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嘎
这条子应该是那个年轻助手写的。
后门？
就是那个叫“大盘”的师傅丢垃圾的地方？
让自己去那里等着，意思是等他下班了，找地方再聊的意思？
行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后门应该是在餐厅正门反方向的位置，五条悟绕了一圈，来到狭窄逼仄的后门小巷。
相较于餐铺正门的装潢光鲜亮丽，后门简单朴素多了，啥都没有，没有灯没有人影，就杵着俩大得离谱的垃圾桶。
那位叫“大盘”的师傅不在，可能是倒完垃圾就回去了。
五条悟站在巷口，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往里走。
他原本担心里面味道重，餐厨垃圾腐烂发臭，进来后却发现自己的担忧多余了，并没有任何令他难受的气味。
“喵~嘎。”
垃圾桶里传出来奇怪的声音，前边听着像猫叫，尾音连着怪异的口癖。
“喵~嘎？”五条悟歪头。
“喵~嘎！”
垃圾桶盖顶起来，露出两个滚圆的乌溜溜的大眼睛。
俩眼睛的眼距将近二十厘米，这绝逼是一只巨型的猫咪。
五条悟见过最大的猫科动物就是狮子，垃圾桶里的这位似乎比狮子更有挑战吉尼斯纪录的潜力，他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忍不住朝垃圾桶走过去。
“等等，别过去！”身后响起急促的告诫声。
五条悟停下脚步回头看，猛地俩眼瞪大。
白色流线型的晶莹身躯，灵动的一大一小双触角，呼喊他的是一条鼻涕虫！
学名叫蛞蝓的生物。
正常的蛞蝓顶多俩指节大小，这只目测捋直了少说也有两米，白白胖胖的，富含蛋白质的既视感。
蛞蝓慢慢挪动过去：“那是ネゴ（nego），它会利用可爱的声音引诱猎物靠近，然后……”
“嗷呜！”
在蛞蝓靠近到一定距离，垃圾桶盖子猛地被顶开，藏在桶内的怪物窜出来，冲它张开血盆大口，蛞蝓身体一折，忽然跳起来，灵巧地避开唇齿，来到怪物的侧面，腹部挨上去紧贴着。
“滋滋滋——”
连接处响起烤肉冒油般的声音，那怪物呜嗷地惨叫一通，倒在地上，辗转着想把蛞蝓磨蹭下来。
蛞蝓脱离它的身体后，它立即扭转身体，钻回自己原来窝着的垃圾桶，把盖子给盖好。
喵嘎也不敢喵嘎了，安安静静，岁月静好。
这一通流程下来，五条悟叹为观止之余，又生出困惑。
“它为什么要藏在垃圾桶里？”
蛞蝓解释：“它喜欢捕猎人类，人类都喜欢翻垃圾桶，所以它就在里面等着。”
荒谬至极。
“我看它更喜欢你。”五条悟下意识反驳，但是想到了继国缘一饿了一天的情况，脸色微变，心下一凛，“现在人类死得差不多了，我找了好几天都抓不到一个……所以，它们除了人，还抓什么吃？”
他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是希望被发现的那种做作的演技。
蛞蝓再次解答道：“只要是活的，它们都能吃，吃不吃得下去，看它们自己，倒是兄弟你，也喜欢吃人？”
谁跟你是兄弟……
五条悟暗地嘟囔，面上却略带羞赧道：“我没什么力量，也没有靠山势力，只能抓些柔弱的猎物。”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他作为弱者，就只能欺负比自己更弱的。
“所以，你找不到吃的，想跟它们抢？”蛞蝓一副抓住了他痛脚的得意语气说道。
“也不是完全找不到，只是找不人类而已。”五条悟扮作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为了挽尊，硬说瞎话，“没有人类，我还能找别的吃。”
“残羹剩饭哪有活生生的肉好吃啊。”蛞蝓一副了然与宽慰的口吻说道，似乎把他当做跟“ネゴ”一样要靠翻垃圾桶度日的可怜虫。
它的身体微微往前倾，沉声道：“我有一个关于人类的消息，不过……”
大概全宇宙的奸商都是殊途同归，死要钱的话术跟语气词差不了多少。
五条悟不着痕迹地避开快要接触自己鞋子的灰色浊液，皱眉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动摇跟犹豫的神情。
奸商柔声劝诱：“我只是卖消息，不是直接将吃的卖给你，要不了多少，就20泽尔。”
“我没那么多。”
“你有，你身上绝对有，我嗅到了谎言的味道！”蛞蝓激动道。
五条悟默默后退了一步。
玩梗可以，嗅嗅也可以，但你别舔上来啊，我可是会打shi你的。
他的退让动作令蛞蝓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担心煮熟的鸭子要飞走，它连忙安抚道：“别急，你想留点钱傍身，我懂，但是我也有我的原则，钱不够没关系，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可以将消息给你，我只要你一条手臂。”
只要？
当谁都有六条手臂呢？
这家伙比扎普那渣渣还不要脸啊。
五条悟没有立即拒绝，而是好奇地反问：“你要我的手臂做什么？”
