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吆, 居然真的买了收音机，天线都竖好了。”
“爸你听、”胡志成将音量调大跟父亲献宝：“正在播新闻呢。这里头的新闻比报纸更早，这才是真正的新闻呢。新鲜出炉的要闻。”
“嗯, 不错，听的还挺清楚。”
“那当然, 我们的天线架的可高了。信号强，听的就清楚。”
“新鲜出炉的要闻。这话从哪儿听来的？”
“同学说的, 好像也是听广播学的。”老二有些惴惴，“怎么了, 说错了吗？”
“没, 这话说的很准确。”
胡志成放松一笑，低头专心听广播。奶奶在外头搭的凉棚里做饭，等李大雪下工回来，一家人坐在一起边听广播边吃饭。
那感觉，十足的惬意。
万家姐妹和巩家兄弟在晚饭后也来了胡家, 小伙伴们聚在一起听播报的小说。
播音员抑扬顿挫的声音，充满感情的讲述让人好似身临其境, 心随着意境跌宕起伏。为戏里人物担忧、高兴。
听完了，胡志成意犹未尽：“比老爸讲的有感情多了。可惜太少，再多讲会儿就好了。”
万黄芪斜他一眼：“贪心。这都半小时了，你还想一天讲完不成。”
“嗯，我恨不得他能一天讲完。”
“你小子, 这不是一般的贪心。”
“万黄芪，你别说风凉话，难道你不想一天听完？刚才你可是靠的最近的，恨不能钻进收音机里。”
“我那是为了能听的更清楚。”
“得了吧，你就是心口不一。还说我贪心, 其实你比谁都贪心。”
“行了，行了。多大点儿事儿上纲上线的，小说也听完了，咱们到外头去凉快一下吧。”
胡志远总是和稀泥给大家充当和事老，没等俩人掰扯，赶快及时刹车。几个孩子领着弟弟妹妹到外头吹凉风，借着皎洁的月光玩起了游戏。
手心手背分成两组，每一组手挽手连成一条直线，两方面对面。“青青苗，广大草，俺家人民紧你挑。挑过厉忆撞一遭。”
被对方挑中
的厉忆蒙圈了，自己这小个子将将够着对方牵着的手，脑袋过去能把谁撞开啊？视线里出现同样俩小豆丁，小家伙冲着霏儿和黄兰就跑了过去。
巩卫民望着表弟呵呵笑，觉得这家伙真聪明，知道挑薄弱环节突破。等一下撞开后要挑胡志远过来啊，他力量大旁人撞不开，有他和我在这游戏赢定了。
“砰”小男孩轻轻撞上霏儿和黄兰牵着的手，挨着后再不往前，顺势站在了那里。黄兰开心的笑，伸手拉住小伙伴的手。队伍又壮大一员，离赢更近一步。
“厉忆，你小子没吃饭啊？”
巩老三气急败坏，觉得表弟简直吃里扒外。大人看来只是玩，小孩子却十分较真。
“行了，给他们一个就给他们一个，就厉忆那小子，等一会儿还不得回来。”
“也对。”
“开始，继续。”
巩卫民大喊一声，大家继续喊口号。上回厉忆方失败，这回依旧由胡志远他们挑人来撞。
“挑过巩卫民来撞一遭。”
火气上来了，谁也不服输。你自认自己最厉害，那就挑你来。胡志远和黄芪紧紧拉住对方，俩大孩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出战的巩卫民。
这里我们最大，我就不信你能不要脸跑去撞小孩子那里。果然，巩卫民一个后撤冲刺，冲着她俩相连的手冲了过来。
“啊!”男孩大喊着想要冲破对方的联盟，可惜直把这俩冲的后退了三四步，这俩的手却依旧紧紧挽在一起。
“哦，我们又多一个。”
主力干将巩卫民也失败后加入了对方队伍，老二巩卫军顿时有些颓废。老三直接放开，起身转头跑了。
