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次见面，面由相生（二）
荷西小筑，微入夜。
距“云和”醒过来已过了好几日，她已行走自如。但她每日只是呆呆地坐着等待开饭，也不说一句话。秋英、蒂努见状，亦是不忍，便随她便去。圣女乔装打扮来看过几次，每次都把头发抓乱才悄悄离去。她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若是姑姑在就好了。
“圣女？”虞老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圣女惊了一吓，抓过头发遮好自己的花脸，扭头就跑。她不知道该怎样向老爷爷解释云和目前的状态。但她知道只要老头子看一眼，只一眼，便会认出那副身体里不是云和的灵魂。
今日送来的膳食依旧是豆腐、鸡蛋、白菜、豆角、萝卜等，毫无荤腥。但秋英、蒂努刚上桌，还未起筷，菜品就已去小半，气得她二人筷子都拿不稳了。
蒂努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呀？饿死鬼投胎来的？总也吃不饱？”这句话她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吃饭的人依旧不答话，狠狠地与饭菜斗争。蒂努无奈，索性放下了筷子。秋英看了也没了食欲，出门偷挖蒂努埋在桃树下的酒去了。
收拾好碗筷后，蒂努急急忙忙朝厨房跑去。然她并不知，有人早已悄然而至。当她轻手轻脚推开厨房门，迅速又关上，搓亮一根火折子点亮蜡烛，打开饭镬，定睛一看，碗里的鸡腿消失了大半。这时，她失声叫了出来。这一叫，惊到了角落里偷鸡腿的人；她一惊，打翻了旁边的腌菜坛，“哐”一声，蒂努认出了偷鸡贼。她开始痛哭痛骂，模样凶悍似泼妇当街，丝毫不饶人。偷鸡贼只好把啃剩下的鸡腿带啃完的鸡骨一并硬塞给她。她这一塞，蒂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平日里没少她吃喝，也好好照顾了她。她倒好，自己偷偷找荤腥，脏了小姐的身子。一想到这，蒂努急得抄起手边的锅铲，挥舞着打向她，那模样像是要吃人。其实只是空空打去，连偷鸡贼的边儿都没挨到。她就这样虚打实骂，闹了足足一刻钟，直到秋英大叫着“好消息，好消息”来拉开了她。
一番挣扎后，秋英、蒂努双双累倒在地上。蒂努还是气不过，委屈巴巴地跺着脚，眼泪一串一串地流下来。秋英也是累了，就随她闹去，不劝也不管，就等着她自己消停下来。好在蒂努没让秋英失望，不一会儿哭声弱了下来。秋英一瞧机会来了，眼露喜悦，靠近蒂努，拉她入怀，全身上下都在颤抖。
“找到了，小姐找到了。”话毕，蒂努一把推开秋英，推攘着尖声喊道：“真的，你不会是哄骗我哩？”
“真的。小姐刚派人给我送了信。我来通知你一下，准备准备，我就去见小姐。”
蒂努恳求道：“在哪？带上我。”
“水月阁。”秋英忆起当初她和云和贪玩，误打误撞进入了望雪阁兰园，一园子全是兰花，只有那才有那么美的君子兰。
蒂努重复嘀咕道：“水月阁？”，接着又道：“你多多小心”，说完，起身去收拾厨房。
众所周知，水月阁，乃河奈侯府，背靠皇家，守备甚严；又是武林世家，自然高手林集，就算是秋英这样的高手只身潜入阁内都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蒂努是万万不能跟去的。
秋英走后，蒂努收起玩闹之心，打扫着厨房，从另一个饭镬中取出另一份烤鸡腿，递给了一直缩在桌角的偷鸡贼。她鼓着一双溜溜大眼，疑虑地打量着蒂努，只是啃着手指。
蒂努直接把鸡腿塞进那人手里，道：“吃吧，我不会打你了。反正我家小姐很快就会回来了，自然会有人收拾你。”
偷鸡贼略作犹豫，还是接过了烤鸡腿，愈加疯狂地啃了起来。蒂努见状，心略有不忍，但很快她就恢复了真面目。
蒂努安排好偷鸡贼回屋乖乖休息，便坐在廊下焦急地等待着秋英……
穗珍走后不久，水梦月就叫人拿饭来吃，又吩咐宝儿烧水洗浴。今晚，她要假意早睡，而且身边不留一个人。
