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第二天一早，厉成殷只身乘车去了一座寺庙。
这座寺庙其实算是遗址，少有人烟。
在拉萨还有很多这样的寺庙，它们仍旧保留了最原始的样子，没有重新修葺，但十分干净，尤其是供奉的佛像，每天都会打扫。
因为并不是景点，不算很出名，来的游客也很少，所以绝大多数来参拜的人都对神佛有着最崇高的敬意。
古往今来，心中留有执念与苦痛的人们，为了得到世间减轻痛苦，增长快乐的方法，他们跋山涉水，跪拜在释迦摩尼佛祖的金像下。
厉成殷沿着青石板路往上走，这道路应该是寺里的僧人用一块块石板搭好的。
进了主殿，在一根大柱子边上，有一位老僧人在诵经，手边还有一碗酥油茶。
这座寺庙并没有设立功德箱，众生皆苦，哪里还会受苦难之人的钱财。
厉成殷跪在一座弥勒菩萨像下，轻闭双眼。
你要永远感激给你逆境的众生。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痛苦的，没有例外。
他默念着这两句话，脑海里回闪过许多事情。
有父亲，有弟弟妹妹，有自己伏在办公桌上工作的一个个夜晚，有几家父亲生前最引以为傲的酒店在他去世后即刻倒闭的场景。
还有……
虽然已经过去许多年，但是在这许多年的时间里，厉成殷不曾有一秒钟懈怠过。
最后，一张微笑的脸庞停格，厉成殷缓缓睁开眼。
他虔诚的注视着这位未来佛，这是释迦摩尼的传承人。
乔日伦布，愿我佛慈悲摄受，悯我等众生，请加持我，护佑我往后的人生顺顺利利。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
再看菩萨的双眼，仍然承载着宽容与善意。
这时那位诵经的老僧人端着一碗酥油茶站在了厉成殷的身旁。
他注意到后，起身双手合十，“法师。”
那位老僧人将酥油茶递给厉成殷，那是一双布满沧桑的劳动人民的双手。
老僧人面带微笑，“仁者，口渴了吧，这是酥油茶。”
“多谢。”
厉成殷拿起一饮而尽。
“我看仁者已经跪拜很久了，想必弥勒菩萨已经解了你的困境。”
厉成殷不置可否，却向僧人问了一个问题，“法师，你有烦恼吗？”
老僧人会心一笑，他只道：“佛祖宽恕了众生，自然带走了我的烦恼。”
“恕我愚钝。”
老僧人渐渐敛下了笑容，略有凝重的抬头看向神佛。
半响，他才缓缓开口：“烦恼是自己带给自己的，人之所以会有烦恼，是因为在追求错误的东西。”
厉成殷若有所思，也许是这大殿之内，冥冥中自有佛法笼罩。
所以那些在平日里认为妄大虚无的话语，此刻竟也能柔解心结。
“多谢法师。”
见状，老僧人从他手里拿过茶碗。
“阿弥陀佛。”
-
季月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摸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意想中的未接来电。
不会忘了吧？
耸拉着肩，起身穿衣洗漱，收拾好后季月骑上电瓶车去酒馆了。
季月往吧台凳子上一坐，“小马哥，军哥呢？”
小马还正在倒酒，他目不斜视的回答：“啊，那个军军在送东西呢。”
小丽端着托盘回来，看到季月在，提道：“昨天晚上那个大帅哥，在桌子上留了两百块。”
“两百？我说了要请他喝酒的呀。”
小丽摊摊手。
思来想去，季月还是决定把钱拿给他。
幸好还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如果只是萍水相逢，哪里还能找得到人。
季月到民宿的时候，次仁正在柜台坐着看书。
次仁看的入迷，季月喊了他一声才抬头看着季月。
次仁笑着问好：“你怎么来了。”
季月说：“我来找人的。”
次仁不解，“谁。”
“”
这问题可把她难住了，她连他名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呢。
“就长得很高，应该有一米九左右，身上应该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呃，大概就这样。”
季月不好意思的笑笑，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客人，次仁哪可能记得那么清楚呢。
没想到次仁说：“噢，我知道，他今天早上出去了。”
季月微微皱眉，“出去了？你确定是他吗？”
“我确定。”
“好吧，那你帮我把钱交给他吧。”
“没问题。”
季月将钱放在柜台上，并解释说：
“这是他昨晚来我那喝酒的时候落下的钱。”
次仁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原来是这样，那他应该是你拉回来的客人，还问我你平时在哪里，我就说你开了一间”
话说到一半，厉成殷纤长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季月。”
低沉喑哑的声音响起。
季月回过头，喜形于色：“好巧，我正在找你呢。”
季月连忙把那柜台上的钱交给厉成殷，“你昨晚在桌子上放了两百……不是说我请客吗？快拿着吧。”
厉成殷正想说不必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直接放进口袋里。
