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公孙家的老祖宗是凡人世间为数不多的九境武者，当他见到隋安第一眼便瞧出了那副躯体的问题。
酒足饭饱后，老人单独约隋安秘谈。
在密不透风的密室内，一身灰衣的老人铺席而坐。
隋安站在一旁，老人摆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少年坐下。
密室内，烛火闪烁二人的影子如同水中倒影，飘忽不定。
老人挠了挠额头问道：“小友是如何与天锦先生认识的？”
少年也不避讳，将自己与先生初遇娓娓道来。
老人边听边点头，随后若有所思地盯着少年袖口的位置，那里系着一方石印。
公孙家的老祖宗听完后沉默了好一阵，随后开口道：
“我方才见小友之躯体，四面漏风，如无基破屋，稍稍风雨便会摇晃破散，不过有这方印章，终日有儒门浩然气修复破损处，不过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少年闻言有些不解。
老人笑着脸摆手，讲起了一个他在一本古书上看过的故事——太古之前，神灵从虚无中诞生，他们用自己的神力改造世间，为了加快进度，于是他们创造了人、妖、魔、以及一些小精怪，妖族天生力量强大，魔族没有灵智，唯有人族，他们最像神灵，但比起其他种族，便是有些孱弱了，于是神灵授予人间罡气，也就诞生了武者，但渐渐地，人族不愿只遵从神灵的意愿改造世界，有一尊远古神灵被人族的所创造的文明所吸引，便投入到那场反抗战争里边，后来人族开通三条新的修行路，在前仆后继的牺牲后，那些远古神灵被隔绝在了星河以外。
隋安静默着听完老人讲完这个故事，刚刚想开口，却又被老人摆手打断。
老人继续开口说这个故事的后续——那尊帮助人族的远古神灵在游历人族所创造的新人间后，为世间人族武者开创造一条新路，便是在原有武者体魄的基础上，利用某种法器，借取那星河外一尊尊远古神灵的神力，但渐渐地，一部分手持法器信物的武者开始相互争斗，甚至后来，整个人间开始内乱，而那天外的星河也因为那些法器信物的缘故出现裂痕，那些世间大修行者为了防止旧神灵归来，主动与那些手持信物的武者开战，后来那尊帮助人族的神灵本可以与那些修行者来个“宁为玉碎”的结局，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平息这场混乱，而这场混乱过后，那些未曾参战但怀有信物的武者也被儒门学宫一齐清算。
少年听完这个故事后，有些疑惑地追问道：“那为何没有参战的武者也要被清算，这不是好坏不分嘛。”
老人闻言哈哈大笑，他的笑声在密室内回荡，隋安听着有些不寒而栗。
老人咳嗽一声继续说道：
“小友可知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少年这才恍然大悟，他没发现，在那一刻老人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许不甘。
自隋安进入老龙城那一刻，那块悬挂于公孙家宗庙的祠堂屋檐的黑铁片便一直发出颤鸣。
一开始，老人拼命压制那块黑铁片，甚至于，那个平日里相互看不顺眼的关家老祖宗也在同一时间帮助其压制。
而当隋安踏入公孙家的那一刻，那块黑铁片竟是变成滔缕罡气，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流入少年的体内。
万年因果，千年瞅怨，公孙家的老祖宗已然猜中了十之八九。
老人长叹一口气，随后对着少年说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世间万事，种种因果，绝非命数。”
说完这句话后，老人双手搭在双膝上，低头合眼，一身武者罡气在老人体内停止流动，一身修为归寂虚无。
公孙家的老祖宗在向少年道破某个天机后，绝了命数。
老龙城主城在这一日失去了一位九境武者的坐镇， 整个公孙家从今日起不再是能和关家平起平坐的大家族。
灵堂内，名为公孙十二的老祖宗生前曾写下一封遗书交与那位老管家，并嘱咐道——只要自己一去世，便立刻转交给公孙柏。
上百号公孙家内外房子弟挤在老祖的灵柩前，哀嚎声不绝于耳，更有甚者直接哭晕了过去。
