

    赫翎心下奇怪:“卫语卿不是说在城门口相迎么?怎的现在还不见人影?”

    喻灵均神色淡然,眉宇间是波澜不惊的沉稳从容:“等着便是。”

    不出片刻,卫语卿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城门走来。她身形修长挺拔,一袭松霜绿锦衣长袍十分合衬,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流云暗纹,一条天青色祥云宽边锦带束于腰间,步履摇曳之间腰身轻晃,看似瘦削,却似乎蕴藏着无穷的爆发力。

    一头乌黑顺滑的头发仔细被玉冠束起,她偏过头与胡震交谈的时候,发丝从肩头滑落,阳光恰巧在她的侧脸描摹出一道淡色金边,毫不吝啬地为卫语卿的面容增添了几分不可亵渎的神性。

    “出城的百姓都安置好了?”

    胡震微微颔首:“已经安置妥当,皇上大可放心。”

    卫语卿点点头,又对身旁满脸严肃的朗星嘱咐了一句:“城内秩序不可乱,你多操心些。”

    “是,皇上。”

    “哈哈,我算什么皇上。”卫语卿笑了笑,“还是唤我卫将军吧。”

    胡震与朗星对视一眼,垂下头恭恭敬敬喊了声卫将军。

    街道两旁宾客如云,笑闹声,拍案声,欢呼声,喝彩声,交织在一处,今日的永宁依旧欢乐祥和,一如她两年前回京的那刻。卫语卿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当初功名显赫,与楚牧白谢渊钻狗洞回来,如今她要将晋国拱手相送,却如此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

    世间之事,大抵如此,自来是荒唐可笑,万般由不得人。

    脑海中思绪翻飞,卫语卿一行人不紧不慢地走着,来到了城门口。她笑眼弯弯,热情道:“哟,来啦?”

    喻灵均撩开衣摆,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三两步走到卫语卿身前,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沉着脸说道:“你瘦了。”

    “比不上你心宽。”卫语卿微微仰起头,阳光刺眼,她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你还是老样子。”

    喻灵均闻言,那双标致的丹凤眼中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他早已卸下身上的铠甲,只着一身鲛青锦衣,完美勾勒出他健硕匀称的身材,尽显低调奢华,透露出不容近身的庄严与华贵。只有卫语卿知道,那身皮下,掩盖的是怎样一副放浪的躯体。

    从她懂事起,他就一直陪伴她照顾她,卫语卿的世界里好像只有一个哥哥——文武双全,俊朗无双,只对着她一个人笑,喊她卿卿的时候总是那么温柔动听。年少的卫语卿不知心动过多少回,她想,怎么就有人偏偏长在了她心尖上,没有一点不合适的地方?可是为什么这个人,又偏偏是自己的哥哥?

    无妨,都已经这么久了,到了这紧要关头,她什么情绪也感受不到。除了方才匆匆与卫予安的一眼对视,她的心久违地密密麻麻疼了起来。她终于在此刻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却不敢再说爱他。可惜……

    可惜。

    “你我进城一叙,其他人……”卫语卿朝他身后探了探头,“也进城吧,先找地方吃个饭,朗星和胡震会安排。”

    话音刚落,众人脸上都不同程度地浮现出名为怪异的神情——他们走这么远是来探亲的吗?怎么还有饭可以吃?这种诡异又和谐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卫语卿到底有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啊!

    喻灵均随着她向城内走去,饶有兴致地问道:“我们去哪儿?”

    卫语卿笑着看他:“先回将军府看看吧,上回你来,都没能跟祥叔何姨打个招呼。”

    想起上次他扮成华锦潜入将军府,还在大婚之日与她白日宣淫,喻灵均耳根不禁发了红。

    卫予安望着他们的背影,眼神有些落寞。含朱在不远处看他,目光也黯淡下来。胡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想这些人的关系实在是好复杂。于是她牵着马,向城门走去。

    她面无表情地与胡震擦肩而过,她听见他轻轻唤了声姐姐,胡珂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进了城。

    朗星拍了拍胡震的肩膀,宽慰道:“不急,慢慢来吧,她总有一天会理解你的。”

    “我不奢求她的理解。”胡震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蹉跎的青春,断送的前途,谁又能理解?”

