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污染物
世界在普通人看不到的角落发生着变化。
李华天无法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全部经过，但他知道田小蓉死在污染物形成的污染区中，所以连具尸体也无法留下。
他不知道什么是污染物、什么是污染区，但听明白了二次污染和重现。
不管是不是那个意思，这是唯一可以再见田小蓉一面的机会。
后来他被发现了，关于这段事的记忆时有时无，家也搬了很多次，却从不会离榕生公寓原址太远。
看见那棵参天的榕树时，李华天笑得很开心，时隔四十二年，他回到了榕生公寓。
“我盼这一刻很久了。”他轻声感叹道，“原先怕连累其他人一直没有出去，不过现在你们来了，真的太好了。”
贺景懒洋洋地摸着腰上的皮革束缚带，说道：“你怎么知道现在开门不会连累我们？”
李华天：“你们是联合行动队的，专门负责处理污染物。那身制服”他看了眼沙发上的宋金雨和方彦，“和那时的很像。”
如果不是这三人出现，李华天或许无法清晰地记起这段往事，也会错失和田小蓉重逢的机会。
他怕贺景不让他出去，压着声音解释：“我没几年好活了，最大的心愿就是再见小蓉一面。现在知道她在这里，怎么能不去呢。”
窗外的“田小蓉”像是听见了李华天的声音，语气里是怎么也压不住的欣喜。
“都说了不要花裙子，这个年纪了也不怕让人笑话。你早点回来陪我就好。”
“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
李华天贴着玻璃小声向她道歉，时光仿佛在两人身上逆流而去，眼前不是头发花白的老人和腐烂肿胀的田小蓉。
只是一对相爱的夫妻。
“行动队？”姜绍冷笑了一声，“有他们在就一定会万无一失吗？”
李华天浑浊的眼睛有一瞬间呆滞，随后不等他道歉，贺景低声笑起来：“小朋友，你需要一点勇气。”
姜绍绷着脸没说话，机器运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脑子里很乱，以至于无暇去反驳那句“小朋友”。
混沌中有人贴着他的耳侧说话，“02，04去的地方不需要勇气，我们才需要勇气。”
李华天以为姜绍担心众人安全，连忙道歉，“抱歉，是我思虑不周，等天亮了我再出去，晚上不用等我回来了。这算是我最后的请求。”
窗框里的积水随着震动飞溅而出，点点凉意从皮肤上渗入。
姜绍回神，冷着脸转回头不再看李华天，“随你。”
是生是死，他无权帮别人决定。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加痛苦，他应该是知道的。
宋金雨醒来后，404空了一半，除了那对小情侣，其他人待过的地方连点热乎气都没有。
她问了一嘴，才知道都闲不住，出去瞎转悠了。
明明昨晚再三强调乖乖待在房间里就好，这是不信任他们联合行动队吗？
尤其是连那位老人家竟然也拄着拐杖出去了。
积水已经漫过三楼，从404门前的围栏向下看，水面近在咫尺，混着泥沙，浑浊不堪。
她有些气闷，“不是说了不要出去吗？怎么一个两个还瞎跑。这又不是过家家，会死人的啊！”
方彦也跟着抱怨：“虽然只是c级污染物，但对普通人来说跟地狱副本没差别，这不是上赶着送死么。”
何况现在还有贺景坐镇。
能进行动队的不仅要有天选者这一前提条件，更得有着超强的武力和智力。
作为一队队长，贺景实力自不用说，一位s级天选者被派来进行c级污染物能量回收，已经是暴殄天物。
结果还碰上这么一帮不识货的人。
两人站在门前明里暗里抱怨了一通才发现，贺景仍旧坐在窗前一动不动，目光沉沉地盯着被腐烂液体糊满的玻璃。
“贺队？”方彦试着叫了一声，“要不我和金鱼把人带回来？”
“嗯？”贺景终于回过神来，随手拨了一下桌前的暑假作业，“不用，出不了事。”
“哦。”方彦讪讪地应了一声，“那那你怎么了啊？”
“什么怎么了？”
“看上去很想砍人的样子。”宋金雨上前挤开方彦。她入队时间短年纪又小，但脾气厉害，可以说是无所畏惧。
而宋金雨也的确是队里少有不怕贺景的，“我看你一直冷着脸，以为也是不爽他们几个乱跑。所以贺队你怎么了？”
“跑就跑吧。”贺景挑眉，“有我们金鱼在，公寓楼拆了也不会有事，瞎担心什么。”
贺景的潜能是体能机制提升方向，但宋金雨每次被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时，都觉得自家老大的能力是蛊惑人心。
她不自在地偏过头，“什么嘛，是有贺队在才不会有事。我还差得远呢。”
宋金雨加入行动队是因为贺景。
她被污染物拉入污染区后意外觉醒潜能狂暴，成为了天选者。
那是b级污染物娃娃机，影响为颠倒。
