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各怀鬼胎(八)
第二日,江浮醒来后就有人将水梦月等人离奇失踪之事报告给了他。他一听,立马停住了洗脸动作,扔掉了手上的抹布,大跨步冲出了房间门直奔后山而去。
在他到来之际,胡极又将刚刚搜查结果报告了一下:“大人,上下都搜索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异样。”
“无能。”江浮气急了,失去了平常的理智。他不信水梦月真能飞走,踱步进屋翻找起来。
“再搜。她们病的病,幼的幼,我就不信真飞上天了。”
与此同时,水梦月她们已经降服了白狐,打开了吾栖乐岛的结界,面前出现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天际。顿时,云和再也支撑不住了,身子瞬间软了下去,幸好水梦月及时抱住了她,才没让她摔个大跟斗。玉清见了,蹲了下来,将她背了起来。
“走吧,月儿。”显然,水梦月被眼前的景色惊住了,又或许是被自己的心魔打败了。她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跨步相当艰难。宁王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她背了起来,又叮嘱道:“不想摔死就贴好本王的背。”
闻言,水梦月不是很服气,悄悄偏着脑袋看了看斜下方,见下方深不见底,立即又转过头缩好脖子,乖乖听话。
是的,小道的右下方是略微可以看见一点点上半部分山体的断崖,底下被云雾遮挡住了,但依旧可以感觉到深不见底的恐惧。原本就有些惧高的水梦月,爬这样的山,简直比处刑更恐惧。
那头,江浮他们还在四处寻找水梦月他们的踪迹。但不管他们怎样翻找,就是没发现那个洞口。
“大人,你看,太阳已然升起……”胡极试探地提醒江浮道。
“走吧。”江浮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再次败给了水梦月。这个女人让他遭受了出生以来的最大打击,若是再见到她,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水梦月很聪明,走时联合圣女设了一个虚景,将离开的洞口原原本本复原,没想到成功迷惑住了江浮。江浮呀江浮,怪只能怪你自己见识得不够多。
石爷爷早已站到了太阳的正前方,肃然合掌念起了咒语。须臾,那条“天路”再次打开。江浮等人见了,不由心生敬畏。古老民族的神秘之处就在于他们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他们来不及感叹,整装就出发。
太阳高照,水梦月一行人才走了一半路,通天梯还长着呢。
蒂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请求道:“王爷,我想喝口水,帮我取一下。”
“真是的,本王哪有手给你拿水壶?”宁王怒道,背上的人儿惊醒过来了。
水梦月拍了拍宁王肩膀,接着发了话:“你给她喝吧,咱们也坐下来歇一歇。”
宁王好不情愿放下了她。大家捡了块宽地,都坐下来擦擦汗,喝喝水解解渴,再将包里的干粮分着吃。阿宝靠在蒂努手腕里睡得香甜,蒸包躺在玉清腰间的包里打着呼。他们只好默声嚼着干巴巴的饼子,不做任何语言沟通。
半盏清茶的功夫,众人吃好了,也歇够了,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准备再次出发。这时,从山上冲下来一少年,一跃跨过了他们。这时,水梦月不禁喊道:“泊安?”那少年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了他们。
“小乙,你看到表小姐了吗?”云泊安问道。虽然他的脸被凌乱的须发糊满了,还是可以清晰看出模样十分帅气,特别是那双眼睛,干净彻底,少年感十足。
“看到了,她乘船离开了。”原本水梦月他们已经被白狐控制,动弹不得了,是突然闯出的粟熙儿拯救了他们,将狐族收进了鬼灭幻镜中。
“那我得快点,不然就追不上了。”云泊安说着就要想走。
水梦月急了,大声质问道:“云泊安,你消失这么多年了,现在见到我,你就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吗?”