    醉香楼里,时青正讲完一部话本,低头啜着茶水润喉,店内忽而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本来嘈杂的人声陡然安静了下来。他一抬头,嘴里的茶水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划出一道自然优美的弧线。

    胡震手握佩刀,立在门口,指着身后一排排手持武器满脸茫然的朔国士兵,沉声道:“好好招待。”

    好在醉香楼空间大,饭桌多,胡震带来的这些士兵,还是能容得下的。待这些人僵硬地落了座,时青捋了捋稀疏发白的胡须,眼角的皱纹都愁得深了些。他慢慢起身,在胡震略带肯定的目光中,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随即徐徐开口:“既然有远道而来的客人,那老朽便讲讲大晋的镇国之宝。”

    “这本由翰林院编纂的《男德》,晋国男子几乎人手一本。男德是天,男德是纲,没有熟读并背诵《男德》的男人,不算完整的男人。”

    “现在,让我们翻开第一章……”

    朔国士兵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原来这就是晋国,实在是不明觉厉,不明觉厉啊!

    卫语卿带着喻灵均回了将军府,祥叔和何姨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饭菜,四人围桌而坐,一时间都有些沉默。世事沧桑变迁,他们许久未见,卫家的一双儿女,一个成了晋国皇帝,一个成了朔国皇帝,还成了不共戴天的宿敌,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吃饭。”卫语卿说。

    她拿起筷子,率先开吃。在皇宫固然山珍海味样样不缺,可她独独念着何姨的手艺,这才是家的味道。能吃上这一顿,卫语卿实在高兴得很。

    何姨和祥叔对视一眼,她扯起嘴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过去一样慈祥和蔼:“少爷,这鱼是您最喜欢的,快尝尝。”

    “好,很长时间没吃过何姨做的饭了。”喻灵均笑了笑,也拿起筷子,“祥叔,一起吃吧。”

    “诶,好,好。”祥叔不再那么严肃拘谨,紧绷的表情终于松动了几分。

    上一次将军府像这样一群人聚在一起吃饭,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一向冷清的卫家,总算团聚了一回,尽管是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形下。

    各人沉默着吃饭,气氛比之前稍微轻松了些。虽然也不算不算其乐融融、欢聚一堂,何姨心中也是宽慰的。看着卫语卿和喻灵均乖乖吃饭的模样,她不禁鼻头一酸:“如果老爷和青禾在就好了,以前这饭桌上总是有说有笑的。”

    卫语卿夹菜的动作一滞,不着痕迹地看了喻灵均一眼,他垂着眼睛吃着饭,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祥叔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连忙在桌子底下拽了拽何姨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可何姨一想到卫镇山和青禾,不由得悲从中来,涕泪交零:“可怜少爷和小姐命苦,被命运如此捉弄。这人一上了年纪,就爱东想西想。我的孙子孙女若是反目成仇,我这把老骨头怕是埋到地里都不安生。”

    “老爷在天之灵,也不会想看到你们自相残杀的,他要是知道了,得有多伤心?”

    何姨抹着眼泪,袖口都湿了一片,对于她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她只觉痛心疾首:“是我有负嘱托,没能好好照顾少爷小姐,待到九泉之下,我一定好好跟老爷赔罪……”

    她悲痛欲绝,实在是哭得不能自已,祥叔见场面有些控制不住,赶紧起身带她回房休息。临走前,在饭间一直沉默不语的他,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往事不可追,重要的是,未来当如何。”

    “少爷和小姐都是聪明人,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转眼间,桌旁只剩他们二人,面对着一桌残羹冷炙,也没心思继续吃。卫语卿放下碗筷,一抬头,正对上喻灵均探究的视线。他专注地打量着她,指尖在桌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走吧,去祠堂看看。”卫语卿有意忽略了他的目光,自顾自走了出去,喻灵均回神,也跟了上去。

    卫家祠堂依然松柏青翠,竹影疏朗,庭前树荫绵密,空气清新,花树繁华,正如卫家的世代功勋一般,长盛不衰,永留青史。

    清浅的脚步声渐近,在蒲团前停了下来。祠堂内烛火通明,供奉着卫家历代先祖的灵位,雕刻着龙凤的高台,令人油然而生一股敬畏之情。

    卫语卿燃了三炷香,递到喻灵均手中,说:“无论如何,卫家对你也算有养育之恩,今日一拜,就当还了恩情,日后你与卫家两清。”

    喻灵均将那一排排灵位看遍,视线在卫镇山的名字上停留了一瞬。在他还是卫奕鸣的那些日子里,他偶尔也会来这儿待一待,讨个清静。只可惜,那时他不曾有心去看看这些人的名字,对于卫家的荣耀,他也不甚关心。

    他心里只有卫语卿,其他的……他什么都不在乎。

    喻灵均恭恭敬敬鞠了三躬,上了香,转过身去看卫语卿。

    她站在他身侧,烛光将她的面容浸润得温柔又圣洁,喻灵均恍然,他好像曾几何时,也见过这样的卫语卿。

    她问道:“你有何想法?”