“我有我的用途，你直接说给还是不给。”
“你不想说，我也有我的担心，所以，不给。”
他断然拒绝后，蛞蝓反倒惊讶起来：“为什么？不就是一条手臂，切掉了还能长出来。”
它是将自己误会成别的什么东西，或许是它故意来搭茬的目的。
五条悟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忽悠：“切了是会再长，但是，长得慢啊。”
“长得慢？”蛞蝓的声音直转急下，低沉压抑，飞快地甩出一个新问题，“你现在进行过几次仪式？”
仪式？
用得上“几”这个提问量词，那少说也得有三以上的数字。
“三……你问这个干什么！”五条悟装作下意识回答，又猛地捂嘴。
表情跟眼神都过于用力了，放到网络上，绝逼要被调侃成野兽派演技。
万幸，口罩跟墨镜拯救了他。
蛞蝓搞清楚了他的情况，松了口气，高声喊道：“出来吧，没事了，这小家伙还是个雏儿。”
“啪嗒啪嗒。”
巷口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很多人围拢过来。
脚步声或轻或重，不都是蛞蝓。
五条悟仰着脖子探看，十几只长得奇形怪状的异世界生物陆陆续续来他面前，将除了餐馆后门以外，唯一的出入口给彻底堵死了。
墙根墙头冒出来数十只眼睛，纷纷往上往下盯着五条悟，毫不掩饰恶意的视线，如同在打量砧板上的肉。
果然，最后还是发展成这样的情节。
五条悟微微有些惆怅。
装犊子终究不是他擅长的领域，装犊子耍贱才是。
五条悟懒得费劲维系自己失败的伪装，双臂环抱在胸前，站姿随意，好整以暇问道：“抓住我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蛞蝓没说话，其他的怪物替它回答：“当然是交给餐馆。”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扭头看了眼餐铺后门，然后抬手指着自己：“我这样的，能卖多少钱？”
“20泽尔。”
五条悟叹气：“敢情消息是假的，20泽尔不过是我的买命钱？”
人命不值钱，哪儿都不值钱，加上那什么劳什子“仪式”，照旧不值钱。
“给我抓住他！”
蛞蝓一声令下，怪物们一拥而上，将猎物扑倒在最底下，一层层叠上去，被压在下面的蠢货开始嚷嚷着喊救命。
“一群蠢货！”蛞蝓气急败坏地吼道，“我让你们抓住他，没让你们压住他！死了就贬值了！”
“死了的能卖多少？”
“最高也就只能卖15泽尔。”以为是自己人的提问，蛞蝓随口回答道。
说完，它才觉察声音不对劲，听着熟悉，而且声源诡异，似乎是来自身后。
没有眼睛，它看不见身后的情况，但是，它有别的应对方式。
“噗嗤。”
身体忽然软化变成粘液猛地向上向左右张开，掀起一张透明粘膜大网，朝着身后盖过去。
它的身后站着一人，人背后不远处是墙体。
五条悟没有躲闪，大大方方地让粘液覆盖住，仿佛糊在了墙上。
实际，无下限术式悄然展开，将他跟粘液之间隔开一段距离，无论粘液怎么挤压，都无法撼动这堵空气屏障。
五条悟抬头看着粘液，问道：“喂，继续说，我是你们抓的第几个？嗯……你这样变形了，还能说话吗？”
原来蛞蝓状态时还能看得出来嘴巴的位置，变薄后特征都没了。
“咕嘟。”
粘液气得冒泡，颜色由浅变深，渐渐转化成紫色，破裂的水泡释放出氤氲的紫烟。
貌似有毒。
五条悟皱眉。
毒烟害不了他，但是可能会对别人造成影响。
就在此时，餐铺紧闭的后门忽然传来异样的动静。
门把转动，似乎有人要从里面出来。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包括蛞蝓在内，所有怪物一哄而散，只留下五条悟愣在原地。
不是来做生意的吗，咋那么怂？
后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正是那位外形柔弱、身材瘦削的助手，身上穿的不是厨师套装，而是简单的白衫黑长裤，一只手提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久等了。”助手并未看到巷子里发生的事件，一边说着，一边把门带上，朝巷口走去，“跟我来。”
蛞蝓离开了，但它释放的毒气还没有散去，助手随意地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紫烟瞬间消失，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抹去。
五条悟面露差异，这是净化？
助手看了他一眼：“你没受伤就好。”
对于他的关切，五条悟非但不领情，反而用尖锐地目光盯着他，质问道：“作为一个人类，你在里面呆得心安理得吗？”
面对这咄咄逼人的提问，助手依旧保持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现在的你还没有资格问我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