人类和娃娃的位置互换，机械手臂在玩偶操作下抓取人类，一旦被夹住便会送出机器，随后在玩偶的暴力下被拆解。
所有机器bug都在污染区中被修复，机械手臂只要触碰到人类就算抓取成功。
玩偶几乎百发百中，十次游戏下来，人类幸存数量只剩个位数。
随后污染区影响暂停，等待机器补货，而补的货自然还是人类。
宋金雨亲眼目睹自己的同类像一只破布娃娃般被捏碎、扯断。
鲜血糊满了机子的外壳，耳边是其他人的哭喊。
她终于按压不住心里那股戾气，在下一次游戏中故意被抓。
然后觉醒潜能，进入狂暴状态徒手撕了一半的玩偶。
宋金雨能力很强，但限制也十分严重，不等撕完所有玩偶便进入能力使用过度后的虚弱期，全身无力。
眼见就要被一只玩具熊拧下胳膊，贺景进入娃娃机，在没有开始游戏的情况下，一刀劈裂了机子的玻璃。
宋金雨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的场景。
棉絮如飘雪般坠落，被鲜血染红。玩偶熊的一只眼睛掉落在身前，棕色的眼珠泛着冷光，随后被一把匕首扎穿。
一只沾着棉絮的军靴停在她身前，来人语气里有着很淡的笑意，“小姑娘，很厉害嘛。”
离开污染区后，她被带到行动队进行潜能检测。
那时才知道世界各地出现大量不明能量团，附着在物体上形成污染物。
污染物根据能量大小建立相应污染区，进入或被拉入污染区只有一个方法出来，找到污染物，回收能量。
出不来就会被污染物同化吸收，成为升级的养料。
天选者的出现，是人类抗争的产物，他们多数在污染区觉醒，会获得特殊能力，也是回收污染区能量的主力。
但无论是污染区还是天选者出现的条件，至今无解，能量从何而来亦无法知晓。
人类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污染区侵蚀。
宋金雨等级不错，b级天选者，不仅加入了行动队，还破例进入贺景所在的一队。
每个天选者潜能不同，就像她是b级狂暴，进入状态后武力值大幅提升。
方彦是b级业火，只要有氧气，哪怕在水下也能燃起大火。
而贺景，宋金雨跟着出了这么多次任务很少见他用过能力。
也就是说贺景一直用普通人的身体进行污染物能量回收。
不过这不代表那帮普通人可以毫无忌惮在污染区乱跑。
“让他们再玩会儿吧。”贺景懒洋洋地起身，“反正没多久了。”
“好吧。”宋金雨不情不愿地点头。
方彦在门边眼观鼻鼻观口等了会儿，还是无聊，“金鱼，你觉得谁是天选者啊？”
榕树等级只有c，系统却作为a级任务派发给贺景，说明污染区形成时能量波动巨大，最大的可能是有高级别天选者进入。
但这一屋子老弱幼毒的，哪个看着都不像。
“别叫我金鱼！”宋金雨不满地翻了个白眼，“那个小胖好像是，其他人没感觉。”
“你怎么玩双标啊，贺队就可以这么叫。”方彦打不过宋金雨，小声嘟囔了几句，在对方暴力胁迫下迅速接道：“我也觉得是。但是小胖还达不到能让系统误判的程度吧？”
他看了眼贺景身边空着的位置，“其实我觉得那位哥也是，但他身上一点能量波动都没有。”
宋金雨收回拳头：“你我都感受不到，要么等级很高要么就是普通人。与其在这瞎猜不如问问队长。”
两人没太收声，404挤得走两步就能让人意外亲密接触，贺景肯定是听到了的。
方彦瞄了一眼，对方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门边，目光落在楼廊尽头，姜绍正面无表情地从台阶上下来。
方彦觉得，姜绍身上一定有点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否则怎么会让贺景这么关注？
但不知为什么，他们的贺队长并不高兴。
是不高兴姜绍可能是天选者，还是不高兴姜绍在这里？
楼上所有房间的门都开着，姜绍在501找到了李华天。
他满目怀念地摸着家具，一路走到沙发前，拿起桌上织到一半的围巾贴着脸，好半晌才抬头，“她手笨，一条围巾织了两年也没织好。”
陶洋和陆文波站在门边急得直打转，“爷爷你出来呀，进去了会被污染的。”
花臂异变的场景还在眼前，可能是巨人观的样子太令人难受，陶洋选择性忽视李华天的话，只想他赶紧出来。
李华天没动，抱着围巾在沙发上坐下，隔着一道门安慰两小孩。
姜绍就站在边上，垂着眸，情绪晦暗不明。
直到陶洋和陆文波趴在窗框边上边哭边嚎，姜绍才皱着眉动了，有点吵。
他不太适应这种情绪丰富的场景随即转身下了楼。
而刚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正好对上贺景的目光。
姜绍轻飘飘扫了眼，还了他一句：“怎么，看入迷了？”
“是啊。”贺景勾了勾嘴角，眼眸泛起一丝兴致，“所以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