    喻灵均一怔,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卫语卿粲然一笑,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烛火点亮,闪现出奇异的光彩来:“你随我来。”

    整座皇宫空空荡荡,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他们步行而来,路上费了些时间,到达金銮殿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天空中盘旋着几只看不清颜色的飞鸟,时不时鸣叫一声,久久回响,哀转不绝。

    殿内半明半暗,二人的身影被西沉的日头逐渐拉长,一前一后交织重叠,不觉有些晦涩的暧昧。

    龙椅正中放着一个被黄色绸缎包裹得方方正正的物件,卫语卿走上前去,将它捧在手心,迎着喻灵均晦暗复杂的目光,一步步下了白玉台阶。

    “你应该很想要这个。”卫语卿眼尾微微扬起一个极为漂亮的弧度,双手郑重其事地托着那物件,“打开看看?”

    喻灵均的目光从她脸上缓缓移开,最终定格在她手里的东西上。他伸出手,动作优雅地解开结,明黄色的四方绸缎落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心脏仿佛被轻轻柔柔捏了一下,他浅笑着看向她,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变得清朗明澈。盒子里是一只小小的木刻玉玺,做工还有点粗糙,上面盘着的蛟龙眼睛一上一下,看着有些不太聪明。

    卫语卿笑道:“就当是玩了一场过家家吧,哥哥。”

    “这么多人陪我们玩,也算值得了。”喻灵均也笑了起来,他伸出指尖点了点那不聪明的龙头,叹道,“你总是雕不好眼睛,教你木刻实在是费劲。”

    他从袖中取出那枚剑穗,在卫语卿面前晃了晃:“已经有无数人把这只鸟看成鸡了。”

    卫语卿点点头,承认自己确实没有木刻的天分:“那你帮我改改?”

    二人并肩坐在玉阶之上,聚精会神地看着那歪七扭八的木质玉玺,在喻灵均手下一点点生动起来。头顶是金銮殿,背后是龙椅,让世人争夺不休的无上皇权,此时在他们眼中,比不上这一小方木块要紧。

    空气里隐约传来呛鼻的烟气,殿门大开着,天边晚霞红紫烂漫,与耀眼的红光交相辉映,展露出一种宏伟的壮丽来。

    火势来得怪异迅猛,将金銮殿围了个彻底,火光直冲云霄,永宁城的喧闹霎时消弭于无形,所有人都仰起头,沉默无声地目睹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卫语卿姿态闲散地半躺在阶上,欣赏着熊熊燃烧的烈焰,木头被焚烧发出的哔剥声也很悦耳动听,她的思绪又不由自主被拉回到一个遥远的时代。

    喻灵均专注地刻着那枚木质玉玺,随意问道:“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总是梦到,前后一联系,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卫语卿说,“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喻灵均手上的动作一顿,轻轻应了一声:“赤星降世,我接受了它的指引。”

    卫语卿点点头,又没什么话好讲了。本来她以为见到他之后,有很多事想要问明白。这么看来,他们在漫长的年岁中,早已不似从前模样,变得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也好,她这辈子就做卫语卿也不错。

    火舌从四面八方舔舐过来,皮肤已经感受到了烈火的凶猛灼热,喻灵均轻轻吹落多余的木屑,将手中活灵活现的玉玺交给卫语卿看。

    的确与原版别无二致,甚至那双眼睛更加炯炯有神,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狂傲。她轻叹一声:“还是你的手艺好。”

    喻灵均也不说话,撑着脸,就那么笑着看她。二人相视良久,衣摆发梢都染上了金色的火焰,一层层吞噬着他们的身体。前事惟可拾,过往的一切,皆已化作云烟,尽在不言中。

    这盛世尽头,还未能再最后回首,终究遗落在他们对视的眼眸。

    喻灵均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堪称温柔:“来日再见。”

