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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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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还是卫予安背着卫语卿回了帐子。

    她喝多了酒,躺在沙丘上,抱着他沉沉睡去。他私心与她温存了一会儿,侧躺在她身边,端详着她沉静秀丽的睡颜。他想,这样亲密无间的时刻,以后不会再有了,他该珍惜才是。

    如果只能姓卫,才有资格长长久久地陪在她身边,他甘心只做她的弟弟。怎么不能忍呢?都这么多年了。这是他最擅长的事,不是么?

    他痴缠地以双唇描摹着她的面容,他从未察觉自己对她竟有如此强烈的欲念,简直……恬不知耻。

    还好,还好这是她醉酒之后不该出现的意外。过了今晚,他还是卫语卿乖巧顺从的弟弟。

    他看着在床上睡得正熟的卫语卿,收拾好自己的心绪,为她掖好被角,吹熄了灯,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帐子。

    第二天他醒来,照常去了练武场。他拿着弓箭,想起昨晚卫语卿的自白,心仿佛有千钧重。他紧了紧手掌,面容毅然,熟练地拉弓射箭。

    箭矢呼啸而过,正中十环。

    身体已经恢复如初,大家都很惊奇,那么严重的伤,还差点伤到心脏,只用了三天就好全了。军营里都传卫予安身强体健简直不是人,他也只是笑笑,不予反驳。

    整整一天他都没有见到卫语卿,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虽然谢渊和楚牧白一直在安慰他,可卫予安还是没办法彻底放心。

    卫予安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抬头竟然来到了卫语卿的帐前。他犹豫了一会儿,刚想出声,眼角却瞥到了一抹红。

    纪淮笑着看他:“卫将军在审人,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恶趣味地在卫予安耳边吹着风:“那场面真是太刺激了,简直让人血脉偾张。”

    “别说这种话。”卫予安红着脸躲远,“我还是个孩子。”

    “啧……装什么纯。”纪淮点点他的额头,“你看卫将军的眼神可算不上清白。”

    “你……是她的男宠,对不对?”

    纪淮一脸看破的得意,卫予安对此有些无语,不知为何,竟也没有反驳。

    看来还真被自己说中了,纪淮笑得狡黠。他就说嘛,好端端冒出一个弟弟,还那么宝贝着,肯定有猫腻。还以姐弟相称,玩得挺花嘛……

    北燕那群人也是这么想的,原本他的任务是要离间卫语卿和卫予安,他都想好了对策,没想到卫语卿却死活不同意让卫予安参与这件事。

    “予安不属于这里,他迟早是要走的,别把他卷进来。”

    啧啧啧,让他入军营,又处处护着,生怕他受一丁点委屈,可自己的一意孤行差点要了他的命,卫语卿这次可真是……要心疼死了吧?

    他欺身逼近,指尖在卫予安心口处圈圈点点,媚眼如丝:“卫公子,偷食禁果的感觉如何?”

    卫予安想起昨晚的失态,脸颊烧得通红,连那双素来清冷的眼眸似乎都染上了红霞:“你别瞎说,卫将军清清白白,我们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呵,那他偏要搅个天翻地覆,让他们有。

    纪淮轻轻推了他一把,话里带着深长的复杂意味:“她在地牢,你要是想看,就过去吧。”

    那样的卫语卿,可不是谁都能见到的。

    纪淮的话让卫予安心乱如麻,他站在地牢的入口,没来由地有些心慌。

    “卫公子,将军有令,若是您来,让我们直接放行。”

    卫予安点点头,撩起衣摆,下了台阶。卫语卿爱干净,即使是地牢,也命人收拾得齐整,并没有奇怪的异味。走廊两侧的墙壁上嵌着灯台,越往里走,反而越是阴暗。

    走廊尽头似乎传来几声惨叫,在空荡荡的地牢里,令人毛骨悚然。他顿了顿,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向前走。凄厉的惨叫声愈发清晰,他心里很是不安,渐渐生出一丝恐惧。

    “卫语卿,你有本事杀了我!”

