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天蒙蒙亮，东小桥巷里便热闹了起来。
隔壁卖炊饼的大叔，还有买豆浆的，都叫嚷了起来，带来勃勃生气。
顾兰芷打着哈欠料理着一应货物，心里有些懊恼，昨日里与江离打闹得太晚。
一侧是一色的单香，以沉檀龙麝为尊，还有些常见的白芷、桂枝等香料。
另一侧是一应熏佩之香，蔷薇衣香、芙蕖衣香，若拿储囊佩之，衣带飘香。
后面的是简单的合香，温成皇后阁中香、宫廷甜香之类的，因为多是寻常百姓来购置，故选了这些物美价廉的香品来制作。
看着料理得差不多了，打开店门，方才发觉昨日后半夜又下了场小雨，温润的湿气，衬托着这青砖铺就古色小巷子里格外舒心。
第一个上门的永远是熟悉的顾客，穿着小道袍，看着十来岁出头的一个小书童。离远远的便嚷道。“顾姑娘，还是老样子”
“哦，是小陆啊，你家公子身子可好些了么？”
这个小书童与他家公子两个人住在这个巷子最里角，常来她这里买清远香，
他家公子姓陆，家境貌似不是很好，还有些疾病的样子，常常咳嗽，每日里只在屋舍里苦读诗书，不常出来。
然这间小香铺的匾额上书“留香坊”三个字，两侧的楹联“薇心玉露练香泥。压尽人间花气”，都是极漂亮的行楷，便是这位陆公子写的。
当时她与小丫头初至京城，也不识得什么书法大家，便是这位陆公子主动施以援手。
把包好的清远香给了小书童，另又取了些四弃香递给他手里。
“这却是另外相赠的了，你们上次送的瓜果，省的瓜果壳做了这个，千万不要嫌弃。”
“哦哦，好的。”一边应着，小陆好奇的往店铺里伸头，“江离姐姐呢？今天怎么不见。”
“你来找我家江离干嘛？”看着小陆好奇张望的样子，顾兰芷笑道“她今早出城有事，想着中午功夫便回来了”。
“哦哦，好的吧。”小陆头都微微垂了下来，看起来有些失落的样子
片刻沉默后，小陆扬起小脸问道，“顾姐姐，那我走了？”，不等她应答，一溜烟跑掉了。
顾兰芷在后面看到他小步跑的飞快，只能遥遥喊道，“给你家公子试一试，若是太甜了，你下次来时告诉我，我加些檀香调一下。”
公子正在小书房里写字，还是写文章，他不认字，也分不清楚，
他候立在一旁不敢打扰，能看到的只有自家公子，认真的样子，穿着白衣，清晨的阳光斜斜打进来，为其镀上一层金边。
他家公子，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眼见着暂且搁下了笔，他急忙上前两步，问询道“公子，今日买的香，要不要焚上。”
公子眼皮一抬，似是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这些日子屋子里一直都是焚的留香坊的清远香，
“这是顾姑娘另外送的四弃香，要不要试一试这个”小陆解释道
公子轻轻道，“有心了，还是老样子吧。”
随即轻咳两声，急急手帕捂住，带上斑斑血迹，顿觉本来就白皙的脸透明起来。
“公子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小陆看着都有些心痛。
捂住手帕的公子，露出浅浅笑意，轻声道“快秋闱了呀，辛苦寒窗，只为这一朝鱼跃龙门。”
他家公子一定会成功的。
一行三人走进小院子，皆作青色道袍打扮，头上裹着方巾。
这三人是今年的生员，算是半个同窗，与他一同备战秋闱。
“阿尘，今日有事么，同去吃酒？”说话那人叫林钦，手上时刻晃着把空白扇子，父亲也为工部侍郎，平日里最喜欢交结读书人，一同吟诗作对。
