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牧歌靠着椅背，目光悠远地看着小区中庭的方向，搭在腿上的手悄然攥紧拳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为难，“秦教授，您送的衣服鞋子太贵重我不能收，方便把账号给我吗，我把钱退给您。”
30万在老家县城可以全款买一套不错的二手房，她不可能会退回去，但姿态要摆足。
穷人的自尊就像充满气的气球，针一扎就破了。她又穷又贪又怕死，送奶奶去医院从问诊开始就提心吊胆，怕钱不够的感觉，比没有自尊更折磨人。
自尊不能改善她的生活，无耻和不要脸可以。
她需要钱。
同时她也想试探一下，搞清楚男女主们在做什么。
她不聪明，但是有很多被霸凌被欺负的经验。上中学时，同班同学假意跟她做朋友，然后在她真心以为对方很好的时候，被她们堵在厕所里抽耳光，嘲笑她胖和蠢笨。
如果秦云霄同意自己退钱，说明自己可能只是他们在玩的，某个游戏里的小丑——看吧，她就是假清高实际想要更多。
不退钱的对策她想好了：没钱，等卖了二手会把钱补足，然后用拖字诀。
耳边安静下去，秦云霄没出声，像是很意外自己的选择？
牧歌的心跳在耳边的呼吸声变得清晰时，一点点加速，手脚也逐渐变得冰凉。
自己果然只是个小丑。
不知过了多久，秦云霄的声音终于传过来，听着似乎有点懊恼，“不用退了，送给你就是你的，无论是卖出去还是自己穿都是你的自由。”
牧歌无声地笑了下，极力克制住情绪，“谢谢秦教授，只是以后这样的贵重的礼物不要送了，我消费不起。”
她不懂男人的心思，但是知道游戏规则：越是拒绝，他们越想给。
摆弄棋子时谁不想赢呢？
就像她上中学被霸凌一样，每个人都极力对自己好，获取信任。当信任足够高，从开始就准备的刀子才会亮出来，才有足够的成就感。
牧歌结束跟秦云霄的通话，又在长椅里坐了大概十分钟，起身上楼。
开门进去，冷不丁看到坐在客厅里的四位男主，沙发边上整齐放着好几个行李箱。她心下一松，一直以来压在头上的死亡阴影彻底散去。
人全部到齐，省了她逐个去试探的时间。
“牧歌，抱歉啊，我没经过你的同意就让他们进来。”唐嘉宝尴尬解释，“他们主要是不放心我的安全。”
牧歌装出紧张无措的样子，拐去厨房拿冰镇的矿泉水，“他们只是过来看望你，还是打算住下？”
四个行李箱整整齐齐摆在沙发边上，分明是想要住进来。说不定这套房子和对门那套是一个人的物业，两套其实早已打通。
“他们要住下来，不过你放心，他们会交房租，每人每月两万。”唐嘉宝焦急补充，“他们不会影响我们。”
两万……牧歌差点摔出去，幸好吨位够大，停顿那一下也不是特别明显。
分租四个房间就是8万的房租！
这个价格可是他们主动提出，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自己最多是不拒绝。
忍住心动打开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她背对着客厅里众人，佯装为难，“房主说了，不能分租房间，所以我……”
——我也不好做。她有意留给他们足够的想象空间，表明自己做不了主的态度。
“若书哥哥认识房主，他跟房主商量过了，你随便租。”唐嘉宝打断她，“不信你看微信消息。”
他们四个商量出来的办法是先斩后奏。
陆寒城在装修时就已经将两套房子打通，十几个房间随便住。
牧歌背对他们，不断提醒自己不要笑，落在其他人眼里，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尝尽生活困苦的美丽少女，并不愿意白占别人的便宜，这样的提议分明是在侮辱她。
她是那么的骄傲又高洁。
“牧歌？”唐嘉宝见她不出声，更急了，“你先看房主怎么说，好不好。”
“嗯。”牧歌用力压下上扬的嘴角，慢吞吞拿出手机解锁查看未读消息。
l：房子空了6年都租不出去也卖不掉，谢谢你帮我的房子增加人气，说不定等你搬走，这套房子就能顺利卖出去。你尽管收租，就当是帮我的房子增加人气的酬劳。
牧歌再次压下疯狂上扬的唇角，打打删删，磨蹭了将近一分钟才回复：您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坐在客厅的陆寒城往后靠了靠，给她回复过去：不介意。若书跟我认识，他们住过的房子，会有很多人抢着买，我赚到的比你收租的要多。
牧歌眸光闪了闪，发过去一个感谢的表情包。
是真心感谢。毕竟有房子住还白拿8万房租，简直是菩萨在世，专门渡她这个穷鬼。
游戏而已，她玩得起。
陆寒城脸上露出蜜汁微笑，放下手机，不疾不徐开口，“牧歌，我们能不能加你的微信，现在就把房租转给你？”
其他人也都看着牧歌，眼里写满了期待。
牧歌徐徐转过身，视线扫过餐桌上精致丰盛的午餐，抿起唇角犹豫犹豫点头，“好……吧。”
又赚8万，她有40万存款了！
她迈开脚步过去，故意走得特别慢，温吞发出疑问，“你们……每个人都有房子，不像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要住进来？”