    那个伤了卫予安的北燕使臣衣衫破烂,伤痕遍布,皮肉翻卷,浑身满是血污,简直不成人形。

    卫语卿靠着桌子,懒懒地抬起眼皮,脸上面无表情,极其不悦的威压却让那人登时打了个寒战。

    她很是随意地一挥鞭子,鞭声如雷暴响,带着十分的力道,精准地重叠在他心口的鞭痕上,打得他皮开肉绽,哀叫不绝,再也说不出狠话。

    卫予安站在门口,卫语卿背对着他,平日里鲜活朝气的背影,此时却散发着可怖的怒意。

    “看来我还是对你太好了。”卫语卿在盐水里蘸了蘸鞭子,轻轻一甩,“这张破嘴还能说话,你该感谢我的仁慈。”

    那人吐了口血沫,又恢复了些力气,张嘴骂道:“你这个杀人狂魔,北燕多少人在你手上死不瞑目,你早晚会遭报应的!”

    “战场本就是胜者为王。”卫语卿想到那些人的死相,竟笑了起来,“如果北燕能抓到我,本将军自然任凭处置。”

    她用鞭子拍了拍那人的脸,眼神带着些许怜悯:“可现在,我不想玩了。你自己挑个死法吧。”

    他的身体抖若筛糠,细小的血珠落在地上,溅成一朵朵血花。卫语卿来真的,她真想杀了他。

    人与生俱来对于死亡的恐惧在这时占据了他的全部理智,他咽了咽唾沫,向她求饶:“卫将军,我知道很多北燕情报,你留着我还有用。”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说,我愿意归顺大晋,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都这时候了,还腆着脸卖主求荣,真是个蠢货。

    “可我不想知道啊。”卫语卿勾起唇角,笑他的无知,“我只是想折磨你,然后杀掉你而已,没别的意思。”

    他突变的脸色让她很是愉悦:“让你误会了,真是抱歉。”

    卫语卿从腰间抽出匕首,锋利的刀身寒光凛冽,激得他浑身一震,几乎声嘶力竭地向那个白衣少年求救:“卫公子,卫公子救救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该伤你,我上有老下有小,你救救我!”

    卫予安一介书生,最是心地良善,面对如此残忍暴虐的卫语卿,他定不会同意她的做法。若他们二人能龃龉不合,他就还有机会。

    卫语卿转身,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卫予安。灯光晦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方才的情景,不知他看到了多少,又会怎样想她。

    她的眼底划过一丝落寞。昨晚的话想来也是哄她的,这样的自己,谁会喜欢?没害怕得逃走已经是卫予安情深义重了。

    那不如,就再添一把火吧。

    “予安,过来。”她向他招招手,语气淡然,“来看看他。”

    过了片刻,卫予安身形一动,便朝这里走来。

    他停在她身边,琥珀色的眼眸映着昏黄的烛光,看上去竟有些温柔缱绻:“他有什么好看的?”

    卫语卿笑道:“你要救他么?”

    那人投来期冀的目光,卫予安避了开来。视线在他心口纵横交错的鞭痕上停留,心被软软地触动,泛着酸甜,他眼眶有些发热。

    “你想让我怎么做?”他牵起卫语卿的手,握紧了那把匕首,专注又深情,“我都听你的。”

    那人颓然地垂下头,心知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地牢,一动不动地等死。

    卫语卿定定地看着他:“杀过人吗?”

    卫予安摇摇头。

    卫语卿站到他身后,环着他的腰身,怕他逃了一般,将他紧紧箍在自己怀里。她把匕首放到他的手心,右手覆着他的手背,将刀尖对准了那人的心脏,轻轻一推,便往里进了一寸。

    那人痛呼出声,断断续续的粗喘在昏黑的地牢里回响,绝望又恐怖。

    卫予安看不清周遭的一切,视觉失去了作用,其他的感觉却越发敏锐。浓重的血腥气侵入鼻腔,手中的匕首冰凉,身后是卫语卿给予他唯一的温热,他不禁向后靠了靠。

    那个北燕使臣惊恐地看着面前两双漂亮残忍的眼眸,巨大的恐惧击溃了他的防线,他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卫语卿忽然间想起七岁那年,军中抓到了一个北燕刺客。卫奕鸣消失了一整天没有陪她,卫语卿找来找去,终于在地牢里看见了他。

    她从没见过那样的卫奕鸣,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一鞭子下去,那个刺客就丢了半条命。

    她害怕,却又为这样的卫奕鸣着迷。他挥鞭子的动作干脆利落,每次抬起胳膊,就会展露出紧致的曲线,腰肢轻摆,撩人心弦。她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直到那人气绝身亡。

    刀尖挑开心口的皮肉,继续向里深刺翻搅,伤口汩汩流出鲜血,浓烈的血腥气让卫予安有些不适,他偏过头,想去嗅她的香气,却被卫语卿掐着下巴扳了回去,迫使他看着那人因恐惧和疼痛而扭曲的面孔。

    “别看我。”卫语卿说。

    “别看我,卿卿。”十七岁的卫奕鸣紧抱着她,心里慌得要命,“别怕,别怕。”

    卫语卿懵懵懂懂地任他抱着,他杀人的时候那么好看,为什么不让她看?

