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云家嫁女（一）
回去的路上，晚霞如辉，笼罩在满心欢喜的一双人身上，像是给他们穿上了最耀眼的婚服。天空下，飞鸟唱着欢快的喜歌盘旋。他二人不由扭头看向彼此，笑得甜蜜蜜。
走了好一会儿，穆凨提议到凉亭坐一坐。
“来，你坐，我有话要对你说。”
“好。你也坐。”
“不，我不用。”
蒂努见穆凨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嘴巴张张合合，但又没有声音，遂压低脑袋问道：“什么事呀？这么神秘。”她真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穆凨笑了笑，这傻丫头，自己怕是出不了门了。
“蒂努，我问你，你可愿意嫁我？”穆凨问这话时，异常认真，完全收起了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玩闹模样，吓得蒂努支支吾吾起来。
“咱不慌，你慢慢说。”穆凨拉住蒂努的一双玉手，用最温柔的眼神凝视着她。蒂努被他一盯，羞红了圆脸，小声道:“小姐不是都说了让我们三日后完婚吗？”
穆凨一听，心里急了起来，再次认真问道：“先不管月小姐说过什么。我只想问你，你可愿意嫁给我为妻，与我携手一生？”虽然他已得水梦月首肯，但还是想当面问问蒂努是否愿意嫁给自己，陪伴自己一生。这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蒂努难得见穆凨这般严肃，她也跟着一脸认真，道：“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陪伴你一生，生一堆小娃娃喊你作阿爹。”
“真的？”
“真的。”
“太好了。”穆凨激动得紧紧把头埋进蒂努怀里。
蒂努等待他高兴好一会儿后，才捧起他的脑袋来，道：“不过，我有条件。”
“你说，你说。我都答应。”
穆凨激动得连连舔了舔唇瓣。
“第一，你之前给小姐的聘礼太少，需再来一份。”
穆家之前抢了云家的财宝，她必须得替小姐拿回来。
“第二，嫁给你后，我不住你穆家。我要跟着小姐，照顾她。”
穆凨听到这里，并没有不高兴。
“好。那我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别打断我！”
听到指责，穆凨淘气地吐了吐舌头。
“第三，小姐以后有困难，你们穆家必须得帮，无条件帮。”
“好好，你说了算。”穆凨说着，站起来给蒂努拢了拢披风。傍晚的游州还是有些凉，他怕蒂努被冷风吹倒。
“还有吗？没有的话，我给我爹娘去说了？”
蒂努歪嘴想了想，道：“暂时就这些吧。以后想到，我再与你讲。”她跟随水梦月多年，也学着她凡事给自己留个后手。
“好嘞。那咱去找我爹娘吧。”穆凨拉着蒂努的小手摇啊摇，高兴得像吃到糖糕的阿宝。
蒂努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快要被他给摔脱臼了，不悦道：“轻点儿，手断了。”
穆凨一边说着“好好好”，一边将蒂努搂在怀里安慰。走着走着，他突地停了下来，“等一下，你和谁一家？”
傻小子，半天才反应过来被人家坑了——聘礼给了那样多，人也要跟着人家走。他这般，跟个上门女婿有何差别。不过，他似乎没有不开心。
“云家。”
蒂努觉察腰间的手一紧，一把推开右侧的人跑得飞快。
“云蒂努，你给我回来。要我那么多聘礼，你嫁妆呢？月小姐可一嘴都没跟我提？”
穆凨这下彻底清楚了自己的处境，气得叉腰直跺脚。
蒂努他们前脚一走，水梦月她们开始磨墨捋嫁妆。其实就是玉清和尚一手磨墨，一手执笔，水梦月与云和只管说。
“月儿，我觉得吧，既然是给蒂努的嫁妆，别一味金银财宝，送点食用药材和香料、能吃的飞禽走兽给她，可能更贴她的心。”
“诶……有道理。聪明的你，我都没想到。”水梦月说这话是打心里认可云和这个提议。
玉清写得手也有些酸了，趁着水、云二人思考之际，从怀里摸出了一物件。
“和尚我呢，别无长物，这串舍利子手串给蒂努做陪嫁吧。”
水梦月一听和尚要送礼，还送的是佛家圣物舍利子，不由站起身子来咂舌道：“呀呀呀……这可是好东西。一颗佛舍利就很难得，你居然送了十三颗。和尚，你真舍得？”
玉清见水梦月一脸发了大财的模样，倒吸一口长气，眼珠翻转过去。她只一瞥，赶紧把东西装好让云和马上给蒂努送去。这等好东西，要是玉清清醒过来，又要回去怎办。早送出去，他想要也没脸要。
