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番外1
今日一回府里就感觉不同,人人看起来都喜气洋洋,我看了一眼顾叙,他脸上难得带了一丝矜持的笑,避开了我探寻的目光。
“娘子先休息吧,我去厨房看看。”
顾叙可不是喜好厨事的人,我更觉诡异。
这时管家殷勤前来带走了跟着前来的桃弧母女。
等进了衡柏院,这才发现诡异的来源。
只看院落里空无一人,连平日叽叽喳喳的悦乐也不在。
院落中一片繁花,放了花架,另有一架秋千,进了房中,蓍草瓶中都是时令的鲜花,一捧莲花落在洁白的瓷缸中,开得正好,旁边的花瓶里插着几根新鲜的莲蓬。
而正中间,则是一对完好的花烛。
鲜妍,妖娆又温柔。
仿佛又回到了新婚当日第一夜,我没来由的面上发热,低声叽咕:“搞什么鬼。”
而在房中的桌上,放着别具一格的“花”。
这是由一个个由小小的面人组成的花,中间夹杂混合着鲜红的胜春花,别有一番味道。
我伸手取出最上面一个,果然是那老翁做的小面人,正是当日在街檐下躲雨时剩下的那几个,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来的。
面人有些褪色,更有一番味道。
我举起手看,只看两个小人放在一起可可爱爱,叫人不由微微勾起嘴角。
就在这时,我忽然闻到了一股很淡的味道,这味道……我忽觉身后有人,一瞬回头,那人已就势卡住了我脖子。
竟是一个蒙面男子,我猝不及防,几乎是来自长期以来的本能,第一反应不是尖叫躲避,而是直接向那人怀中撞去,砰的一声,我额头撞到了他下巴,与此同时,一脚提膝直接上去,那人猝不及防,一声闷哼,身子弯成了虾米形。
一看时机正好,我立刻向外面而去,而就在这时,脖颈一痛,我瞬间眼前一黑,失去了行动能力。
当我醒来时候已在榻上,旁边一人伸手抵在我脖颈上,在床的正上方还有一人,手持利刃,准备得妥妥当当。
我身后那人松开按我人中的手,低声道:“我劝你,不想死的话最好照着我们说的做。”
我舔了舔唇。心知照着他们说的做,那肯定是我和外面来的人两个一起死。
身后那人凝神听着外间的动静,目露凶光。
“等下你叫他直接上来。”
“会不会太直接啊?”
刺客冷笑:“少来花样,照我说的做。既然是新婚燕尔,还在这里装什么矜持。”
我点头:“有道理。”
刺客压低声音,目光扫过我的脸:“你若是听话,一会说不定我还能饶你一命。”
“谢谢大哥。”
“算你识相。”
外面顾叙的脚步声从远而近,手里大约捧着什么东西,有叮咚的汤水声。
“娘子。”
他叫了一声,声音顿住,低头从地上捡起我方才落下的面人,嘀咕一句:“怎么这么不小心。”
脖子上的匕首压紧,冰凉的刀锋稍稍用力就可以刺破皮肤,疼。
刺客道:“叫他过来。”
我便叫了一声:“夫君。”
顾叙在外面轻笑一声:“这么早就歇下了?”
刺客道:“叫他过来这里。不要被他发现,你最好……”
“一起啊。”我立刻配合叫道。
“啊?”顾叙有些意外应了一声,却没动静。
刺客低声道:“你得温柔一点勾人一点啊,你现在是叫他一起来睡觉,不是一起去喝酒。”
“那怎么做?”我呆呆看他。
刺客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难怪传言说你夫君要将你送出去——真是笨死,白瞎这张脸,你且伸出脚。”
我伸出脚,放到了罗帐外。
刺客道:“晃一晃。哎,你轻点晃。”
外面顾叙说话:“干嘛呢?”
刺客用眼神明示我,我面色一红,只道:“你猜?”
