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一步
朝廷几位重臣一走,军营便安静下来,李倕白天坐在垂柳下看着过往的商旅,晚上和他们一起下河捕鱼、烤鱼,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三天之期转瞬即逝,李倕命令全军往北绕过西京往西渭桥移动,路过大明宫外围时,他忍不住停下脚步远远地望着宏伟的宫墙,想着皇帝此时此刻在做什么?
他和李亨虽是父子,一直没有机会坐下来如同正常父子一般畅谈,都在提防着对方,这大概就是身在皇家的悲哀吧。
李倕庆幸自己能活在这个节度使活跃的时代,否则想要取得兵权威胁朝廷比登天还难,大唐天下,无论是李亨还是李豫,他们都坐不稳。
从李倓薨逝那天开始,这大唐江山注定不会被他们掌控,李倓没有得到的,李倕一定会加倍拿回来。
西渭桥边,数千神策军早已分列两旁,一支盛装锣鼓队等在那里,队伍领头处,永和公主李妙意牵着十四皇子李僖站在那里,她身后跟着鱼朝恩和小六子。
小六子看着肃穆的人群,轻轻挣脱鱼朝恩的手向李僖走去,两人态度亲密,俨然是好朋友的模样。
李妙意不耐烦的扇动着手中团扇,时不时往西京方向观望,又用团扇轻轻敲击鱼朝恩的头。
“杞王会不会从西京过来?他怎么还不来?这个死小子,竟敢让本公主等他,信不信我打烂他的牙齿。”
“公主稍安勿躁,想必是殿下路上耽搁了。”
“你倒是有耐心,这小子长年征战在外倒也辛苦,不知他如今变成什么样子,我们也许久未见面。”
李妙意团扇掩面,内心一阵感伤,身为大唐的公主只能住在宫中,天天过着单一的日子,哪像李倕那般快活,娶了一个又一个。
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李倕一般飞出皇宫,飞出西京。
“来了,来了。”
人群一阵骚动,李妙意本能地往西京方向看去,哪里有人?
“公主看那边。”
北边烟尘漫天,李倕领着李怀依、李嗣业等人疾驰而来,五千鬼面军紧随其后。
李妙意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冲上西渭桥欢快地朝李倕挥舞手中团扇。
“阿姐!”
还未到西渭桥,李倕就从马上翻下来,一个箭步冲上桥紧紧抱住李怀依。
李怀依笑得满脸泪水,她端详着自己的弟弟,数月不见,李倕又黑又瘦,脸上挂满风霜。
“死小子,你让阿姐担心死了,我的大将军,真的想死阿姐了。”
“阿姐别来无恙,更漂亮,更白嫩了。”
“什么时候嘴巴变得这么甜,新娶的夫人在哪里?还不快来拜见阿姐?”
李倕拉过躲在身后的李怀依,轻轻揭下她脸上的白色鬼面具,两人手牵手同时下拜。
“快起来,快起来,”李妙意在身上摸索一阵,解下随身佩戴的玉佩塞到李怀依手中说,“着急出来没准备什么东西,这块玉佩跟了本公主十几年,算是阿姐的见面礼,今后,今后要好好照顾他。”
“阿姐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殿下的。”
看着李妙意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李倕赶紧岔开话题:“阿姐早到了婚配的年纪,陛下可曾为阿姐操心?”
“皇上日理万机,哪有空理会我这个宫中闲人,本公主才不嫁人呢,倒是你,娶了一个又一个,什么时候娶第三个啊?”
“万不敢再娶一个,家中两个要闹翻天了。”
“十弟,阿姐真的好羡慕你。”李妙意鼻头一酸又哭了出来,李怀依搂着她走到一旁避开旁人的目光。
鱼朝恩趁机牵着李僖和小六子的手来到李倕面前跪下说:“殿下,淮阳王和小六子也来了。”
“淮阳王?”
李倕这时才明白李僖已经被封为淮阳王,他蹲下身子一手抱着李僖一手抱着小六子。
两人已经是少年模样,他玩心大起,用新长的胡渣轻轻在二人脸上摩擦,逗得两人又疼又痒。
“杞王殿下,这是司空的意思。”
“原来如此,”李倕搂紧李僖低声问,“宫中好玩吗?”
“不好玩,十哥我想跟你一起上战场?”