第三日，水梦月给蒂努的嫁妆已由三家镖局运到了游州暂存在最大的酒楼，足足堆了两层楼。可把游州人民羡慕坏了。流音阁、天音阁、无忧阁以及太行来送亲的人也在大酒楼住了下来。大家难得一见，三三两两组团喝酒唱曲、踏青吟诗、赏花垂钓、玩蛐蛐斗鸡等等，玩得不亦乐乎，根本不用穆家的人安排。这般，穆家刚好有足够的人手来准备婚礼。水梦月说得急，他们只能发动所有人去准备。
第四日一早，穆家大开大门，穆凨身着一身喜服利落翻身上马，向蒂努所在的酒楼奔去。
接亲的队伍刚走出穆家的领域，就被前来凑热闹的游州人民围在大街中央。穆家阔气，一路撒喜饼喜糖。这时，人们的喊叫声更加欢了，穆凨在一声声恭喜中笑酸了嘴角，却一直合不拢嘴。
酒楼这边，水梦月正笨拙地给蒂努梳头，只见她把新娘子扯得哇哇大叫。若是新郎官见了，准跳过去暴揍她一顿。
“蒂努，对不起啊，我真不会。”水梦月面色非常难看，手上的梳子不知道该梳哪里。
蒂努看着她局促的模样，仿佛做了错事的娃娃，笑着安慰道：“小姐，不怕的，你尽管梳，反正要戴冠，还要盖红盖头，看不出来的。”水梦月作为娘家人为自己梳头戴冠，她云蒂努已经很满足了。
“算了。要不，我给你叫云和来吧。”
蒂努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水梦月去叫云和时，她正打算飞窗逃走，是被玉清一把抓住了后脖颈给拎了回来。
“云和，我不弄你了。我来，是让你去给蒂努梳头挽发，我实在做不来。”
“好滴，好滴。”云和答应得很快。只要不要让她再给水梦月做模型练习挽发，她做什么都可以。前两天，水梦月从外面给她买了好一些新鲜的发饰回来，拉着硬要给她挽发、簪发。直到今天，她的头皮还在发痛呢。
在云和的一字一句、连拉带扯教导下，水梦月终于给蒂努挽了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发髻，戴上了新娘冠。那是老虞头为云小乙准备的凤冠，十分贵重。不过，她今生怕是没办法戴了，故而求了周、吴二位先生偷来给赠予蒂努。
云和看着铜镜中的云蒂努，不由赞叹道：“美，真美！我之前咋没发现。别说，穆凨那小子眼光真不赖。”
水梦月与蒂努听了云和的话，捂嘴笑了起来。她不知道云小乙本身就是爱好美的人，故而在她身边没有丑的东西。
“怎么个美法呀？”
“嗯……蒂努的美不同于你我，是一种皮肤白皙、面容既清冷又清纯的美。至于肉体嘛，肥美而性感。”云和说着，捏了捏蒂努的腰。
“哈哈哈……”
三个女娃笑成一团。她们好久没这样大笑了。
门外，圣女匆匆跑来，见眼前此景，叹气道：“我说，三位姑奶奶，别笑了，新郎官到了。”
“就来就来。”
水梦月与云和齐齐弯腰凑上去亲了蒂努一口，慢慢将红盖头给她盖好，并扶着她走出了门。
云家没有大人，老虞头就是一家之主，被穆家用最高的礼仪一并接走接受穆凨与云蒂努的拜堂礼。
今日，水梦月、云和二人加上圣女、林敏敏扮作云蒂努的丫鬟一路扶着她上轿、下轿。她们要把她安安全全嫁出去。因为她们觉得蒂努可能是她们中唯一一个会嫁做人妇的女娃。
穆凨很贴心，给水梦月她们准备了轿子，没让她们走路。
一路行去，水梦月心情起起伏伏，面上不是很开心。因为时至今日，她对于结婚没有任何期待，其中包括她自己也有身边女娃。她不想自己身边人余生受人牵制，要看人脸色过日子。因而，她要穆凨保证让蒂努余生都可以快活、自在。穆凨也郑重答应了她。
“月小姐，给穆凨吧。”穆凨下马行至水梦月跟前，恭敬伸手去接花球的另一端。而水梦月只呆呆看着蒂努的红盖头，似乎没听见他的声音。这一搞，穆凨看着像是强娶了人家女儿的土匪。云和见了，只得上前一步，从水梦月手中抢过花球放到穆凨手里。穆凨一得花球，便引着蒂努向前拾级而上。圣女、林敏敏二人跟上，帮着蒂努提衣裙。
水梦月不知道是怎么地，目含泪光，站在原地不肯动。云和看了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默默走出人群。
“云和，蒂努会幸福的，对吧？”水梦月这话在问云和，也像是在问自己。
“会的。穆凨会让她幸福的。”云和将水梦月搂在怀里安慰。
住在穆家这些日子，穆家宅院的私事，她们早已知道七七八八。她们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穆家三院虽和谐，但那只对穆院主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