不远处，巩老三和一个比他个头高的男孩子碰面，俩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啥。
霏儿很注意巩老三，借着月光和屋内的灯光看清了跟他在一起的男孩，顿时拉着厉忆和黄兰离开了队伍。
三小只本来就在最末尾，玩游戏哥哥姐姐们才是主力。他们离开，却没脱离大孩子们的视线，大家也就放任不管。
“霏儿，你要干嘛？”
厉忆开口问，黄兰也瞪着大眼睛满是问询。俩孩子顺着她的目光瞅一眼墙角处的巩老三，猜测她的反常跟巩老三有关系。
“你干嘛跟着巩卫东？”
“我想拆散他们。”
“为什么？”
黄兰和厉忆异口同声，实在搞不懂小伙伴的脑回路。霏儿想说这俩合伙偷东西，一个放哨一个动手。要是把他们拆散了，那他们没了合作伙伴就没法偷东西了。
“反正就是要拆散。”
“怎么拆？”
对啊，怎么拆？三小只发出灵魂拷问。幼小的心灵，有限的生命，根本无法思考如此高难度的问题。
霏儿托着下巴在思考，厉忆和黄兰也帮好朋友想办法。好一会儿后，厉忆开口小声给小伙伴出主意。
“给他俩泼水怎么样？”
“能行吗？”
“被泼水会觉得倒霉。”
“行，那就泼水。”
说干就干，霏儿回家将几个水壶灌满，三小只提着水壶出来准备干坏事。偷偷躲到墙角，仨人使个眼色齐齐朝巩老三泼去。
无差别攻击，让跟他在一起的男孩也遭了殃。裤子正好被泼中裤裆那一块儿，顿时一片引人遐想的湿意遮都遮不住。
“干嘛呢你们？”
三小只根本不管对方说啥，继续跑上去给他们泼水。看这俩要打人，仨小不点提着水壶就跑。巩老三看他们跑回了胡家，一旁几个大孩子也往这边看，气急败坏的地上跺脚。
“大哥，你看厉忆，跟旁人合伙往我身上泼水。”
当着大哥的面动手，那自己得先被收拾。所以巩老三选择了告状。一旁的蒋老二瞅瞅自己那湿漉漉的裤子，连墙角阴影都没敢出。眼看巩老三都不敢打表弟出气，气的大声骂他一句。
“真窝囊，就你这样还能干成啥大事？”
蒋老二转身跑了，怕小伙伴发现他的窘境故意笑话他尿裤子。巩老三急的要大哥主持公道。
“大哥，你到底管不顾厉忆那个臭小子。你不管，我可自己揍他了。”
“一点儿水而已，你小子
至于吗？你敢动他一手指头，看我揍不死你。”
他爸爸寄来的稿纸和图画本都被你撕了许多，铅笔也拿走他一根。我都替你隐瞒没告诉妈妈，免了你小子一顿打。他心里有气泼你水，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嘛。还计较什么。
大哥又向着厉忆，巩老三气急了。心里委屈的不行。跺跺脚转身跑了。
“黄芪、黄兰，回家睡觉了。”
时间不早，隔壁万家妈妈出声大喊。三小只刚才听到了将老二的话，这会儿躲在大门口嘿嘿偷笑。
黄兰还小，沉浸在第一次的恶作剧中。笑着被姐姐拉走，跟姐姐回家睡觉。厉忆却比她心思多，临走小声的再次问了一遍。
“为什么要拆散三表哥和蒋家老二？”
“他们偷东西。”
“你怎么知道？”
厉忆小朋友惊讶极了。上个月爸爸给他寄了图画本和铅笔，他在学画画。稿纸本被他撕掉好几张，铅笔也给削着玩掉一根。
原来这家伙早已动手，霏儿想想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幕，心里更加坚定要拆散巩老三的联盟，保护农场的果实。
“告诉你姑姑。”
