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涨
榕生是外廊式公寓，一条公共走廊串起整层公寓楼的居民。
走廊不长，左侧的房间门窗紧闭，“芳香四溢”。右侧是浓密而细长的雨线，犹如利剑，直射而下。
贺景轻轻抹了把扑在脸上的水汽，“所以，我们小朋友去楼上做什么了？”
他个头比姜绍高一些，等人走近就会变成居高临下俯视着，傲慢又嚣张。明明是笑着说话，目光却不怎么有温度。
贺景在生气。
可是为什么？
姜绍觉得对方简直莫名其妙。
“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那三个字。”姜绍满脸写着“我很不爽”。
如果还是花臂站在他面前，大概率是会心里犯怵的。
但贺景却笑了，“好吧，我们小朋”
啪——
姜绍扬起的手腕被贺景抓住，对方一个侧身将他按在了满是水珠以及绿色液体的墙上。
贺景近在咫尺的瞳孔微缩，眸底泛着几分说不清的情绪：“是谁惹我们小嗯，惹你生气了？”
怎么会生气呢，不过是想杀人罢了。
怎么说贺景也是联合行动队的，一墙之隔，两个小跟班神色紧张地探着脑袋张望。
姜绍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干掉三人的可能性，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好烦。
随即他冷着脸“哗”一声拉下外套拉链，在两道不可思议地目光下身体前倾贴近贺景。
下一秒，黑色外套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犹如利剑直射贺景脖颈。
“方彦！”贺景皱着眉避开。
灰绿色的腐败液体沿着外套动线砸向四周，不等喷溅开，灼热的火舌席卷而来，橘色的火光印着姜绍和贺景冷冽的脸庞。
有那么一瞬，宋金雨觉得两人之间肯定只能活一个。
业火焚烧着一切恶心，姜绍冷冷瞪了贺景一眼，头也不回进了404。
而贺景同样冷着脸，从靴子里抽出军刀在手上转着，上了五楼。
“没事了？”方彦手心还有一簇小火苗，视线跟着贺景一路向前，脑回路完全跟不上自家队长。
等人影消失在拐角的时候，宋金雨一巴掌拍灭了他掌心的火，“能有什么事？除了污染区影响，贺队什么时候对普通人出过手？”
“那是普通人吗？！”方彦小心翼翼瞥了眼屋里的姜绍，“我跟你说，刚才他擦肩而过看过来的眼神，仿佛下一秒我就要脑袋搬家。”
“瞧你那点出息。”宋金雨不以为意。
姜绍远比看上去表现的冷淡要压抑许多，但在天选者面前，是有壁的。
何况世界上还没有比贺景更厉害的人。
宋金雨低头想着，完全没注意到姜绍落在她胸前队标上幽深的目光。
陶洋立在门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着。
他可以理解李华天对妻子的想念，不管本人是否经历过，但小说里感天动地的爱情很多。
可死者与生者之间的抉择，不是他现在能想明白的。
不是活着才是对死者最好的安慰吗？
陶洋喝了十几年的心灵鸡汤，把自己喂得金刚不坏，却无法反向输出给别人，终究是白喝了。
“好了，哭够了就走。”贺景百无聊赖地绕着匕首上的绷带。
“可是”陶洋为难地看向他，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带李华天一起走。
雨不知什么时候变小了，四周寂静又空旷，压了多日的乌云隐隐有散去的趋势。
李华天坐在501好生回味了一番，才舍得抬头，“小洋，我这里有72年的数学题，你要不要做？”
“”
不是，什么东西？你再说一遍？
几乎是一瞬间，贺景瞳仁骤缩，一脚踹上502的门，跨步向前推了把呆愣在原地的陶洋和陆文波，厉声喝道：“跑！”
两人踉跄了几步，就见贺景一把关上501的门，而他们身后503、504的房内涌出了七八个人。
每个人的身体都像濒临爆炸的气球，从房间挤出来时，灰绿色的□□和皮肤碎肉被剐蹭下来，顺着门框缓缓往下流。
现在知道那股臭味是哪来的了。
陶洋慌张地将嘴巴舔了又舔，“这是巨人观吗？”
“管他什么观！”陆文波回过神一把拽住人往下拖，视角余光里，贺景解决了503，但504的人还是出来了。
银色匕首泛着寒光，划过这些人的皮肤留下一道划痕，粘液汩汩而出，然而不消十秒，伤口愈合了
两人下到4楼时，积水已经漫到小腿肚。
方彦正揪着韩哲往他们的方向走，楼上打斗的动静震得公寓楼来回晃。
“救命！救命啊！”
没人理会韩哲的尖叫。
宋金雨快步奔来，“怎么了？”
“他们出来了！”陶洋喘着气，“那些居民都出来了！他们变得好大”
现场寂静了一瞬。
