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心魔初现
在少年将要离开老龙城前夜，关氏老祖宗约见他面谈。
在老龙城副城高耸的城墙上，白鹤苍颜的老人驼背眺望城外荒山，老人身旁少年寻着老人目光方向看去，空幽深邃，玉盘寒光。
老人开口打破寂幽良景
“那个老王八死之前对你说了什么？”
少年知道老人在说谁，只是出于尊重，还是装傻充愣地问道：“老祖宗说的老王八是指谁？”
老人轻笑一声，随后看向身旁少年，那双眼睛，似乎已经看穿隋安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这让隋安宥维不寒而栗。
良久，少年扶着墙头站稳，他回想起公孙家那位老祖宗说过的话，随后一字一顿地复述给关家老祖听——世间万事，种种因果，绝非命数。
关氏老祖听后，思索了良久，随后他用着极为担忧的神色看向脚下。
老人先有些站不稳，紧接着竟疯疯癫癫地笑了起来，隋安后退几步。
关氏老祖嘴角流出鲜血，少年脸上有些担忧神色，本想上前搀扶，老人强撑着说道：“到底是旧人走新路，还是新人走旧路啊！少年郎，要好好看清楚自己脚下的路啊！否则……”
老人没有继续说下去，此刻的他已然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老人想用剩下不多的时间好好陪着自己的家人。
老人用衣袖擦去嘴角鲜血，随后长叹一口气，他瞥了隋安一眼打趣道：“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不会让你成灾星的，好了，明天你就要走了，我世孙女都与你说了吧？”
隋安点头。
在昨日，关雎便告诉了隋安老祖宗的安排——让隋安一年后重归老龙城迎娶关雎，少年自然是欣然接受。
关氏老祖咳嗽了一声，随后一个念头便消失在了城头，这一晚谈话，和公孙家那位已故去的老祖的谈话一般，让隋安感觉到云里雾里的。
回想这两年半的江湖之旅，心境已然天翻地覆，少年心气消散速度之快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或许少时苟求活的日子已不在，但前路仍旧迷雾行难。
翌日，天色尚青，天空青灰间隔，少年很早便起，尽管他很想亲死去和少女告别，但想了想，别离之时多有愁苦，少年便写下书信，让黄姓老管家代由转交。
当少年跨出关氏府邸的第一步，便有一辆华贵的马车徐徐驶来，公孙柏拉开马轿布帘，隋安上了马车。
轿内颠簸摇晃，公孙柏身上少了几分平日的纨绔，多了几分沉稳，这种转变不由得让隋安产生感慨。
“隋安，这几天我把自己关在老头曾待过的密室内琢磨了很久，我想到一种很可怕的可能。”
闻言隋安有些好奇便问。
公孙柏摇了摇头说道：“你可知俗话有言何谓天机不可泄露？”
隋安回想起与先生求学那段时光，曾有个老道士曾给先生卜过一卦，后来先生说什么泄露天机会折损寿命。
少年将这段故事讲了出来。
讲完过后，隋安恍然大悟，脸上震惊之色无以复加，公孙家老祖的死，就是向隋安透露了某种消息！
看到隋安脸上震惊之色，公孙柏点了点头。
隋安摸了摸头，说明自己昨日曾向关氏老祖透露公孙老祖死前遗言，可自己为何没事。
公孙柏想到的所有可能中，唯有一种，那就是隋安是真正意义上的局外人，是这座天下的变数。
隋安摆了摆手，丝毫不愿相信好友的胡乱猜想。
可就在这时，公孙柏猛得吼道：“隋安！世祖自愿牺牲道行寿命，不是让你这般不以为意的！”
隋安呆愣住，在他的印象中，眼前好友从来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今日如此较真的态度他还从未见过。
两个年龄相近的少年都陷入了沉默，隋安取出袖口间那方印章，公孙强稳心神，二人就这样僵持着。
隋安率先开口道：“不管如何，老前辈的死都与我有莫大的联系，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老前辈临终前想传达什么消息，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冷静一点，若是真有人在背后落子布局，凭我们现在的能力也根本无法反抗。”
公孙柏双手搭在膝盖上，事实上，自家世祖死前的留下的那张羊皮纸上便曾告诫过他，要远离隋安，切莫卷入这天大的因果之中，但公孙柏却是违背了他的意志。
公孙柏深呼吸一口气后说道：“你说得对，但我们不能这般毫无头绪地走着，这段时间，我在爷爷的书房中查阅了大量古书，但一些地方的文字好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抹去了，实在是诡异。”
