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乜佳看着那串数字反应了会。
这感觉完全不像个在意隐私的人，谁会把家门密码告诉个毫不相干的人呢…
但转念一想，两人也算是认识，更何况他可能是行动不便才被迫这么说，乜佳感到欣慰的是，起码湛明喆对她还算信任。
现在九点半。
乜佳没再躺着瞎琢磨，赶紧起身，静悄悄掩门出去。
到了十八层，乜佳本打算直接输密码进去，但又觉得自己突然闯进去不礼貌，按了几下门铃提示，才在门上输密码。
播放了几个开门音后，铁门轻松弹开，乜佳轻手轻脚开门进屋。
门口的玄关筒灯因开门自动触发点亮，从头顶洒下明亮的光束。
乜佳两手勾在身前，站在门口的地垫上，小心翼翼向里张望。湛明喆家的格局和楼下完全一致，只不过整间屋都黑漆漆的，看上去主人已经休息。
离刚才发信息也就过了不到十分钟，湛明喆应该没睡着。
但看不到卧室的情况，她也不好横冲直撞，才拿手机给湛明喆发了个信息：【睡了吗？】
信息刚发出去，头顶的灯就灭了。
“这么晚找我…有事吗？”突然从卧室的方向传来湛明喆的声音，由远到近。
乜佳依然没往里走，声音放大：“哦…我给你挂个号，想管你要个身份证号码…”
想着湛明喆脚伤不方便走动，乜佳往前走了一步，为了能让他听得更清楚：“你可以大点声告诉我，我记一下就走。”
卧室方向的门廊灯突然被开启，乜佳这才隐约能看清湛明喆家的摆设，还有他正往外走的影子。
“就这样？？”湛明喆似是不满。
乜佳赶紧往回退了一步，恨不得紧紧贴在门上，不侵犯他的一点点领土，解释：“嗯…需要提前预约的…”
门廊处，修长的身影已完全走出来，湛明喆顺手开了厅里的灯，才将龟缩在黑暗里的乜佳清晰照亮。
他没再往前走，而是背倚着墙，似是不理解地问：“站那干嘛？”
乜佳“啊？”了声，顺势往前挪了半步：“我要个身份证号，就走…”
也不知道这话有什么问题，湛明喆忽然欲言又止，半晌才沉声问：“那有必要还跑一趟吗？”
语气听上去不太高兴，可乜佳也没懂他怎么回事。
密码是他给的，来了又这么问…
但毕竟是踩伤了他，受伤的人情绪起伏强烈也不稀奇。
乜佳没当回事，既然见面就闹不愉快，她干脆还是早点离开：“倒也是。不介意的话，你微信发我吧…”说着，转身去开门，补充道：“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艺术佳！！”
被湛明喆恼怒的一嗓子吼住，乜佳停下动作去看他。
他看上去气恼极了，双手抱在一起，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目光凌厉地看着她，质问：“耍我呢？”
乜佳顿时怔懵。
她做什么了？怎么说的就像自己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
就这样，莫名的与他对视着。
半明半暗的空间里，机械表滴滴答答走动着，每走一下都加剧了室温的降低看，让人头皮都有点发麻。
过了不知多久，湛明喆突然移开视线，失意的低下头，嗤笑一声：“行了，你走吧。号我自己挂。”
乜佳赶忙追问：“你是怕麻烦我吗？我信息都填好了，输个身份证号就行。”
湛明喆似是不想再谈，转身的同时，语气强烈道：“个人隐私！不便透露！”
而后，他直接一抹墙上的电灯开关，让房间又陷入刚才的黑暗。
——
回去之后，乜佳半天也没睡着，翻来覆去琢磨自己怎么就耍他了。
可她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中规中矩，不至于让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总不能是等着她进屋照顾他吧…
刚这么想，乜佳就否定了。
在国外那会，他从不喜欢外人进他卧室，虽然乜佳犯过几次忌讳，但湛明喆也只是心平气和告知她自己的习惯。从那之后，乜佳就非常注意。