然后从底部开始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走动的动静。
“上楼！”姜绍拽过刚从五楼下来的两小孩往楼上推。
说话间，积水再次暴涨，直直漫过膝盖。冰冷的雨水寒意刺骨，像针一样穿透肌肤。
“啊？可是上面有”
嘴上还没说完，陶洋就收了声。
不远处水面上浮着十数个肿胀腐烂的人，大部分眼球已经脱离眼眶，吊在脸上，冷冷地看着他们。
“卧槽！”
来不及思考，众人相互拉拽着，拔足狂奔。上到五楼，贺景正一脚将一个“人”从围栏上踹下去。
溅起的水花混合着腐臭的液体，兜头浇了众人一身。
“啊——啊——”
姜绍一巴掌拍上韩哲的后脑勺，“闭嘴！”现场两个姑娘都比他镇定。
“贺队！”方彦抹去脸上的液体，绷直身体忍住想火化了自己的冲动。
操控着火舌卷上贺景身后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火光摇曳中，稚嫩的声音令人眼眶泛酸。
“妈妈，好温暖啊。”
“嗯，宝宝牵紧妈妈的手，千万不要走丢了”
一瞬的光华后，尘归尘，土归土。这世上不会有人知道榕生公寓的人曾经经历过什么。
没时间让人发泄情绪，楼道里已经有巨人浮水而来，浑浊的水面上扩散着大片浓臭的液体和皮肤组织。
“带人去榕树那里！坚持到水漫过五楼！”贺景一脚踢开从四楼爬上来的巨人，一把匕首武得熠熠生辉。
“收到！”
方彦又不知从哪抽出一团麻绳，串葫芦似的串了一串，“会游泳吗？不会的抱紧我。会的跟在我和金鱼身后就行。”
素质教育推广了这么多年，行动队的人又个个都是除了不会飞但十项全能的选手。
方彦想当然地觉得，这世界上还有谁是旱鸭子吗？
不等业火开辟出一条路，现实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陶洋倪越韩哲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不会。”
“靠！”
方彦收回掌心的火，“怎么肥事！”
他脸疼地舌头都撸不直了，目光扫过在场的人，飞速计算着怎么能一趟把人都带过去。
贺景是可以放心留下吸引火力的，宋金雨带倪越，他带陶洋，姜绍可以带韩哲
方彦一对一分配好，心想就这样吧，余光中瞥到呆立在原地的陆文波。
妈的！数漏了。
准大学生应该会游泳吧？会吧？
他捂着脸看向陆文波，“会游泳吗？会就赶紧走。”
陆文波站在原地没动，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哥，我是不是被污染了？”
他的左手整整大了三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小臂向上膨胀。
陆文波已经知道什么是巨人观了，李华天和花臂的变化尚历历在目，他还没有上大学，没有谈恋爱，没有吃遍天下啊！
正犹豫着要不要赶紧让贺景一刀捅死自己，免得异变后伤人。
谁想方彦笑了，“果然是你！别慌，这是命运赋予你的能力，心里什么都别想，顺着脑子里的想法舒展身体，这是巨大化潜能。”
“啊？”陆文波傻了眼，心里一放松，左脚像被摁了开关一样，瞬间变大。
要不是众人躲得快，就和围墙一起被弹出去了。
“快快快！”宋金雨推着其他人到陆文波身边，“都抓紧他的手！好了，你别慌，感觉身体控制不住时就直接走出去，不然楼要塌了。”
她刚抓住陆文波的手，身体一晃，就坐在了他掌心。
其他人面面相觑，除了方彦都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巨大的脸。
受陶洋中二病熏陶，陆文波很快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和新能力，他几乎不需要动，左手平移了几米，众人就转移到了树上。
公寓那边水已经和五楼的围栏一般高了，倒灌的水花带起轰隆巨响。
巨人冰冷黏腻的手臂犹如触手从四面八方攻向贺景和姜绍。
等等，姜绍？！
众人抱紧树干将眼睛擦了又擦，才确定和贺景一起被巨人围攻的那个人真的是姜绍。
“他怎么没跟过来？”宋金雨纳闷道，“有贺队在就够了，添什么乱啊。”
方彦：“额，好像没添乱”
姜绍身上依旧没有属于天选者能量波动的痕迹，但一招一式凌厉狠辣不输贺景。
404厨房案板上的那把剁骨刀在他手里快地只能看到一道重影，插进巨人的身体后，轻轻一转，整条胳膊就卸下来了。
两人应付地游刃有余。
贺景甚至还有闲情在转身时拍了把姜绍的肩：“挺厉害啊。”
姜绍眼瞳深得犹如没有倒影的潭水，和贺景目光交错时，深渊深处，暗流涌动。
他说：“可是，你好像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