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正值正午,天空灰云隐隐。
关雎在坐在小院的石阶上托腮发呆,隋安和那长相清秀的少年推开门后,关雎立刻回神小跑过去。
少年看着面貌若出尘的少女有些缓不过来地问道:“少侠这位是?”
“朋友。”
“相好。”
二人几乎同一时间说出,场面气氛变得焦灼。
那面貌清秀少年察觉到气氛不太对挠了挠头说道:“我明白我明白,少侠这么有本事身边一定是有娇滴滴的小娘子不是?”
隋安刚想解释什么却被少女瞪了一眼,便只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忽然少女小跑进了自个屋内,将自己写的字递给隋安看。
眉清目秀少年一瞥笑着脸拍着马屁说道:“哎呀,姑娘不仅人漂亮,字也写的漂亮。”
隋安看完后只是平静地说了句还可以再改进改进。
不过平心而论,少女的字虽没有那些名流大家出众,但在一些练字一两年的读书人里边算往上算的,何况她已经很多年没写过字了。
关雎气鼓鼓地问着隋安早上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带上他。
隋安身侧的少年则是将早上隋安所行义举一字不落地全说给少女听,少女听得入迷,还时不时把目光瞥向隋安。
那眼神好似在说——不愧是我的男人。
不过几日便要入秋了,隋安便看着关雎身上单薄的衣物,便对她说给她再添置几件以便入冬,关雎则是哼着鼻子说道:“你早上不在的时候,我去把我写的字画拿去摆摊了。”
说完少女从怀间掏出两枚铜板,隋安笑着说:“那也不够啊,就算你这个字画天天卖得出去,估计到入冬时节也买不了一件衣服。”
少女有些委屈地说道:“我又不是只会写字,琴、画之类的统统都会。”
隋安笑着说道:“好了,你肚子饿了吧?要不要和我上街吃些好的?”
少女闻言猛的点头,那背剑少年也附和着。
一行四人便上了街,隋安转头对身后的关雎说道:“许久没开荤了吧?带你去吃顿好的。”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忙着左顾右盼,三人走到一家酒楼,隋安点了几样荤菜。
隋安刚要掏出银子,可不料那少年直接从腰间掏出一条金条递给店家,店家哪里有钱可以找啊,便忙忙说道:“客关实在找不开,您看……要不您直接包场,兴许那会小店还能勉强找给您。”
隋安摸出腰间的几两碎银,递给店家,那店家笑盈盈地接过,眼里有些不舍的将金条递还给少年。
隋安便打趣地对少年说道:“你这样大手花钱家里知道吗?”
少年嘴硬地说道:“这金条是我自己赚来的。”
隋安熟读古书,一语道破:
“你那金条制作精细,底侧都刻着麓洲天象年间,那是十四国祸乱前的一个大一统朝代年号,看得出是老古董了,这种东西一般不会被当作市井货币,而会当作一些豪门世族的收藏。”
这一顿分析少年仍旧狡辩说:“这金条是帮一个豪门大族办了事人家当作谢礼送作礼的。”
这种低劣的辩解,就算是普通人都能看出端倪,何况在早已游历江湖多年的隋安眼里。
隋安随后看了眼他的手和他身上衣服笑着说道:“你的手白嫩无茧,一看便不是市井人家。”
隋安又笑着盯着背剑少年说道:“
“再且说你这身上衣服可大有来头,无线少隙,色泽透亮,不像我身上这破麻衣,再说你衣冠挺宽,是豪门大家常饰,颇有大家之艺,也非市井物件,单单是这两点,也足够说明你出身不低了。”
背剑少年眼见被一眼洞悉,便不再狡辩。
他拍了拍掌说笑着脸道:“好,少侠真是既有本事也有眼力,单单这些小细节就可以看出这么多东西,着实不简单。”
而后店家的菜一盘接着一盘端上,少年刚说什么,隋安摆了摆手说道:“先吃菜吧,这些事情后边再说。”
三人落座。
关雎笑着打趣隋安道:“看不出来,你城府心机也忒深了吧?”