因此，乜佳怎么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睡过去的时候已经凌晨。
第二天被闹铃吵醒后，就看刘子文一大早留了言，让她快点去公司。
到公司刚好没晚，只不过乜佳刚坐下就听刘子文说星河早上发来了投资决策，结论是公司资质不够，市场前景不佳，不满足投资期望。
尽管早就知道答案，乜佳仍然心有不安，还没坐热，就被喊去了森南办公室。
森南以一种翻脸不认人的态度给乜佳丢了封辞退信，几乎没再多谈一句，就让乜佳收拾东西离开。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她没想到森南动作这么快。
收拾东西的时候，办公室里更是议论纷纷。
刘子文跟乜佳处的不错，她好意提醒乜佳先找会计领工资，因为公司里都在传，森南恐怕想欠薪跑路。
不过除了森南对她意见颇大之外，其他人对她都还很友善，会计也在下午一上班就给乜佳结清了所有款项。
从启翔大厦出来，才下午两点多。
这个时间，看着各处办公楼里都忙忙碌碌的，乜佳顿时生出种不知所措的茫然，独自走在人数不多的大街上。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上周六施荣集团打过来的面试电话，不知道人事那天说后续联系是真的欣赏她还只是出于礼貌。
不过现在回忆，周六休息都能打电话来面试，乜佳又突然觉得是谁在恶作剧。
负面情绪一波一波袭来，让她无法控制情绪，烦躁不已。
她绕路找到家卖酒的小店，进去逛了圈，买了瓶度数极高的俄罗斯伏特加。走在路上拿着那瓶酒发了个致敬昨日的小视频，并配文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mark——下一段挫折的起点。】
发出去之后，她就像喝矿泉水一样，打开瓶盖往嘴里灌了一口。
火辣辣的烧灼感，让她扭曲着精致的小脸，感受着那股灼痛从喉咙滑落至灵魂深处的感觉。
就像开膛破肚，等待的是她的脱胎换骨。
这么早回家，赵素云定会问原因。
乜佳不想让赵素云发现端倪，才在金融街附近的一家小面馆点了几份凉菜，等着湛明喆联系陪他去医院。
面馆里，客人零零星星坐了几桌，目光都往同一个方向投去。
漂亮又会喝酒的女孩通常选择清吧这种地方，因为多是志同道合想排泄压力的年轻人。在面馆这么喝酒的年轻姑娘不多，更何况那张出众精致的小脸能让人一眼就记住。
收款台的小妹担心乜佳有什么想不开的事，看她一瓶浓酒下肚，还好意上前关心。却发现乜佳脸不变色，跟她礼貌道谢，就像喝了瓶矿泉水一样，毫无异常。
直到下午四点多。
乜佳酒足饭饱后，突然收到湛明喆信息。
【下午有事，不去医院了。】
这几个字让乜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收拾东西起身，迅速回了个ok的表情，看着敷衍且随意。
这会她只想回家洗个澡，捂上被子大睡一觉。
以过往的经验，除了运动以外，这是消除负面情绪最快且最有效的办法。
她没什么耐心坐公交车回去，便在路边打了辆车，直奔蓉城嘉园。
车辆颠簸，加上伏特加后劲不小，乜佳在出租车后排座闭了会眼，直到蓉城嘉园门卫登记信息才被叫醒。
出租车驶进小区，按照标识牌去找c座的位置。乜佳把证件塞进包里，趁着这点时间，顺手拿出手机打开小视频刷了两下。
刚才发出去的视频已经有人点赞留言。
大致扫了眼留言列表，多数是鼓励“加油”的，还有夸她拍的照片构图比例选择恰当的。
而点赞列表中最新的一条是个纯黑头像且用户名为一串数字的人。
乜佳往下滑，发现这个人在点赞列表出现的频率极高，几乎是把自己几十条小视频都点了一遍。她随即选了几个曾经拍的视频回顾了下，多数视频的色彩不算鲜明，有种灰突突的抑郁风。
现在年轻人生活压力普遍偏大，也许同样是和她一样通过这种方式找共鸣的人。
司机提示乜佳到达的时候，她将东西收好，向司机道谢后离开。
这时候才五点多，赵素云难免会问她工作的事。
上楼的一路乜佳都在琢磨怎么说自己换工作的事，毕竟这份工作做了刚一个多月。