“姑姑会打他的。……大哥说原谅他一次。”
“坏蛋，坏蛋、”
“厉忆走了，还没跟小伙伴说完呢？”
大表哥在叫，小男孩冲伙伴挥挥手。“明天我来找你玩。”
“再见。”
泼了巩老三一次，这家伙之后的整个暑假再没跟着一起来过胡家。霏儿也没发现他跟将老二直接有什么猫腻。
孩子们一天天疯玩中，暑假彻底过去。夏天再没捞到多云的好天气进沙窝，黄芪卖的钱刚够一件儿半袖。暗暗发誓明年一定要早些去挖。争取姐妹仨都能穿上新半袖。
胡志远每天自己写作业也监督弟弟写，所以这俩在假期没结束已经全部完成。隔壁的黄芪却是八月底，眼看要开学才着急忙慌的来找胡志远借作业。
“不行，不能抄。”
“胡志远，你真是个榆木疙瘩。”黄芪急的跺脚，转头要走
又折回来。“你就借我使使，我会还的，又不是不给你了。这事儿对你没损失，你干嘛非这么为难我？”
“不是我为难你。”胡志远这个一向心宽温和的也同样皱着眉头。“这是原则问题。作业绝对不能借给你抄，你自己写才是你的知识。照抄的根本学不进你脑子。”
“我……你……你又不是老师，你管那么多干嘛？”
“我……反正不能借你作业。”
“绝交。胡志远、姑奶奶从今天开始再不认识你。”
黄芪气急了，走的时候把门帘摔的哗哗响。胡志成迎面跟她碰到一起，女孩狠狠的哼了他一声。
“神经。”男孩嘟囔一句，回家后问大哥：“黄芪那丫头又咋了，我看怎么气急败坏的。”
志远没吭声呢，霏儿快言快语的开口。她最近很喜欢说话，说的也比之前溜很多。不再仨俩字停顿，可以连贯性的说好几句。
“黄芪姐姐跟哥哥借作业，哥哥不给她。她说要跟哥哥绝交。”
“哼，绝交就绝交，谁怕她。”
胡志远对同学的狠话无所谓，倒是弟弟挺义愤填膺。“她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想借作业去抄，倒好像咱们欠她的一样。”
“胡志成，你是不是抓错重点了？”
二哥被大哥教训了，霏儿在炕上开心的哈哈笑。“二哥真笨。”
被妹妹嘲笑，胡志成一丝不恼。嘻嘻笑着做妹妹身旁“你说说，这话重点是什么？”
“不能借作业。”
“对了。”胡志远立马给与肯定，伸手给妹妹竖大拇指。转而对着弟弟满脸嫌弃：“还不如霏儿呢。以后越长大课本越难，就你这样可咋整？爹还说让咱们以后都考大学呢，你这样能考上吗？”
“我……考不上我就去当兵。”这第二志愿是父亲常说的，其实胡发很希望儿子参军。老二说完瞅瞅霏儿身上的裙子，低低的说：“其实我想当裁缝，可以做很多漂亮的衣服。”
“这话让爸听见要骂的。”胡志远说完，学着父亲的语气“大男人做什么裁缝。”
“我知道。”老二双手托腮，转头望着妹妹：“我要是女的就好了。”
“哈哈、”三三从外头一进来就笑他。“二哥你可以穿裙子扮女孩。”
“臭小子，你才要穿裙子呢。”兄弟俩打闹一阵，开始收拾上学的物品。老二装好了书包，转头问妹妹。
“你自己在家会无聊吗？”
“还有厉忆和黄兰一起玩。”
“好吧，等周末了哥哥带你去玩。”
“去黄河捞鱼。”
“你怎么老惦记黄河呢？灰灰不是给捞了好几次吗，一夏天吃了很多回鱼了，你怎么还惦记黄河？”
“我要自己捞。”
“等再过三年大哥十五岁，那时候就可以去下网捞鱼了。”
“十五岁才可以去黄河捞鱼？”小家伙心里的希望被大哥这个数字给打击了，望着胡志远满脸不可置信。“我还得……十二年多才可以？”
“哈哈……”
