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箭矢之谜
夜里，乌云散去，天色也变得清朗。只是星辰依旧，佳人不再。
赵元长又坐在了天玑的阶梯上，一个人，一份影，略显落寞。
黑夜的不远处，传来隆隆的推椅声。赵元长嘴角微微动了一下，道：“这么晚，还没睡？”
“彼此彼此嘛！”萧千藏笑道，“怎么，你这是坐观星象，还是睹星思人啊？”
赵元长轻轻翻了翻白眼，一脸波澜不惊地说道：“瞎说什么呢？”
萧千藏瞧了赵元长一眼，哈哈一笑，继续说道：“是你跟我说，人的眼神不会骗人。我见过你杀敌的奋勇，也见过你办案的沉稳，你这眼神，怎么看也不是想案子。怎么，我们的赵指挥使，有心事了？！”
赵元长闷“哼”一声，笑笑说：“怎么千藏兄的读心术，突然变成长辈的操心？！”
“哎哟，那是必须的！你可是北辰司的第一把手，你的状况，决定全司走向，我腰废了，腿残了，唯有心，还在跳动，那只能做操心的事咯！”
“……”
赵元长侧过头看了看萧千藏，嘴巴微张，刚想说些什么，又犹豫了一下，没继续说了。萧千藏此人，不仅乔装术高超，一人千面。在间细中，他的读心术怎么着也能排上前三。虽然现在身中慢性毒，且行动不便，但他一人之智，也能抵得上一个北辰司。
萧千藏咯咯咯地笑了笑，道：“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说正事啊，你给我的那支箭，我看过了，我可以非常肯定，这不是北汉的军矢。”
“什么？”赵元长一阵诧异。
“这箭虽然一眼看去是北汉的军矢，但，摸上去，却不像。北汉的军矢用的是杨木，可这矢用的是桦木。”萧千藏道。他曾是北汉天机府的间细，自然也熟知北汉的一些军情。
“如此说来，这是一支伪造的北汉军矢？”
“不仅如此，这镞的锻铁工艺比北汉的军工局要精练多了。”语毕，萧千藏用手指敲了敲铁镞，“噹”地发出清脆却瘆骨的声音。“呵，这完全是批量生产和量身订造的区别啊！北汉的军矢，哪有这般明亮的铮音。”
“还有，”萧千藏继续补充道，“这锻铁工艺，还有一个精妙之处，你看着铁片虽然平滑，但在光下，你能看到特别的纹路。”
随后，萧千藏取来了油灯，在灯光下，那小小镞铁上，居然有类似花瓣的纹路。
赵元长非常诧异，同时嘴角轻轻上扬。他不仅惊叹工艺的精湛巧妙，更是觉得距离真相又近了一些。像这种特别的图纹标识，往往都是工匠独特的个人签名。
“真是绝妙的工艺！那，可知这工艺出自哪位匠人之手？”
萧千藏嘴角耐人寻味地上翘，回答道：“如果深究下来，就有意思了。这锻铁工艺，能做到如此精细，非兵器世家，幽云十六州棠丽门莫属。”
“棠丽门？我也有所耳闻。不过，他们几年前已经惨遭仇家灭门了。”赵元长道。
“嗯，可惜了。世间再无好兵器矣！虽说在清点遗体的时候，没找到宗主白俊棠的遗体，但据说当时他伤得非常重，估计也很难活下来。不过，这镞是新锻的。所以，究竟是有人窃了棠丽门的技术再给人做定制的箭矢；还是说，棠丽门还有幸存的人，东山再起，也很难说。”萧千藏道。
“兴许，这个制造箭矢的工匠，是一个突破口。”赵元长一边看着镞上的花纹，一边说道。
萧千藏“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不是北汉的军矢，有没有可能，杀害郡主的人，不是北汉的间细？”赵元长假设道。
“我可没有这样说。谁知道天机府的人会不会一时兴致，给哪个间细配个好东西？反正，这种好事，没轮上我就是了。咱们北辰司可别落后太多，赵指挥使您可以考虑下给我配个好一点兵器哟，你看我，坐在推椅上，没个兵器防身，那可不行啊！哈哈哈哈哈……”
“……好，好，好！”
两人相视而笑，他们确实好久没有如此这样开怀大笑。
“那我先多谢了。话说回来，也没准是天道会和北汉联手，然后天道会自己找人打造这批箭矢呢。你看这天道会用恶钱置换了那么多真钱，他们拿这些真钱来做好的兵器，也是有可能的。”萧千藏分析道。
“其实，很早之前，我和郡主就曾经怀疑过，昆仑与天道会的联系。因为天道会的标志，恰好就是昆仑山。如今看来，昆仑很有可能就是天道会的天尊，而此人，很有可能就是慕容震翾。”
“就差证据了。”萧千藏脸色忽然一沉，低声说道。
“没错，而且，必须是一击毙命的证据，否则很有可能反咬我们一口。私铸坊被破获，他们已经暴露了一半，所以从现在起，估计他们已经开始最后的挣扎。第一步，他们一定会除掉周隼；第二步，便是沈既明！”赵元长道。
“所见略同。那，这两人可有什么消息？”萧千藏问道。
“周隼，探子回报，暂无消息。沈既明，天天在家反省。不过据林刊所说，他最近爱上通津阁的糕点。”
“这老头，还挺有品位的。要是她在的话，就可以让她去趟通津阁，看看有什么发现了。”萧千藏边说，边瞅了一眼赵元长，嘴边带着调侃的微笑。
赵元长并无作声。
萧千藏又笑了笑，道：“得空就去慰问下人家，就说，陈叔想她了，问她何时有空，我还欠她一顿饭呢！”
“再说吧！”
萧千藏道：“什么叫再说，人家那刀可是为你挨的，别说你没看出来哈！”
“我知道。”
“所以，你赶紧安排安排，办案跟生活，两者都不能耽误呀！”萧千藏边笑边说，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直线。
赵元长拍了拍萧千藏的肩膀，面无表情地说道：“千藏兄啊，千藏兄，我突然发现，除了情报工作，你还可以自立门户，干点别的生意了。”
萧千藏一阵诧异，问：“什么生意啊？”
“媒人！”赵元长忍着嘴角的弧度道，但瞳孔里尽透出放松欢愉的眼神光。
萧千藏哈哈一笑，拍了拍赵元长的手，道：“哎呀，某人办案呢，心细如针，怎么都读不出他想什么。可到了感情问题呢，就不攻自破，方才我说什么来着，睹星思人，他说我瞎说，你看啊，这前后矛盾的，唉，我都不好意思说某人的口供有多拙劣了……”
“……”
“唉，人生在世，也不过是一阵云雾，出现片刻，随后就消失了。所以啊，要珍惜！”萧千藏深深呼吸，继续道：“元长，咱俩是兄弟，是同袍，也是生死之交。虽然我现在行动不便，但我脑子也还能凑合用。我只希望，以我余生的残壳之躯，再能为你，排忧解难，无论案件，还是别的。”
赵元长微微一笑，蹲在了萧千藏的推椅边上，抬起头，看着萧千藏说：“千藏兄，谢谢你。”
萧千藏没有说话，他伸出一个拳头。赵元长立马会意，也伸出一个拳头碰向萧千藏的拳。这是他与赵元长在战场上一个默契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