    卫语卿终于掩饰不住眉间的疲惫,缓缓阖上双眼,轻声应道:“再会。”

    皇宫东南角的摘星楼,是全京城最高的建筑,立于其上,能俯瞰整座永宁城。此时,顾修晏牵着江景衡的手,将金銮殿的熊熊烈火尽收眼底。卫语卿早已在前一晚将宫中之人都遣了出去,因此现在的皇宫空无一人,只余孤零零焚烧得惨烈的金銮殿令人触目惊心。

    江景衡手中紧紧握着通体剔透的白玉玺,蛟龙钮盘于其上,半阖着的双目似要睁开,来看看这陌生的人世间。他听见自己声音艰涩地问道:“国师大人,金銮殿为何起火?”

    顾修晏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冲天火光,眼眸深如寒潭。他日日伴她左右,怎能不知卫语卿早有同归于尽的心?他在金銮殿设了阵,那块木质玉玺便是阵眼,喻灵均只消一碰,便会瞬间引燃大火,将他们困在其中,直至金銮殿焚烧殆尽。

    喻灵均那般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对于顾修晏的粗浅手法,必能一眼看出破绽。可他毫不在意,义无反顾地随着卫语卿入了局。不得不说,顾修晏是嫉妒的——嫉妒他们青梅竹马,嫉妒他们心灵相通,嫉妒他们可以不顾世俗眼光,将整个国家玩弄于股掌之中。

    饱受战火煎熬的人,总会对和平与爱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它们可以拯救自己于水火,不再苦于战乱。殊不知动乱才是常态,和平只是在漫长的历史洪流中恰巧出现的平衡而已。

    无数人的鲜血和牺牲铸就了这种平衡,它如昙花一现般短暂微妙,却又危如累卵,转瞬即逝。贪念一起,便是永无止境的杀戮和掠夺,无人能够幸免。

    傍晚起了风,将顾修晏的如瀑银丝吹得凌乱,他的声音低沉又冷酷,似乎从遥远的天边传来,让江景衡心中凉意更甚。

    “衡儿,你要永远记住,不能忘记爱与被爱,更不能忘记仇恨。因为爱,实在是太脆弱了,你要用一生去保护它。”

    江景衡噙着热泪,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玉玺捏得更紧,他用尽全力才没有让自己的声音颤抖:“我明白了,国师大人。”

    这场莫名的大火将金銮殿迅速烧了个彻底,所有人都在见证着这轰轰烈烈、震撼人心的时刻。倏尔,一双仙鹤从远处飞来,盘旋在金銮殿上空,伴着火光振翅引吭,待到大火燃尽,才恋恋不舍飞远,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街上满满当当全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的百姓和士兵,没想到卫语卿和喻灵均竟然同归于尽,那两个绝顶聪明的人,真就如此陨落了么?晋国与朔国的未来,又该如何?

    “天降祥瑞,此为吉兆,何必愁眉苦脸?”

    一道清澈干净的男声从上方传来,众人抬头一看,一位年轻俊秀的小道长正站在醉香楼屋脊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那双上挑的眼眸如狐狸一般狡黠,唇色不点而朱,他身姿挺拔清俊,皂袍随着晚风肆意翻飞,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他究竟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站那么高的?莫非……真是仙家?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没人注意时青的脸上闪过一丝怪异。

    净隐浅浅一笑,朗声道:“二位陛下是在火中化为仙鹤而去,他们已度完劫难,得道飞升。现在的金銮殿内,是没有尸身的。各位如若不信,可等宫里传来消息,再斟酌便是。”

    时青皱着眉,一言不发。这里不是他能说话的地方,就算有什么不对,他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出异议——现在的晋朔两国,需要一颗定心丸,净隐出现在此,必有深意。

    净隐似笑非笑,视线扫过时青的脸,他的声音缥缈清冷如万古长夜:“尘烟散落,余烬不留。天命已破,永宁永宁。”

    “此后之路,晋朔该携手共进才是。”

    “贫道话尽于此,各位珍重。”

    话音刚落,一阵风携着细沙吹来,众人猝不及防都被迷了眼。再抬头看时,屋脊上已经没有人了。

    月亮悄然东升,所有人都以为战争还会持续下去,殊不知一个时代已经无声落幕,等到天边第一道曙光出现,将开启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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