小女孩瞪着大眼睛，漆黑的眼眸咕噜噜乱转。嫣红的小嘴惊诧的张着，伸着俩手好似在感叹十二年的长度。仨哥哥被可爱的妹妹逗的直笑，胡志远伸手搂住妹妹举了个高高。
放下来时亲亲她白嫩的脸颊：“不是你十五岁，是大哥十五岁就可以下网去捕鱼。到时每周末都给你捕鱼，让你天天都有鱼吃好不好？”
哦，原来是这样啊!霏儿冲大哥甜甜一笑，开心的搂住了他的脖子。“鲫鱼汤最好喝。”
“要喝鲫鱼汤啊。那简单，大哥下午到水渠去碰碰运气，咋也够给你熬汤喝的。”
小鲫瓜子刺多肉少，基本没有食用的价值。炖汤费煤，稀汤寡水的又不管饱，所以大家一般都不要。买的话，咋也得有半斤左右大家才会花一毛钱尝尝荤。
兄弟几个把放狠话的黄芪忘到了后脑勺，等下午三点后结伴去了水渠。老大提前准备了网，在渠边蹲着仔细瞅摸里头鱼的影子。
这半年他个子长了许多，在弟弟妹妹面前一马当先绝对有大哥的派。胡志成拉着妹妹胳膊，生怕她急的掉水渠里。
“那、大哥，那儿有一条
，你赶紧捞。”
三三看妹妹有人管，自己站在渠边专心帮大哥指点。兄弟俩四只眼睛，紧紧盯着不太清的水面。
第一网，落空。胡志远一扭头看到弟弟失望的眼神，暗暗下决心下回一定得捞上来一条。
男孩仔细观察，然后放弃之前看到鱼才下网的策略，改为将网支在水里，等看到鱼后移动网的位子，让它自己往里钻。
“哎、”
三三刚开口，大哥回头瞪他一眼，臭小子赶快捂住自己的嘴。胡志远专心致志瞅着那条小鱼，随着它移动的位置缓缓移动自己的网。很快，它进了网。被男孩提了起来。
“哦，捞到了。三三，快拿咱们带的小捅来。”
“好嘞。大哥好厉害，这么快就捞到了鱼。”
弟弟妹妹给他鼓掌，这回小少年更加斗志昂扬。霏儿看哥哥专心捞鱼，她不想让哥哥担心她，所以小女孩跑到不远处挖沙子玩。
几个哥哥出门特意给她带了小铲铲，小女孩坐到沙子上，随意的想挖个坑出来。
“二哥，这里种树能活吗？”
“应该可以吧。水渠会渗水，它能喝到水就能活。”
“那我们种棵柳树吧？”
“为什么种柳树？之前不是还说要种很多槐树嘛，可以有香喷喷的槐花。”
“无心插柳柳成荫。”
“呵，你跟谁学的？你这样挖坑种树，可不算无心插柳。”
“二哥，你看我又挖到石头了。”
“石头而已，没啥大不了的。”
老二说着话，忽然想起妹妹无心挖出的奇石了，赶快伸手跟她一起挖。发现石头很大后，他叫大哥和弟弟一起来。几个孩子挖出几十公分，居然还没将它完全挖出来。
“这是个啥呀？”
水渠捞鲫瓜子，小家伙居然又挖出一块儿石头。不过这块儿石头十分的大，几个孩子费老大劲儿才将它从沙子里弄出来。
“灰灰。”
胡志远一桶水浇上去，石头表面的沙粒被冲刷干净，石头的形状完全展露在众人眼中。霏儿一口说出，几个哥哥跟着点头。
这就是一
只鹰啊，一只蹲着的鹰。石头光滑细腻，通体漆黑如墨，只在鹰脖子处有一圈黄色的纹路。双目锐利、鹰喙尖利，收拢的双翅上，羽毛根根清晰逼真。
“居然挖出个石头灰灰？”胡志远提着水桶发呆，随后呵呵的笑起来。“这么大块儿石头，咱可咋弄回家去？”
“我回家去借三轮车，用车子将它拉回家。”
“你跟三三一起，俩人有个照应。”
胡志成和弟弟回家去借三轮，远处树梢的灰灰这回发现了那只蹲着的“鹰”。大家伙戾叫一声，很快俯冲到“同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