罗帐外顾叙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我脸更热,转头看那刺客,那刺客面色一冷,手上的锋刃压紧,他余光只看着罗帐中上方那准备好的另一个刺客,想来两人算计好了,只要顾叙进来,顷刻之间猝不及防,两人齐齐出手,成功几率甚高。
却不妨顾叙并没有进来,而是就势脱掉了我的鞋。
“怎么如此惫懒,鞋都不脱就……”他的手捉住罗帐,只要一点就可以掀开。
“等下。”我忽的叫道。
脖子上的利刃加深,一道血线和几颗血珠儿滚下,我撑着道:“我渴了,想喝点汤。记得加点葱。”
脚步声没有迟疑,走向了桌旁,接着便是汤盅打开的声音,哗哗的舀汤声。
刺客冷冷看我:“若是你还敢耍花招,我立刻要了你的命。”
“别别,大哥。”我可怜模样,“我这不是等他端汤过来,方便你们动手吗,到时候他手里端着东西,也不好反抗不是——”
刺客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你竟如此狠心。”
我道:“其实我早就对他没多少感情了。像是大哥你说的,他要将我送给别人,我也是有感情的人。对了,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闭嘴。”
“大哥,临死前给死个明白吧。”我眼巴巴看着他。
刺客道:“自然是有我们自己的消息渠道。”
今日在褚王府发生的事情,除了在场的我们几人知道明细,其他知道一言片语或者半真半假情况的便是近侍,我想起那妖娆美丽的教坊司娘子。
作为三皇子送去的人,她自然嫌疑最大。
而在此刻,如果顾叙遇刺,进可以栽到对我“觊觎”的褚王身上,退可以卸掉一条五皇子的助力臂膀,还是曾经救过天子的臂膀。
就在这时,已经去端汤的顾叙去而复返,他走得很慢,一手按住罗帐,一面道:“汤来了。”
却没有再进。
刺客给我使眼色,我道:“你进来喂我。”
“好啊。”顾叙应了一声,与此同时,有东西伸了进来,几乎电光火石之间,那头顶的刺客和我旁边的刺客同时发作,刀剑相击,却是同时扎进了一个软枕。
他们顿时察觉不妙,慌忙回剑,但这时的顾叙已一手拉住了我的手,将我一个回身瞬间拖拽到了身后,我尚未站稳,他已直接钻进了罗帐中。
过了一会,他从罗帐出来,一手上是血,另一只手上还端着方才送过来的汤。
汤冒着热气,他向我:“娘子要的汤。”
不装要死。
顾叙看完了我的衣衫,尚且整齐,这才向外面叫人,很快星云和万松将人拖了出去。
管家听见动静忙也过来,看见满脸满头是血的两个刺客,啧啧做声:“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顾叙懒洋洋道:“两个瞎眼的小贼,来偷东西,被我抓住,教训了一顿。”
管家擦汗:“少爷可丢了什么?”
顾叙看我一眼:“要不是他们不方便动手,恐怕丢的东西不会少。”
两个小贼被押了下去。
顾叙开始跟我算计方才的账。
“什么叫没有感情?”
“权宜之计懂吗?”
“什么叫‘等他端汤过来,方便你们动手吗,到时候他手里端着东西,也不好反抗不是——’”
“我这是逼不得已,而且我不是为了给你暗示嘛。”
他总之是欲加之罪。
“你分明就是不在意我,故意如此,说不定你心里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好趁机换个夫君也不一定。”
“瞎说。”我立刻反驳。
“那你证明,证明你是真心当我是你夫君。”
我心里不详的预感,怎么隐隐感觉自己好像掉坑了。
“怎么证明?”
顾叙微微一笑,将脸露出来。
我便耐着性子点击脚尖,在他脸颊轻轻啄了一下。
顾叙轻哼:“敷衍。”
他低下头来,用唇齿轻轻吻住方才我手上的那一处伤口,将上面细密小小的血痕舔舐干净,温热的触感,让本来的刺痛变成了细密的酥麻。
“不用——”我推开他。
他伸手捉住我的手,在唇上吻了一下。
“疼吗?”
那一双眼眸波光粼粼看着我,我在这美色中一时被蛊惑,呆呆摇了摇头。
“夫君给你上药。”他这么说,伸手一手勾住我的膝弯,直接将我抱了起来。
缓步走向方才的罗帐。
“不,不用这么麻烦,马上伤口就好了。不,已经好了。”我脸根本控制不住上面的红。
顾叙忽然站住,我正待松了口气,却听见他说:“看够了吗?还不出去。”
随着他的话音,从房中角落竟然齐齐落下四个暗卫。
我顿时瞠目:“你……”
顾叙道:“没有提前和娘子说,自从上次的事,总觉得我不在的时候,心里放不下心——看来没有白安排,果真用得上。”
他微微一笑:“这事没有提前和娘子说,该罚。”
等等,我本来还要说什么来着。
……
“顾叙,我还没穿鞋——”
“不用了。”顾叙说,“我等下帮你穿。”
罗帐里面除了凌乱,并没有任何血迹,我不知道顾叙是怎么做到的,但是现在里面那属于两个刺客的微茫气息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全是顾叙的气息。
本来是应该先用晚膳的。
我昏昏沉沉又懊恼,他仿佛根本听不懂的意思,最后我已经恼了,开始胡乱骂人。
骂他小贼,骂他偷儿。
骂着骂着我想起了我那一方玉佩。
“我那个玉佩呢?你当初偷拿走的。”
顾叙居高临下,他侧头看我眼睛,目光漆黑而又昳丽,从来不知他竟有这样的模样,他似笑非笑:“想知道,除非你亲我。”
我才不。
我翻过身。
他用胳膊揽住我,在耳后留下一个吻。
“不重要了。我送你一个新的好不好。”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玉佩原来早就被当成了聘礼,送回了苏家。
在最开始定亲的时候就曾经给了苏家。
所以,其实还有一个我从来没有想过的可能,其实最开始的开始,母亲在得到这桩“美好”的姻缘的同时,就是移花接木,将明明是我的缘分给了阿姐。
只可惜那时候的阿姐并不领情。那时候的顾叙受了重伤还被御医下了无法醒来的诊断。
我不再去想这个让我感觉恶心的可能。
冥冥中自有安排。
所有的运气都眷顾那个坚持着的人,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白费。
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