隋安摸了摸头,这段时间与关雎的相处,二人不再是初见之时那般拘谨内敛。
背剑少年觉着单单吃菜不过瘾便对隋安说道:“少侠,吃菜不过瘾,喝酒吧?以前家里管得严,不许我喝,如今闯荡江湖,岂不得好好补过。”
关雎有些担心隋安劝道:“他哪会喝酒啊,上次喝就是一杯倒,到时候他又醉晕了。”
隋安闻听此言便不服气拍桌说道:“店家,上酒!”
隋安这次可是小口泯,几次醉倒的经验后,他也逐渐有了小酒量,可那背剑少年一碗接一碗地喝。
看着隋安这幅样子,背剑便调侃道道:“我一直以为混迹江湖的侠客都是大碗饮酒,大口吃肉,想不到话本小说都是骗人的啊。”
隋安尴尬地吃着菜,虽说最后也把一碗酒喝完了,可那背剑少年已经喝了五六碗了。
最后背剑少年没有醉,隋安倒是先醉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隋安喝了七八坛。
关雎放下碗筷,脸庞贴近少年耳根悄声道:“不能喝还喝,也不知道若是以后真做了夫妻,你会不会听我的。”
将脸埋在桌上的隋安仍不认输道:“我没醉!我还能喝!”
下一秒呼噜声便响彻周边,关雎无奈摇头。
酒足饭饱,隋安被关雎和背剑少年扶回房屋。
背剑少年站在房屋门口笑道:“就不打扰姑娘和少侠的春宵良辰了。”
关雎只是红着脸没有回应。
背剑少年离开后,关雎便把房门紧闭。
本以为会发生些什么云雨事,可关雎在将隋安扶上床后,只是点亮屋内火烛。
关雎在床上盯着少年那张脸,越看越喜欢,以至于忍不住哑笑起来。
女子一手枕着头,一手把隋安的脸抱住,女子那纤玉细手抚慰着少年脖颈,床上隐隐有酒香。
关雎小声道:“若是能天天看着你这张脸,便是你天天喝得酩酊大醉也无所谓了。”
女子双眸和双颊几乎要渗水出去。
少年模糊间,好似入了那“温柔乡”,于是将头用力磨蹭。
等到隋安醒了之后发现自己衣冠不整,下意识地摸了摸四周,脑袋也是嗡嗡响着。
这时,关雎推门而入,递给隋安一杯清水,隋安低着头出神地喝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关雎看着他这幅模样,捂嘴笑着说道:“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下次不能喝就别喝了,你可不要因为与人争这个伤了身子。”
隋安闻言抬头,脸色也不像刚刚那般死气沉沉了,隋安转移起话题:“那个人呢?”
关雎问道:“昨晚和你喝酒那个啊?”
隋安点了点头。
关雎说他昨晚送到这里就走了,但是临走时候说了句话。
“什么话?”
关雎一脸平静将那句话复述了出来。
隋安听完后双手捂脸碎碎念道:“这下子解释不清了。”
关雎看见他这幅样子笑说道:“那有什么不好?那你便把这个名头做实做大咯?”
隋安低头不再说话,心里总想着先生之前对自己的教导。
难怪早年先生说要给我去心火,原来世间女子,有时真如下山虎,稍不留神,心中欲火便被勾起。
关雎在外边坐了半天,见不到隋安出来,急忙地进去看看。
少年收拾好身上衣物,欣喜地拉着关雎去吃早点。
在路上隋安又刚好碰到那长相清秀的少年,那少年挥了挥手打了招呼。
三人到了一家面馆吃面,而这次少年直接掏钱买了三个人的账,隋安好奇地打趣道:“你这次居然找得出碎钱?”
