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下午，季月骑车去了酒馆。
酒馆的名字叫做月亮，是她去年年底花光了所有积蓄才开的。
自从酒馆的生意逐渐步入正轨，季月才感到自己终于不是一个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人了。
来这儿的人很多都不为喝酒，只为寻个可以暂时安身的地方。
有从很远的地方来拉萨市的朝拜者，他们普遍贫穷，受尽饥饿，有拉漂，甚至也有乞丐。
对于这些，季月从不在意，即使每个月的营业额只能够勉强支付租金。
此时此刻，季月刚抵达酒馆，就被门口贴的巨幅海报惊呆了。
眼前的海报画风满满都是十年前城中村的味道，最要命的是，上面俨然是她自己的照片！
网红酒馆西施老板娘──季月，欢迎各位光临！
“我天……”
季月心里不禁起了一阵恶寒，这张海报上的她也太丑了好吗？
这是小丽姐找的哪家广告公司做的，她的巨脸都快占满整个画面了…
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的，季月半掩着身子偷偷进了酒馆，直奔吧台。
小丽正在吧台准备酒杯，一看到季月便冲她打了声招呼，“回来啦。”
季月憋红了脸一口气说道：“小丽姐，门口那张海报怎么回事？？”
小丽看了一眼季月那副着急样，自己却气定神闲。
“当然是为我们酒馆做的宣传啊…你没发现今天顾客是比以前多了很多吗？”
季月看着屋内满座的客人，对，多是多了，但她的脚趾已经扣出三室一厅了。
这时一个季月之前做兼职的老板走了过来，面带笑容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错啊，月月姑娘，这个广告打得好……”
季月一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表面强装镇定干笑两声，“吴，吴老板，你怎么突然想来喝酒了？”
吴老板哈哈一笑：“就是突然想来了，美酒配美人嘛！”
“”
打发完了吴老板，季月恨不能现在就把那张巨幅海报撕下来。
她才两天没来酒馆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样下去还得了。
小丽拦住她，“别啊，好不容易生意有了起色呢！这过两天就是雪顿节了，正好趁热打铁。”
“小丽姐，这是谁的主意，这么缺心眼。”
小丽犹豫了几秒，老实说道：“其实是次仁的主意，他说这也算是作为你给他提出民宿主意的回报。”
民宿？
对，季月想起来了，当初就是她给次仁提的建议…
难道次仁那榆木脑袋就此开窍了？
季月靠在小丽身上欲哭无泪，“不行，这海报必须马上撕下来。”
刚说完她便叫上一旁调酒的小马，“小马哥，我们一起……”
小丽连忙捂住她的嘴，佯装生气。
“有钱赚还不好啊，你看──”
季月顺着小丽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小丽继续说道：“那人连续几天都坐那儿，每次来都点一杯奶茶，真就给白喝啊？”
季月缓缓收回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没事，也就每天一杯奶茶嘛。”
小丽立马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我──”
“哎呀……小丽姐，我也想喝奶茶了。”
深知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探讨下去了，季月连忙撒娇卖萌冲着小丽眨眨眼。
至于海报的事…哎，季月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发誓，等雪顿节一过她马上撕下来！
“真拿你没办法……”
小丽无奈的娇嗔，便去给她准备奶茶了。
这时，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外国游客走了过来，靠近了正坐在吧台旁的季月。
季月转头心中便咯噔一下，看着他人高马大，还有点肥胖的身躯正离自己越来越近，季月无意的后退，“你好，有什么事吗？”
忽然意识到他也许听不懂中文，季月再次用英文说了一遍。
但是她贫瘠的词汇只能让她说出“hello”就没了。
“美丽的女士，我想邀请你跟我们一起喝一杯，可以吗？”
老外还算顺畅地用中文笑着说道。
季月松了口气，原来他会说中文。
虽然眼前的男人是用询问的语气，但他身体的动作却十分强势，已经摸上季月的肩膀了。
油腻的笑容让季月心里顿时有些紧张，她看向他身后，有几个老外此时都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呃，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老外仍不放弃，“e！美丽的女士，也许你可以试一试，酒的滋味真的很棒。”
他试图拥住季月的身子。
季月不停地后退，双手挣扎着。
“抱歉，我真的不会……”
这时，面前出现了一只手臂制止了老外接下来的动作。
季月抬头看，是在卜楞寺遇见的那个男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好像……在帮自己。
老外此时也明显愣了一下，他一脸不悦的甩开厉成殷的手，但他似乎很用力，厉成殷并没有松手。
“嘿，兄弟，你什么意思，是我先看到这位女士的。”
厉成殷冷笑，“你吸引女人都用这么下流的手段吗。”
他声音不大，是用英文说的这句话，老外听到后瞬间面红耳赤。
虽然没听懂这句话什么意思，但季月看老外气得青筋都爆起了，生怕他下一秒就要动手。
“诶，有话好好说……”
这时老外的几个同伴也过来了，他们个个脸色不善，凶神恶煞的盯着厉成殷。
季月见状心里有些害怕，她拉了拉厉成殷的衣角，小声说：“谢谢你，但是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了，你就别跟他们较劲了……”