隋安询问他的意见，公孙柏表示，他曾听闻，世间布局者若是牵着到另一个大局便会愈难脱身，若是能找到一个乱局置身其中，说不准便能拨云晓雾。
现如今，两座天下正在开战，最大的乱局无疑是在北杳芦洲，但隋安一直都知道，自己身上似乎存在什么东西，是影响这场战局的关键所在，若是贸然前往，且不说会不会给两座天下带来剧变，就可能是给徐先生带来不必用的困局。
公孙柏指了指天上，在那里，也有一座人间。
他曾翻阅古籍，凡人世间十境或之上的修行者皆可飞升至天上那座人间。
而天上那座人间，十境以下的修行者“下凡”之时，就必须抹去相应记忆与修为。
待到下次回归天上人间之时，便可以恢复前尘往事的记忆。
隋安疑惑道：“天上真的还有一座人间？”
公孙柏皱着眉头道：“虽然不是很确定，但少时世祖也曾确确实实提到过，不过那会我只当玩笑话，所以具体如何飞升上去，尚不得而知。”
隋安双手环抱胸前，他感到深邃的寒意，若自己真的是从天上那座人间来的，那自己不过是某人的一步棋子，自己那些经历，可能都是别人安排好的，甚至是徐先生的出现也是。
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公孙柏拉开幕帘，车夫早已经消失不见，四周风景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这难不成又是一场截杀？隋安把头伸向外边，外边阴冷幽静。
隋安谨慎地跳下马车，刚回过头去想说什么。
马车内，公孙柏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少年的身前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白衣儒士，儒士面容儒雅，可不就是少年心心念念的先生嘛。
少年转过头看见远处之人，是心中一惊。
远处的白衣儒士连笑脸也和印象中的一模一样。
白衣徐锦圣对着少年说道：“隋安，到先生身边来，先生有话对你说。”
隋安额头冷汗直流，在脑海中的印象中，此人是先生无疑，但直觉告诉他，此人绝对不是先生。
少年后退几步，忽然想起袖口间一方石印，不知怎的，他竟下意识地取出，随后双手按压石印在地“落款”。
一个青衫读书人出现在少年身后。
两个读书人，除去衣服颜色不一样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世间道门修道者皆有心魔，自观法那场人间道法最高者与少年道人的问道后，徐姓读书人一步踏入双十四，但与此同时，更大的危机也孕育而出。
白衣读书人看着对视的青衫读书人，此刻，这片小空间里，半边天地恢复了颜色，半边天地仍旧处于灰白。
白衣读书人笑道：“你我本就是同一个人，你何必要如此处处针锋相对？”
青衫读书人不曾理会，只见此刻的他，一手负后，一手持平于腹前，只是一个念头便至隋安身前。
少年的心此刻方才安定。
白衣读书人挥了挥袖子笑道：“罢了，你我本就一体，就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了，且让隋安好好看看这片早已烂透的天地，届时，隋安若选择与我一路，那你便输了，如何？”
青衫儒士看了眼身旁少年随后抬起衣口，对方立刻化作灰烟消散而去，半边天地恢复了原本色彩。
隋安有些懵，他手中紧紧握住那方石印对着读书人说道：“先生，方才那人是谁？”
青衫读书人叹了口气，随后转身对向少年道：“他就是我，或者说，我就是他。”
闻言，隋安云里雾里，青衫读书人解释道：“我自以为堪破道门秘法，却不料把心中另一个自己放了出来，最后虽有一身修为，但却留下这个大患，实在得不偿失。”
隋安虽然有些不能理解，徐姓读书人将手搭在隋安肩上：“隋安，你身上的肩膀上很重，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重，你记得先生第一次见你之时曾告诫你什么吗。”
少年下意识脱口而出——任何时候，都不要对这个世界失望。
徐锦圣笑着点头，随后说道：“隋安，你要永远恪守这句话，还有，先生不能保证可以一直压制我自己，但我会给你尽量多一些成长时间，但切记，以后不论遇到何人何事，都要有自己的判断。”
隋安点头，随后问道：“先生，等到这场仗打完后，我们还会再见吗？”
青衫读书人笑着点头，随后转过身去。
下一刻，隋安惊醒在马车上，一旁的公孙柏也在同一时间醒来，此刻，马车还在不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