    那个刺客身上的血滴滴答答落下,她伸出手去接,不出片刻,手心就聚了一团小小的血泊。

    卫奕鸣吻了吻她的眉心,拿出帕子为她擦着手,一双剑眉微蹙,灿若朗星的眼眸惶惶不安。他紧抿着唇,语气僵硬:“以后不许你来这里。”

    卫奕鸣像是一个遥远的梦,她甚至都快想不起他长什么样子。他从来都是那么温柔,不忍心让她手上沾一滴血。可谁能想到,多年后的卫语卿,在同样的地牢里,杀人的时候眼都不眨。

    匕首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卫语卿攥着他的手,猛地探入那人的心口。噗嗤一声,脆弱的心脏在他手心挣扎着跳动,血液喷溅而出,触感十分粘腻。他们十指紧扣,将那颗心脏掏出的一瞬间,卫语卿狠狠地咬住了他的侧颈。

    有点疼,但因为是她,便又有点喜欢。对面的人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叫,便垂下头去,再没了声响。

    地牢里只剩下他们纠缠不清的呼吸,卫予安仰着头,手里紧抓着那颗心脏,艰难地喘息着。他的脖颈白皙修长,皮肤薄而透明,青色的脉搏优雅又脆弱地跳动。

    卫语卿舔舐着在他脖子上留下的齿痕,左手从下颚一路游弋至颈间,轻轻摩挲着他的喉结,感受着他在她手下的颤抖和慌乱。

    良久,她樱唇轻启,声音嘶哑着问他:“再给你一次机会。不逃,就永远留下来陪我。”

    她已经失去了卫奕鸣,对于卫予安,她总是有些私心。可她也明白,卫予安不是谁的替身,他和卫奕鸣完全不同。因此,她允许他逃一次,无论他做出怎样的选择,她都接受。

    手中的那颗心脏逐渐停止跳动,变成一团温凉的死肉。卫予安松开手,那颗心便掉在了地上,沾着灰滚了几滚。

    他侧过头去,亲了亲她的额角。卫语卿一怔,抬起头望着他,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微光。

    卫予安一路吻过她的眉心、眼睫和鼻尖,环着她纤细的腰身,蓦地收紧了胳膊,将她拥在怀里。他用力地搓揉着她的背脊,似是要把她揉进骨血,不肯放松半分。

    果真如纪淮所说,这样的卫语卿,简直就像勾魂夺魄的妖精,只看一眼便无法忘怀。他怎么想离开?他怎么能离开?就算是被千夫所指,他也要陪在她身边。

    “你别赶我走。”

    射箭也好,杀人也罢,他都可以学。总有一天,他能成为真正配得上她的人,昂首挺胸地与她并肩。

    被突如其来的欣喜撞得满心酸软,卫语卿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们站在血泊里,双手沾满鲜血,眼睛却澄澈明净,在昏暗隐秘的地牢里,有一种微妙的倒错感。

    卫予安稍稍松开她,与她额头相抵,语气很是委屈:“你都不抱我……”

    “手上有血,怎么抱?”卫语卿摊着手,像个无赖一样欺负他,“来,帮我把衣服脱了。”

    卫予安的脸涨得通红,依言把手放在她的腰带上,犹豫着不肯去解。

    “想什么呢你。”卫语卿笑他慢吞吞,便自己动手解了腰封,脱下外衣,为他擦去手上的血污。

    卫予安垂眸看着她,想起纪淮的那句话,心里有些吃味。

    “你和纪淮……是怎么认识的?”

    卫语卿笑得眉眼弯弯:“怎么,很在意?”

    她想了想,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纪淮的记忆。她搜来搜去,忽然无力地发现,她的人生,无论是哪个阶段,全部都与卫奕鸣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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