毕竟这是在她开的酒馆，要是惊吓到其他客人，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呢。
厉成殷这才撇了一眼季月，深邃的眼睛下看不出情绪，仿佛他即将就止于此，不会再干嘛了。
这几个老外看到他无所谓的模样便更加生气了。
其中一个瘦瘦高高，满脸麻子的老外骂道：“喂，你妈妈没有教过你跟别人说话要懂礼貌吗？我的意思是你他妈的最好看着我们。”
犹豫了片刻，厉成殷说：“没错，我也看上了这位女士，可以把她让给我吗，作为交换，你们这桌的费用我买单。”
闻言，这几个老外内心明显松动了。
他们都是穷游的背包客，如果能拿一个女人来换一顿酒钱，当然是一笔好买卖。
为首的老外语气也好了很多，他看着厉成殷说道：“没问题，这可是你说的。”
几人转身离开回到了酒桌上。
季月满脸疑惑，等等，怎么回事，他说了什么让这群人就这么走了？
季月忍不住问厉成殷，“你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厉成殷淡淡道：“没什么。”
好吧，不管怎么样，季月总算松了口气，她笑道：“谢谢你帮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厉成殷心中一沉，随后勾唇笑，“没事。”
气氛也没有那么紧张了，季月笑着拉过厉成殷，半推着他坐到旁边的卡座上。
“我请你喝酒。”
面对热情似火的她，厉成殷心里有些烦闷。
说不上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她目前关于他一无所知。
季月来到吧台挑了两瓶上好的洋酒，再带了一杯奶茶。
小丽正忙的不可开交，刚才看到季月跟那几个老外正聊些什么，过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可能是被骚扰了。
好在看样子没出什么事。
小丽问：“没事吧月月？”
“没什么。”季月努努嘴，“那个人刚才帮了我。”
小丽顺着季月的视线望去。
“呃，那帅哥谁啊，你认识吗？”
季月耸肩，“不认识，不过现在应该认识了吧。”
带上酒，季月坐到了厉成殷的对面，随后给他倒了半杯。
“我随便拿的，朗姆，不知道你爱不爱喝。”
“我都可以。”
刚才的几个老外这时瞧着季月跟厉成殷，笑得合不拢嘴，嘴里用英文说着不堪入耳的话。
“贱人就是爱钱，给钱就能……”
那人伸出手比了比，随即其他几人便放声大笑起来。
“要是给我钱，我也能……”
“哈哈哈哈哈哈……”
这边，厉成殷一字不差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
也许是刚才没能得逞，这时便想过过嘴瘾，这几个老外一点也不在乎他是不是能听到。
他强忍心中的怒火，趁着季月倒酒的间隙，带着一丝狠意的眼神撇了正在滔滔不绝满口黄腔的胖老外一眼。
那老外无意中看到了厉成殷投来的目光。
是一种阴暗无情的眼神，如同黑夜的瞳孔深邃而神秘，让人捉摸不透。
充满了报复感。
老外吞了吞口水，渐渐地语速放慢，然后便没再说了。
季月喝了一口奶茶，甜甜笑了笑，“对了，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呀？”
厉成殷轻轻抿了一口酒，“我打的出租车，让司机随便载我到一家酒馆，就到这儿来了。”
“不是吧，这么巧。”
她丝毫没有觉得不对。
季月咬着吸管，开心的继续说：“肯定是我们这儿有名气。”
厉成殷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如此高兴，也情不自禁的哼笑出声。
正想着，突然季月兴冲冲的问：“对了，你有去入住那家民宿吗？”
“次仁民宿？”
“对。”
“去了，怎么了？”
“没怎么。”季月轻咳一声，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个，有人在路上管你要过签名或者拍过照吗？”
厉成殷皱眉，“为什么会问我要签名或跟我拍照？”
季月称赞道：“因为你真的很好看啊，像是电视里的明星一样诶，你该不会真的是某个我不知道的明星吧！”
厉成殷有些无奈的失声笑了，“怎么会，我并不是什么明星。”
厉成殷将杯里最后一口酒饮尽，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看来这里真的比内陆城市天黑的晚的多，不知不觉就晚上十点了。”
“是啊，我来这儿都两三年了，已经习惯了。你应该是来旅游的吧。”
“嗯。”
“你准备去哪里玩呢？”
“这个我倒没想过，想来便来了。”
“噢，这个叫一个人说走就走的旅行。”
季月双手趴在桌上焉不拉几的唉声叹气，“我来这里这么久了，一个景点还没去过，都忙着打工去了。”
厉成殷扬起嘴角，指腹磨痧着酒杯转动。
“既然如此，过两天是当地的雪顿节，可以带我转转吗？”
季月眸光一亮，“可以呀！不过你居然知道雪顿节，基本不是这里人的话很少有知道的，我也是来了好久才知道的。”
季月甜甜一笑，“你懂的还不少。”
“我只是略闻过，听说这在当地很隆重。”
说完后，厉成殷将桌上的酒杯推开，拿起旁边椅子上搭着的外套，在桌上放了两百元钱，站起身，“你们也应该快打烊了，我先回去了。”
在他起身时甩动外套的那一瞬，季月清楚地闻到了来自于他身上和衣物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味。
她怔了怔。
片刻，季月看了眼吧台上的时间，距离打烊还有不到半小时了。
“是快了，那拜拜。”
在厉成殷走到门口即将出去的时候，季月在他身后大声问道：“嘿，雪顿街那天，我们在什么地方见面呀？”
厉成殷纤长挺拔的身躯一顿，侧过身：“电话里说。”
“电话？”
“你忘了，我有你的电话号码。”
说完后便跨出那道门栏。
半晌过后，季月总觉得哪里不对，站在原地轻蹙眉。
突然她猛的一拍脑袋，“对了，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小丽在一旁边收拾客桌取笑她，“坐那里跟别人聊了那么久还不知道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