铂悦府一套房子几千万上亿，他们一定不会送，她知道。
“是这样的。”唐嘉宝脸上浮起愧疚的表情，“牧歌，我听说了爸爸让你在一个月内，争取留在伊尚的事。临江哥哥可以给你上课，若书哥哥可以带你认识圈内有名的造型师，云霄哥哥可以教你认识传统服饰，寒城哥哥可以教你外语，安排国外的造型师给你上课。”
牧歌顿住脚步，脸上的笑容收不住，看着有些扭曲，像是要哭的样子，“你们要帮我？”
真是完美无缺的理由。
她这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表情，落在唐嘉宝等人眼中，格外的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唐嘉宝心底软的一塌糊涂，努力扬起灿烂的笑容回应她，“对，我们要帮你。”
“那……谢谢你们。”牧歌低着头走进客厅，把自己的加好友二维码亮出来，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有些手抖，“这是我的微信二维码。”
他们不是说要转房租吗，赶紧转账。
几位男主迅速掏出手机加她好友，给她转账还自觉备注房租二字。
牧歌收到转账，忍住笑意嗓音低低地说，“你们去选房间吧。”
她刚说完，陆寒城第一个冲进走道，将挨着主卧的那间客房房门锁上。
温若书他们追上去，把他堵在走道里，愤怒地用眼神凌迟他。
陆寒城得意抬高下巴，浑然不惧他们的威胁。
几个人僵持片刻，各自选好了房间，很快跑出去吃午饭。
午饭有空运过来的牛肉和海鲜，大厨手艺精湛，牧歌强忍着不敢多吃，放了碗筷就去厨房切水果。
她一走，桌上的几个人都看着她，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她太懂事了，不过一顿午饭都吃得如此不安。
餐厅的气氛有些微妙。
几个人互相交换眼神，心里都有同样的念头：她那么好，怎么想办法多给她一点钱，让她不要这么抗拒跟他们接触。
午饭后，男主们去整理自己的房间，牧歌端着切好的水果去客厅，安静坐到唐嘉宝身边拿手机看资料。
“我好羡慕你啊，牧歌。”唐嘉宝缩在沙发一角，受伤的腿垂下沙发，怀里抱着只抱枕，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苦恼，“你有喜欢的事情做，我什么都没有。”
她不是炫耀，眼神清澈又无辜，好看的眉拢在一起有种惨兮兮的脆弱感。
牧歌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注视她片刻，把讽刺的话吞回去，小声问道，“你不是很喜欢跳舞吗？”
在那个噩梦里，唐嘉宝被誉为芭蕾公主，她受伤后，舞团的新首席，每一个都被拿出来跟她做比较。
“是习惯不是喜欢。”唐嘉宝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起诱人的红，“妈妈是芭蕾舞演员，一直梦想着成为世界知名的芭蕾舞团首席，我从小就学习跳芭蕾，是为了完成她的梦想。”
“那你喜欢什么。”牧歌暂停学习视频，往她身边挪了挪。
有钱人的烦恼，她无法理解。
她也很想除了钱之外什么都没有，不用为一套房子拼死拼活，不用担心奶奶生病送医卡上的钱不够。
“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唐嘉宝秀气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绵软的嗓音低下去，“我也不敢喜欢，妈妈会反对会阻止我去喜欢芭蕾以外的东西。”
她跳了十几年的芭蕾，世界里也只有芭蕾，没有其他。受伤的这段时间，她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只是从来不敢在妈妈面前表露。
“演戏呢？”牧歌仔细回忆了下那个可怕的梦境，试探的语气，“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有演戏的天赋？”
她现在就演得很好，男主们的演技更是精湛，同桌吃饭居然没人吐出来。
“演戏？”唐嘉宝眨了下眼，丢开抱枕猛地扑进牧歌怀里，又哭又笑，“牧歌，你真的太好了，我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了。”
刚整理好房间，出来就看到牧歌被唐嘉宝抱住的陆寒城等人，齐刷刷地看着她俩，眼底满是嫉妒。
牧歌觉察到他们的视线，误以为他们是在警告自己不要靠近唐嘉宝，清了清嗓子，将怀里的人推开。
空气里微妙气息霎时散去。
“我要去上课了，你既然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就好好养伤尽快好起来。”牧歌拍拍唐嘉宝的肩膀，拿着手机站起身，“你们想要帮我等我上完课再说。”
不是说住进来是为了帮自己提升能力吗，她当真了，看他们怎么往下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