“李倕哥哥,我也要去。”
“你们还小,再过几年,我带你们去战场见识一下,先说好了,打仗一点都不好玩,会死很多人。”
李僖抱紧李倕的脖子坚定的说:“我不怕,十哥,我再也不会哭了。”
“傻小子,趁现在还有权利哭,别浪费了,哭并不可笑,可笑的是连哭都不敢。”
“十哥,你会哭吗?”
“嗯我也想哭,你嫂子不让。”
逗弄两人一阵,李倕站起身和鱼朝恩对视一眼,两人均有千言万语,可周围眼线众多。
他拍了拍李僖和小六子的脑袋转身往李怀依她们走去,来到两人中间,他张开双臂将两人同时搂住。
“别看我,看渭水,阿姐,想办法在神策军中找到可靠之人,控制西京城防。”
李妙意远眺渭水,手中团扇随意扇动,低声说:“放心我来办,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西京?”
“那就要看李辅国什么时候动手。”
“动手?难道他要篡位?”
“不是篡位,今日鱼朝恩带李僖来是李辅国的意思,他就是想让我知道大唐太子要换人了。”
“如果我找到可靠的人之后怎么通知你?”
李倕从腰间摸出一块鬼面令偷偷塞进李妙意手中说:“这块鬼面令能调动我的人,包括李光弼和王思礼的大军,控制西京城防之后派人手持鬼面令去武功郡,不出三日我就会率兵赶到。”
“阿姐,有句口令你要记好,上半句是,山外青山楼外楼,下半句是西湖醋鱼刺真多。”
李妙意皱着眉头说:“好奇怪的口令,不合平仄。”
“这句暗语独此一家,别人绝难仿造。”
“他可靠吗?”李怀依捅了捅李倕的腰,团扇朝鱼朝恩一点。
“可靠,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控制右神策军,如果他能控制右神策军,我们就有十成胜算。”
李怀依扭头颇有深意的盯着李倕:“十弟,你老实告诉阿姐,想不想当皇帝?”
“你说呢?”
李倕松开两人朝西京皇宫方向撩袍跪下,重重磕了九个响头,他身后尘土飞扬,王思礼亲率两万人朝这里赶来。
两万人手持兵器朝李倕跪下,齐声高呼:“参见杞王殿下!”
这呼声惊天动地,引得人人侧目,李倕翻身上马朝李妙意和鱼朝恩一一行礼,最后看了一眼李僖和小六子,大喝一声:“全军听令,回凤翔!”
锣鼓喧天,李妙意牵着李僖站在首位挥舞手中团扇,泪水再一次滑落下来,滴滴答答落在李僖的小手上。
“阿姐你哭了?别伤心,十哥一定会回来的。”
李妙意抱紧李僖,用力点着头,不知是喜是悲。
前往武功郡的路上,李倕下令让李光弼率军往凤翔郡靠拢,不仅如此,王思礼部留下一万人守卫武功,其余人全部赶往凤翔。
王思礼听说全军集合,知道又要打仗,语气之中难掩兴奋之情:“殿下是否要进攻吐蕃?末将终于可以上阵与吐蕃人交手。”
李倕还没说话,李嗣业纵马来到他身旁坏笑着说:“别高兴的太早,此番集结是为打吐蕃人做准备。”
“你又知道了,对了,李嗣业你身为朔方节度使,我正要找你呢。”
“找俺做什么?好事还是坏事?”
王思礼不理他,转头对李倕和李怀依说:“殿下是凤翔节度使,二王妃是陇右节度使,末将也要和你们算账。”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依依你听,他要找本王算账。”
“殿下不要说笑!”王思礼一脸严肃,“殿下任命末将为凤翔、陇右、朔方、关内四地支度使,这些日子殿下的开支用度过于庞大,长此以往我军将无钱打仗。”
“有这么严重?那些是送礼的钱,迟早会还回来的。”
“殿下不要说笑,送礼也好,答应洛阳百姓的钱粮也罢,都是从四地财政收入中支出,殿下要对吐蕃用兵至少需粮食百万石,军饷千万缗,还有辎重队需要的马匹牛车以及骆驼,都要花钱。”
李倕听得头大,后勤这块他是一窍不通,幸亏他把王思礼拉在身边,如果没有他还有远在凤翔的李泌,自己这个凤翔节度使的日子可怎么过呦。
远处一骑奔来,看衣着是赤水军,来人走近后向李倕禀报:“启禀殿下,中书侍郎奉旨调回西京。”
“什么?先生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