“我发现我们还真是有缘，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碰面。”
厉成殷勾唇一笑，“吃过饭了吗？”
季月眸光一亮，“还没有意思是要请我吃饭吗？”
厉成殷没回答，片刻后才说：“我先上楼拿手机，你在这儿等着，很快。”
待厉成殷走后，次仁开着玩笑：“没想到你们都这么熟了。”
季月尴尬的干笑两声：“也没有啦老实说，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次仁这才有些惊讶，“啊”
在柜台上翻找了一会，次仁将旅客登记簿厉成殷的那一页拿给季月看。
“就是这个，厉成最后这个字念什么？”
“念yin,第一声。你肯定读书的时候没有好好上汉文课。”
次仁不好意思的挠头，“嘿，看来我还得继续学习汉字。”
原来叫厉成殷季月若有所思，这名字还挺好听的嘛。
正想着，厉成殷已经下来了，他还换上了另一件稍短一些的呢大衣，显得整个人更为挺拔。
见他下来了，季月双手拉着书包的两根肩带，乖巧的站好，故意说道：“厉先生，我们该去哪里呢？”
厉成殷淡淡的督了她一眼，季月挑着眉，嘿怎么着吧我知道你的名字了惊喜吗意外吗？
“……”
“看你，你想吃什么。”
季月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她只得先说：“我们先出去吧，我知道一个小吃街，到了那儿再决定？”
厉成殷嗯了一声。
“次仁，那我们先走啦。”
次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摆摆手。
本来季月想用电瓶车载着厉成殷的，但又转念一想，他那么高的身子肯定是坐不下了，也只好作罢。
厉成殷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他打开车门，示意季月先进去。
到了吃饭的地方后，这里的小吃店铺跟饭馆确实很多，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季月最后还是决定让厉成殷选择。
“你才来拉萨，肯定想吃的很多，你快选吧快选吧”
厉成殷随便挑了一家环境比较好的中式餐厅。
点完单，季月郑重其事的说道：“那第一件事情，就是电话。你把你的手机给我。”
厉成殷有些无语，哪有女孩子跟一个才认识的男人用这样的方式要手机呢？
至少是对她来说。
厉成殷还是由着她去了，他已经知道了她要做什么，于是摸出口袋里的手机递给她。
季月拿到手机后，用厉成殷的手机给自己拨打了一个电话。
“好了。”
季月拿着自己的手机在手上摇晃两下，“这下我也有你的电话了。”
良久，厉成殷皱微微眉问道：“你平日里都是这样吗？”
季月没听懂，“哪样？”
“比如你为什么会同意跟我一起出去吃饭。”
季月更不理解了。
“这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季月心中一紧，紧张的咽下口水，菜也点了，这家店也不便宜啊。
厉成殷双手揉着眉心，“是，我叫你来的。所以如果换做是任何一个你才认识的陌生人，他要求跟你吃饭，你都会同意吗。”
“当然不会。”
“怎么说？”
季月胸有成竹的模样自信开口道：“因为我跟你有缘呀。你想啊，这里是佛教之都，佛家讲究因果因果，就是缘分嘛”
很显然，她这句话里的玩笑成分太重，没有一丝可信度。厉成殷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厉成殷紧闭双唇，反复斟酌，才说道：“你还小，又只身一个人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人心叵测，千万不要随意答应了陌生人的要求。”
“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的？”
厉成殷说：“我猜的。”
季月脸上的表情慢慢僵硬，“对啊，我算半个拉漂。”
正说着，菜都上来了。
厉成殷也不忍看季月难受的样子，柔声说：“先吃饭吧。”
提起吃饭，季月就来了兴致。
于是拿起碗筷就毫无形象的吃了起来，甚至没有注意到厉成殷给她夹菜。
厉成殷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嗯嗯嗯”
季月含糊的答应着。
真的是小孩子。
厉成殷不自觉的扬起嘴角。
明明刚才还准备聊点严肃的事情，这下又把他弄得哭笑不得。
吃到一半时，季月才发现厉成殷不怎么动筷。
她舔舔嘴角，“你怎么不吃啊。”
“我不是很饿。”
“好吧不过我都好久没有吃到这些菜了！好怀念，呜呜呜”
季月假模假式的哭了起来。
厉成殷想了想，把服务员叫了过来，给季月点了一杯酸奶。
于是一顿饭下来，厉成殷想说的话基本没怎么说，光看着季月吃饭了。
回去的路上，季月问厉成殷：“对了，你准备在这里玩多久啊？”
厉成殷心事重重的往向远处出神，他还没想好，本来计划好的事情，现在却因为季月的出现让他的想法有了一点改变。
“还不知道。先不说这个，你回哪里？我送你过去。”
季月想了想，开心提议，“回酒馆吧，你请我吃饭，我也请你喝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