云泊安浓眉一扬,笑道:“小乙姐姐从小就是月亮,身边一直都有众多星星陪着呢。他们都会保护着你,你一向都好。我不和你说了。我得赶紧追上表小姐。我怕她有危险。再见,小乙姐姐。”
“不好,我一点都不好。”水梦月嘴角抽动,两颗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到脚下的泥土里,消失得一干二净,就像云泊安的身影那般。
众人看到水梦月失常,怔在原地,等她平复心情。特别是宁王,脸色凝重又难看。他本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有云和那丫头,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一个少年郎,一个更强劲的对手。
许久,水梦月衣袖一挥,抹干了眼泪,“泊安,走好”,话音一了,毅然转身向高处爬去。云和亦二话不说,快步跟了上去,留下宁王和玉清满脸疑惑。
蒂努踢了圣女一脚,道:“走了”,然后抱上阿宝就去追水梦月她们。
“哦哦,来了。”
“喂,云蒂努,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谁?”宁王悄声唤道,扯了扯蒂努衣袖。他明显感觉到压力,心底涌现一股酸意。
“我才不要告诉你。”蒂努没好气地抽回了袖子,又回头看了一遍宁王伊苏嘉林一脸忧伤的样子,似乎有松口的迹象。玉清也放慢了脚步,压低了身子,歪斜着脑袋让耳朵更加靠近。
“我六岁那年,家乡遭了灾,一家子全死了。最后是阿奶带着我一路向北做些粗活讨饭吃活来下了。可是日子还是很难过,特别是冬天,我们没有多余的衣衫,所以我特别讨厌下雪,在野外很难点着柴火。也正是因为下雪,我才遇到云庄主。起初我完全是凭着食物的气味默默跟在他后面,手里还紧紧拽了一块石头。我猜我是想凭着一颗石头干倒他,抢过他兜里的食物。后来我不知怎地就晕了过去,再醒过来,全身都是暖暖的,只是肚子还是瘪瘪的。原来是云庄主救了我,还寻山洞烧了火堆。他喂了我许多热水,才打开荷叶包,取出里面的烧鸡。我一见,口水不争气地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形成了线条,把云庄主给看笑了。他直接把整只鸡递给了我。我傻乐乐着接了过来,拼命啃了起来。就在我吃得正欢时,我仿佛看到了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死命盯着我。我吓得往云庄主怀里钻去,鸡油沾了他一身,他也没有推开我,反而把我抱紧,笑呵呵抚平我的额发。那时,我发誓这个男人我跟定了。后来,我们点了火把向洞里看去,一个黑咕隆咚的小东西正流着哈喇子,只有那双眼睛明亮亮,像天上的星星。他就是六岁的云泊安。最后,我们俩分着吃完了庄主的烧鸡,还舔了舔手指上的碎肉和油。第二天,庄主找了一家农夫把我们交给他们夫妻抚养。我还是舍不得庄主,趁着那对年轻夫妇一不留意,钻出了篱笆,向着雪地里的大脚印奔去。最后,我终于追上了,没想到云泊安也在。原来那小子早早地就瞅准机会逃了。他可真阴险。庄主一看,没法了,就把我们都带回了家。为此,庄主还遭了云夫人一顿骂。那时,云家也很困难,个个面黄肌瘦,只有云小乙脸蛋圆润。后面,云家真没吃的了。于是,庄主想把云泊安和我交给了粟家抚养,我死活不去,最后就留在了小姐的院子里。从此,云家有了两个胖乎乎的女娃娃。没过一年,云家转了运,又富了起来,就把粟熙儿、云泊安一起接过来合住。从此,表小姐粟熙儿、云泊安、小姐,还有我,四个年龄相仿经常玩到一块儿去。小姐小时调皮,做了错事就找人背锅。她看表小姐和我都是女孩子,不太欺负我们,所以云泊安就成了背锅侠。云家也晓得自家女儿的性情,对云泊安只是表面训斥,从不多责怪。表小姐从小在祖母膝下长大,懂事早,待人温和,云庄没有比她更受欢迎的人了,特别是云泊安常常跟在她身后。起初,小姐不服气,硬生生要把他留在自己院里,没想到夜里他就逃了回去。一连三年,他都那样做,小姐没了法子,就再也不勉强他了。他一见小姐不再为难自己,渐渐对她也好了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亲密了起来。小姐调皮捣蛋,夫人总担心她在外惹祸,不让她出门。这下,小姐来劲了,更想出门了。奈何云家众人惧怕主母,便不敢私自放云小乙出门。而云泊安就不同,没事就偷偷带小姐出去玩耍,尽管小姐惹尽祸水,他也满不在乎。暖时,他们出去踏青采花网鱼,放马巡山玩耍,装江湖大侠劫富济贫,往往最后都用来买酒卖肉倾醉一宿。寒时,他们裹上坐在湖中心学人垂钓,时不时上岸打一架暖暖身子。下雪天,他们就进山逮兔子,从山上一直追下去,一群兔子吓得连翻跟斗,四处逃散。他们就一直赶,直到兔子自己摔晕过去,他们才捡起来烤完吃饱再回家。甚至夜晚,他也常带小姐出去去青楼、艺伎处玩一整夜,有时也会躺在山顶赏月。只要小姐喜欢的,他都给小姐弄来。年复一年,小姐对他就生了喜欢的情愫,然而她却不知那是心动的感觉……”他们听着云蒂努说着话就到了吾栖乐岛山顶水池边,看见了传说中的橙色小扇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