公孙柏在得知自家老祖宗仙去的消息后整个人沉郁了许多，在那间密室里，公孙柏双眼死死盯着那张羊皮纸写就的遗书，隋安和关雎在一旁站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毕竟是外氏，继续待在这里也不合礼制，关雎便先行离开，至于隋安，他总感觉公孙家老祖的死与他有莫大的联系，便站在原地看着背对着的他公孙柏。
良久，隋安走向前去，欲言又止。
公孙柏用着近乎失声的声音说道：“隋安，你先离开吧，等这段时间忙完了之后我有事要对你说。”
公孙柏的语气沉闷，比起平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多上几分沉稳。
隋安听闻此话，也不知该讲些什么，良久才开口道：“节哀。”
说完这两个大字后，隋安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老龙城的副城，平日里与公孙家不对付的关氏老祖下令让家族子弟禁乐禁酒三日。
关氏大院内，关雎的双亲已经回到老龙城，当夫妇二人看到阔别已久的女儿已然泣不成声。
那个双鬓有些斑白的沧桑男人抱着自己的妻女不断泪湿满襟。
隋安第一次见到关雎父母，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那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妇人看向一旁傻站着的隋安，她先是擦干了眼角泪水，随后拍了拍自家丈夫的肩膀。
少年面对未来丈母娘的眼神的时候双眼有些闪躲。
关雎和父母介绍起隋安。
那名妇人越看越欣喜，越看越喜欢，竟是忍不住摸隋安双手：“孩子，之前老祖宗就在信里说过你，你将关雎带回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谢谢你。”
而那个妇人的丈夫，也就是关雎的父亲，他看向隋安的眼神却是有些不满，那种眼神就好像看见自家白菜被猪拱了一样。
白鹤苍颜的关家老祖站在关雎父亲身后，用力拍了他的后脑勺说道：“小兔崽子，你怎么还有意见起来了。”
关雎父亲看了一眼身后老祖悄声说道：“老祖宗，我这不得给闺女把把关嘛，万一那小子，人面兽形，始乱终弃……”
没等说完，老人一脚踢出，关雎的父亲被踢到假山之上。
老人怒视一眼后说道：
“你这是咒你闺女还是你嘴本来就这么欠？”
老人负手离去，关雎的父亲堪堪爬起。
男儿看了一眼自家女儿，似乎是想得到谅解。
但不料关雎看着自家那个父亲竟也是有些生气地摆过头去。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想到——你这丫头，还没嫁出去就胳膊肘子往外拐。
妇人拉着隋安走到自家女儿身边，似乎两个原本不拘谨的年轻人竟同时红了脸，妇人一只手拉住少年的手，一手拉住少女的手
少年的手，满是老茧，少女的手，肤若凝脂，妇人把少年的手搭在了自家女儿手上。
“雎儿，娘上了岁数，但娘看人的眼光到现在一直很准，娘也不拐弯抹角了，我相信这个隋公子是良人，这婚姻大事的一辈子的事，将来两小口会遇到的分歧有很多，但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对对方说上伤人心的话。”
说完这句话后，少女红着脸点了点头，随后妇人看向隋安道：“隋公子，希望你将来多迁就一下我家这个女儿，无需太多，但也不要太少，都是找人过一辈子的事情，心里有什么缺口就相互修修补补，切莫不要破罐子破摔。”
隋安脸上褪去红晕，决然点头道：“夫人，我会好好记住这些话的。”
妇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那温暖的小手把两个年轻人的手按得更紧了些。
妇人的丈夫在三人身后踌躇许久，随后他有些控制音量说道：“媳妇，你还没问我意见呢。”
妇人转头瞪了自家男人一眼，男人立刻灰溜溜地说道：“我赞成，绝对赞成，媳妇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在关雎回到关家后，便一直与妇人互通书信，其中不乏对这五年来的种种经历，话语最多的自然是那位隋姓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