少年面对隋安的调侃,只是一脸平静地说道:“今早起来把金条当掉了。”
隋安笑道:这小子是真的大手笔,那金条的价值可不是随便一家当铺可以拿出来的,你怕不是被坑了。”
而隋安也知道少年叫公孙柏,是雍州公孙氏的少宗家,此番出门也是那世家大族的后代都会经历的冠礼游历。
说是世家子弟说游历,实际上就是带着一大群家仆伺候自己出门游玩,但公孙柏不想这般无趣,便偷偷溜了出来。
当时,公孙家的老祖宗看见那柄祖传佩剑被自家宝贝玄孙偷去,竟是气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那雍州公孙氏在世家大族里边权位可能不是最大。
但说富的的话应当能排上前三的,说起来天涯书院颇与这个大家族有渊源,因为雍州公孙氏的家主曾和徐锦圣是故交。
天涯书院的建造自然少不得那位公孙家主的手笔。
吃完面,隋安便问起少年要去哪里。
少年便反问道隋安要去哪里。
隋安沉思一会然后说道:“我想带着她去找到家人,可惜的是一路走来雍州,就知道她是在这里和家人走散的,其余一概不知。”
话说此处隋安看向关雎,二人双目对视,只是女子眼中只是对心爱男人的爱意,而隋安眼中只有那能力不足的感慨。
那名叫公孙柏的少年口中嚼面问道:“这事简单,姑娘,你姓什么?”
隋安脱口而出道:“她姓关”
公孙柏嘴中汤面差点喷出来。
公孙柏有些难以接受地问道:“姑娘家中是否有一位亲人叫关贺?”
此话一出,关雎双手握拳,眼神激动,脸色变得苍白,她撑桌起身,一个踉跄差点倒地,隋安起身扶住女子。
背剑少年脸色有些黑沉,久久没说出一句话。
当他看到女子这般反应,心中答案大概八九不离十了。
“据我所知,雍州地界,姓关只有一家,是五年前刚迁入进来的,只是……”
隋安扶着关雎坐下,隋安看了一眼背剑少年说道:“有难言之隐?”
公孙柏低头片刻又抬头笑言。
“本想着不太好讲,但想来隋少侠是我初入江湖第一个朋友,便不碍了。”
隋安笑着点头,关雎嘴唇颤动,手脚冰冷,静候对方的下一句话语。
背剑少年环顾四周,将头伸过桌,细声细语地说道:“那户关姓人家的老祖与我家世祖是互看不顺眼,虽说算不得有着血海世仇地步,但基本都是你家搭桥我修路,非要争个高低,那关家家财雄厚,偏偏就是老祖脾气坏的很,我们公孙家几次三番想要去劝好都是碰了一鼻子灰,后来双方子弟都闹到见面就出手的程度。”
隋安沉思一会儿,笑着说道:“那你更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了。”
公孙柏眼神疑惑地问道:“隋兄此话何解?”
“你想,你若是将关姑娘送回关家,一来,不仅让关家老祖放下对你们家族的成见,二来缓和两家关系后,你不就大功一件,你偷跑出来的这件事不就功过相抵了?”
面相清秀的少年拍手笑道:“对啊!隋兄,你不愧是老江湖!”
背剑少年嬉笑着脸对着关雎说道:“届时,还得请姑娘多多美言几句,到时候……嘿嘿,两家这不就交好,我还两边人情都赚到,往后日子,我闯荡江湖,恐怕不会有人拦我咯。”
关雎眼眶红润,当在陌生人口中听到家中亲人名字,不免得心情激动,已然咽喉沙哑,特别是想到,一路走来,隋安对自己的付出实在太多了。
隋安看向关雎,眼神熠熠,他曾在道心五问中经历过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最有体会,这种事情,拖沓不得。
隋安与公孙柏一拍即合,马上启程赶往那大骊老龙城。
公孙柏觉得走路太慢了,便在城里自掏腰包买了三只马匹。
隋安回到客房里收拾东西进笼箱,出了门刚好关雎和公孙柏在在门口等着。
公孙柏挥了挥手说道:“隋少侠,快点啊。”
隋安笑若春风说道:“来了。”
夕阳之下,隋安的眼光看着笑若春光的女子,感慨万千。
关雎同样将目光看向那个陪着自己一路走来的少年,游子归家,不愿停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