“陆兄，这是在练经义？”，这又是叫陈简，衣衫泛着白色，家境不是很好，但却是最刻苦的那一个。
说话间还好奇拿起他桌子上的纸张看了看，“真真锦绣文章，若不不中我是不信的。”
“阿尘的文章经义，我向来都是无话说的。”林钦道。
“第一次来陆兄的家，院落虽小，却很舒适呢。”苏泽环顾四周，感叹道，
透过他们所在的书房小窗，恰巧可以看到院落一角有撮翠竹在拔身而起。
庭院里并不很大，青石铺就的路面间隙还隐约可见一些青苔，刚刚被小陆拿井水冲洗了干净，洗去浮尘，单看光泽的青石路面就感觉些许凉意。
苏泽又疑惑道“咦，陆兄屋子里熏的什么香，花香微妙，有股子药味，令人豁然开朗，心绪悠扬。”
“普通的清远香了，不过是在我家巷口，那家留香坊买的。”工整坐在书案前的白衣公子简单答道。
“清远香么？京城各大香铺的我都买过，稍稍有些不太一样。”苏泽皱起眉头。
“那就对了，阿尘的这清远香，哪里是普通的香，那可是顾姑娘亲手揉出来的。”林钦摇着扇子取笑道。“你买遍京师各个香铺，多是什么老妪炮制的，却是少了份姑娘的心意。”
陈简也一手拽住他腰间香囊，上面绣着花草，栩栩如生。“还有这个香囊，也是顾姑娘亲手为陆兄做的，荀令十里香，大家看看是否如实。”
苏泽貌似夸张的吸气，“哇，好像有股子味道，佳人心意的味道。”
“不要开玩笑了，平白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不过是她刚搬来时，我与她写了匾额楹联，也算萍水相逢的朋友。”
书案前的病弱公子，无比认真说道，说完又轻咳两声，身子佝偻起，剧烈颤抖起来。
“都没有父母，有时便互相照料一下”
几人一时沉默，随后感叹道：“你这身子还不大好，若是你身子康健，唉。”
“走了走了，吃酒去了，晚上还有诗会呢。”
“顺带去巷子口看看，有没有我中意的香方。”
一行人勾肩搭背，推推攘攘出去了。
到巷子口，那家寻香坊的生意果然很好，不大的门面，挤满了人。
远远望见顾姑娘穿的鹅黄衣裳，笑意盈盈在招待客人，“陈夫人，你最适用这款蕊心衣香，至衣笥之中，香味都沁到衣服里。”
似是感受目光注视，疑惑转身，却发现是他们一行人，扬起手轻轻挥舞着打招呼，顺即边跑了过来。
鹅黄衣裳下浅浅露出的玉白手腕，晃人眼睛，让他无端想到皓腕凝霜雪。
“公子是与同窗出去散步么？”眼前人比他要矮一头，鹅黄色的衣裳衬得皮肤如新荔般嫩白，若有若无带来一丝草木香气，扬起的脸上挂着笑意，声音清脆。
他无端的心情有些愉悦，侧身介绍身边的那三个人，“与我同窗寻几种香。”
“噢，江离，这有顾公子的几位同窗。”鹅黄衣服的顾姑娘挥手，店铺里随即跑出一个绿衣小丫鬟，像是叫江离的。
眼见着那个小丫鬟引入那几个一脸坏笑的家伙进了店铺寻香。
两人才缓缓闲聊。
“陆公子病情可好些了么，看着脸色好像好了些。平日里总在屋子里坐着也是不好的，还是要多出来走走才好”
顾兰芷发自内心关怀道，眼前的陆公子穿着身白衣，在阳光照耀下，有着稀薄的透明感，仿佛随时都可能消失。
“还好了，没事的。顾姑娘这几日生意不错？”
“嗯。”
两个人一时静默，虽是相熟多年，却又似乎无话可说。
面前人群熙攘，眼见那三人已经买好东西。
陆尘认真说道，“你，如若有事需要相助，一定要记得找我。”
这个小姑娘认真刻苦，值得他相助。
顾兰芷轻轻点头，回应道“一定。”
虽然她不觉的会需要这个病弱公子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