直到门打开，听到雷祥文和赵素云的说笑声从厨房传来，乜佳那点仅存的耐心和积极彻底没了。
她鞋也没换，径直朝厨房走。
雷祥文正穿着围裙帮赵素云收拾鱼，赵素云在旁边打下手。
因开着排风扇的缘故，两人都没注意乜佳回来，直到乜佳冷着脸走来，才吸引住两人注意。
雷祥文热情地说：“还挺早，尝尝叔叔今天钓回来的鱼。”
赵素云擦手，笑着往乜佳的方向迎，还给她递了杯水。
乜佳视线平淌过料理台上五花八门的食材用料，语气冷淡道：“不巧，刚参加完酒局，我只想睡觉。”
雷祥文脸上的笑荡然无存，将视线从乜佳身上移开，找了块湿布擦手。
见气氛不对，赵素云提醒道：“佳佳，这样说话，不太礼貌。”
“是吗？那抱歉了。”
乜佳把斜挎在身上的包摘下，随手往餐台上一扔，“我只是不喜欢睡觉的时候，家里有外人。”
话里话外，就是轰人走。
雷祥文耐着性子笑了几声，慢悠悠地摘围裙：“是我不请自来，用不着跟你妈妈发脾气。”
听这话，赵素云连忙回头去拉他，一脸抱歉且为难的样子。
乜佳不悦地瞥了眼，又指着厨房的垃圾桶：“雷叔叔走的时候，那袋鱼骨头帮着带出去吧，就别麻烦我妈再下去扔了。”
说完，她立刻转身，往自己卧室走，也不管赵素云怎么让她赔礼道歉。
乜佳在门上贴了“勿扰”两个字，洗了热水澡，躺床上就着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重，直到自己被冻醒，再睁眼房间里已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她顺手按亮电子表看了眼时间，这会才11点多。
从地上把自己踹掉的被子捡起来，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可怎么都睡不着。
乜佳坐起来发了会呆，确定自己困意全无，心情依旧，才决定趁这会入夜人少，出去夜跑几公里，发泄发泄情绪。
换上自己的运动服出门时，赵素云已经睡了。可能是赌气，这次连饭也没给她留。
乜佳不在意，径自出门。
自打搬到之前的旧小区后，因环境不好，她也放弃了从前的夜跑习惯。重捡回来，怎么也需要个适应的过程。
她沿着蓉城嘉园外的马路跑了一圈，大概是五公里的样子，中途休整了一次，用了将近半个小时跑完一圈。
刚跑完还觉得精神饱满，沿街走了五分钟就逐渐感受到了饥肠辘辘，尤其是晚上没进食的情况下。
这个时间，沿街的店铺多数都关了。
她路过蓉城嘉园外的一个推车小摊时，还是被那股香飘十里的味道吸引住，买了份刚出炉的烤冷面。
一路上，纸袋子里冒出来的热气芳香四溢，让乜佳恨不得立刻吃进肚子里。但担心夜里喝风受凉，她还是捧进了电梯间，才开始找纸袋子里的竹签。
刚把装着炒冷面的盒子盖打开，电梯也在这时候开门。
她抬眼，就看电梯里，湛明喆正弯着一只腿靠在电梯内的扶手上，他衬衫解了两个扣子，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看他累的不像样，乜佳立刻走进电梯，按了楼层和关门键，主动跟他打招呼。
“这么晚才下班…脚好点了吗？”
湛明喆看着疲惫且困倦，按压额角的手落下，视线从乜佳的脸上移到她手里。
他先点点头，表示好些了，转移话题：“开始吃夜宵了？”
乜佳这才看了眼手里捧着的纸袋子，无奈地笑道：“没吃晚饭，实在饿极了…”
毕竟她很少吃小摊上的东西。
湛明喆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感冒没好还是想闻什么味道。
他把手上拿的文件夹换了只手，抬手轻轻拨了下乜佳手里的袋子口，问：“楼下小摊买的？”
乜佳“嗯”了声，以为他想吃，把手里的袋子往他那边递了下，摆出一副乐于分享的姿态。
“那有必要告诉你。”湛明喆将手落下，带着笑腔继续说“那摊主用袜子擦炉子，这味道可能，很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