夜月正浓，万家灯火正盛，河奈安详。
事情进展如水梦月所料，众丫头小厮见主人早早安睡下了，便聚在偏角一个小屋里赌牌耍钱、嬉闹玩笑。宝儿贪玩，也和他们混作一处。夜里，水梦月身边不会有人。
入夜一刻后，秋英借着风力跃上水月阁西阁香樟树最高一角，一双鹰眼审视着东阁望雪阁。几个呼吸之间，她已成竹在胸，在空中虚划了几下，风声呼起，跃下。随后，她沿着墙角阴暗处行步如飞，躲过一波又一波夜巡家丁。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秋英很快来到了望雪阁东门。正当她要入门时，出现了巡夜的水月阁弟子。他们不同于那些家丁，通通武功高强、内功深厚，即使是一声半响也别想逃过他们的耳朵，更何况要在距离他们如此近的地方潜入望雪阁。若是正面遇上，她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更别说入阁见云和。秋英只好屏息等待，凝神观察，待时机成熟才能前行。一炷香烧完了，这些弟子不仅没有离开，居然还开始排兵布阵。这样一来，今夜上夜，秋英是进不了望雪阁了，下夜倒是可以一试。
正当秋英起身想要离开时，一群婢女亭亭而来，手端各式茶点，领头的丫鬟，和流音阁来人描述的相似。
“望雪阁穗珍，奉月小姐之命给各位送些茶点。诸位劳心劳力，我家小姐都看在眼里，请用吧。”穗珍话毕，她们将茶点一一分配，水月阁众弟子也一一接过，行礼，谢毕。
此时，秋英打量了一眼穗珍，眼中既有感激，也有疑惑。不过，她顾不得那么多，首要任务是要尽快进望雪阁见云和。他们集中分食茶点，只有这会儿可以进去，她要赶紧。
秋英进入内院，四下空旷无声。忽然房内传来了一女声:“你来了。”
那声音平静而有力，没错她就是云和了。秋英瞬时一颤，含泪答道:“是，我来了，让小姐久等了。”
云和继续淡淡地道：“不怪你，望雪阁本来就守卫甚严，再加上河奈这几日有大盗出没，巡守增加，你想进来自然更难。好了，咱们长话短说，据我所知真正的水梦月已死，我打算扮作她，借着水月阁十小姐的身份继续查找我云家一百六十口人的下落。”
听到此处，秋英猛然抬起头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料到云和会有此决定，毕竟水梦月是出了名的病秧子，能不能活得长久都是未知数。她想出口阻拦，可云和根本就没打算让她开口说话，接着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一来可以躲过虞爷爷和他那些眼线；二来水采月现在住在云宫，那儿曾今是我的家，而现如今想靠近都难。你是知道的，云庄神秘消失了五年，江湖上、朝廷都在密查，然无人知晓他们去了何处。我偷偷查了那么多年也都毫无线索。我不甘心，也不放心。我想要回去查找线索。”
秋英拱了拱手，认真问道：“小姐需要秋英做什么？”既然她做不了云和的主，那就帮她解决一切麻烦。
云和坐直了起来，声音无比严厉道：“小筑里的那位还好吧？”第一次这般称呼自己的身体。她感觉哪里乖乖的。
被云和突然一问，秋英相当吃惊，“挺好，吃啥都不剩！”
“嗯？水梦月没死？”
“死了。我查过了。那日有两辆马车同时经过灵树，一辆是水梦月的；另一辆是云南沐王府的，车里的人有个半死不活的丫鬟。”
云和出事后，秋英没少去事发之地查看。后来圣女搞了那么一遭后，她更担心了，便找人查了一些信息。
“去查查她是什么来头，先好好招待她。记住，万事让蒂努瞒住爷爷。”
“是。”秋英答道，转身跃出窗外。
这时，穗珍恰巧回来了，款款入内，轻轻扶着水梦月躺下，掖好被角。
水梦月提溜着一双杏眼不住地打量穗珍，见她眼疾手快地整理着一切，丝毫不关心今日发生的事。
“不问？”
穗珍摇头，道：“不问。”
水梦月也奇了，不过她有穗珍的家人在手里，不怕她乱来。
“随便你吧。”
现在的水梦月是想不明白穗珍为何明明心中有疑问却依旧视她作主人，然不久后她自然就放心大胆地让穗珍帮自己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