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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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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的面上并未显出太多波澜,自然心底不免微微吃了一惊。

    她确实看见了特兰奇女爵被押上了马车,到底是制约国内地位最高的七位伯爵之一,就算蕾丽雅本人的出身委实难以称得上光彩,但终归是要师出有名。时间尚短,祭还没对其间因由做出什么猜测,自然没想过罪名竟是谋害邻国皇储。

    这并不是什么小事,若是传了出去,极大概率会变成极其严重的外交问题,自然终了结局大约还是北芸忍气吞声的可能性更大些,但杜德丝的名声便十分危险了——想到这儿祭几乎有心为杜德丝家族叫屈,七位伯爵并非属于杜德丝的统治下,他们每年会向议会缴纳一笔丰厚的年金用以维持国家运作,但到其领土城市本身则更接近自治。杜德丝身为世家所拥有的影响力决定了几乎不会有什么势力不开眼跟他们对着干,若有什么需要其他势力携同的,也大多会乐意卖他们人情,但这一切并不意味着这些势力归在杜德丝的统管之下。

    只是这样的说词终究是没用的,达坦纳的制约国名号早已失了资格,虽说制约国这一概念早几千年就已经有名无实,但当世只要提到达坦纳,便会无可避免地提到杜德丝,为此达坦纳贵族犯下的错误,也理所当然会算在杜德丝家族的头上,而其他国家惧于世家威慑不愿多做为难,也终究会变成世家仗势欺人。

    治而不统,这是杜德丝的选择,亦是他们再无脱卸可能的难处。

    虽不明白这样大的帽子是怎么扣到特兰奇头上的,但当即收押听候发落这样的做法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虽然更大程度上是做给前来与会的宾客们看的,也算是在人前给足了北芸面子——只除陈南珠方才所说,杜德丝抓错了人。

    祭暂且觉得信息量有些大了。

    陈南珠见祭不说话,声音便压得更低了些,言辞间还颇有些不屑之意。

    “那样的证据只要有心任谁都做得出来……夜森伯爵年纪还小,从西境长途到此还没多少年月,怕是跟北芸根本就没打过交道吧?难道她闲的没事做非要去谋害北芸的皇储解闷?会这么想的人才是真的有问题吧!”

    祭稍微抿了一下嘴唇,对此不置评价,只心道陈南珠能意识到的问题,杜德丝甚至是其他与会宾客未必就意识不到。

    但杜德丝仍旧这么草率地抓了人……怕是除开给北芸方面一个交待之外,还有些别的由头。

    眼见陈南珠还想说话,祭终是动了动眉头,只转身跨出了客庭。

    “别在这里说,”她淡淡地道,“凯瑟琳还病着,不要吵到她。”

    南珠怔愣了一下,用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凯瑟琳应当是那个同她一起的愈之世家的女孩的名字,但祭全然没有等她的意思,径自从她旁边往外走去了。

    客厅大门仍旧敞着,却没有人阻拦在这里,南珠望着那寂静一片的园庭咬了咬嘴唇,终究是转身追着祭一起出去了。

    祭最后在与湖边相距不远的一处圆顶凉亭里停下了脚步,南珠撇了撇嘴,敛裾侧身坐在凉亭内的长凳上,正要开口讲话,便见还站在凉亭当中的祭在自己的外袍袖子里摸索了一会儿,不及她询问,便拉出了一张明黄色的符纸,其上朱砂符文熠熠如赤蛇,不及南珠看清其上字句,那张符纸便自下端自行烧灼起来,待符纸最后的一点残余也消亡于空气时,一个无形的“域”便从中展开,裹住了整个凉亭。

    做完这些后楠焱祭亦敛裾侧身坐到另一边的长椅上,抬头便见对面的陈南珠满脸都是掩不住的惊愕,只好开口解释了一句。

    “锁域符,只是最简单的一个隔绝外界的结界,防不住什么攻击,但就算一阶前来,不打破结界也无法听到里面的话音——这里是达坦纳的王庭,人多眼杂,只是防你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被旁人听去。”

    诸如此类的符篆她的袖子里塞了不少,多是得空练习后特地留下的,除开屏蔽视听隐匿行踪的,还有寻物或是感应的,多是些没什么攻击力但比较实用的种类。

    陈南珠自知那结界必然是起什么阻绝视听的作用,若说她会说什么不该说的,她也一时半会儿反驳不了,她只是头一次见到世家之人使用咒术,还是楠焱这个以咒术为冠名的十二世家之首。

    她所学也是咒术,虽说随年岁渐长能发觉非是擅于此道,但咒术在东域地界算是一种相当普遍的入门类魔法,往粗浅里说可谓没有门槛,姑且只算需要画符的那一类,只要随便一个带魔力的人,一张纸,半盏朱砂,就是用手指也能画出一张能用的符篆来,自然效果难以恭维;但若往高深里说,想必咒术世家本身亦没有摸到咒术的极限处。

    讲究些的高门大户,用的什么样的符纸,何年何月制造,熏染浸泡过何种素材,用什么样的朱砂,何岁何地开采,掺入过什么东西,甚至用什么样的笔,笔杆何种材质,笔尖以何种野兽或是魔物的毛来制作,统统都有讲究,如果展开来讲怕是说上三个月也未必说得完。普天下的咒术师无不在尝试着更甚以往更具效用的材质和配比,但其间巅峰与奥妙自来都掌握在传承久远的大家族中,而世间咒术若论家族沿袭,没有任何一个家族能比楠焱更远久。

    楠焱是世间咒术师的巅峰,当世咒术至高掌控几千年来都只出在楠焱族中,听闻如今的那一位正是楠焱家族族长的正妻,是自第二任至尊楠焱炽沿下的普天下最煊赫的门第血统。约莫三载前茗萱战时,听闻楠焱暂解了出阁女子不容离族的禁令,由那位夫人引着登上了桑炽关的城楼。

    以南珠的年纪身份自然不可能亲眼目睹,只她往来宫廷,宫人间言谈有人确实见到了——就在桑炽关的主城楼上,那位久居内闱的夫人迎风而立,城下大军压境,她只静静立着,一道金光自南向北疾刺而过,八十一张符咒立时应声浮现而出。

    八十一张,即是九重,毫无疑问的一阶,是楠焱族内位高的强者。

    同样是一阶,同样可持八十一张符咒,有的人需拼尽全力才能做到,也有人做来轻描淡写,甚至未尽全力。

    她有听闻,那位夫人的境界是九重三转,便是说她的极限,最少也是同持九十张符。

    而且那已是三年前的事情,那位夫人今岁尚不至知命,大有提升的余地。

    对外界而言八重足称惊才绝艳,九重更是万不逢一,九重三转五承里最后的三转和五承,几近传说,从未有人亲眼见过,就如传言里位居琤琮之上的琴境繁绚,据说只有第二任至尊楠焱炽及其嫡长女楠焱琳琅达到过。

    楠焱,还是楠焱,这一串闪着光的名字,都有着同一个姓氏,楠焱。

    这样的家族里教养出的女儿,不坠珠玉不饰华服,只无端坐在那,都比她那中宫所出的皇姐陈琴更体面万分,她那随手燃尽的符篆间浸透了楠焱近万载的经营累积,她甚至不敢衡量其中价值,只在心底轻嘶出声。

    祭见她又是一副半出神半呆滞的模样不由得动了动眉头,呼出一口气来,只好由自己先发问。

    “——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问之下南珠才倏忽回神,面对这没头没尾的一问,她也只有莫名其妙地“啊?”了一声。

    祭觉得自己多少头痛。

    “降罪,”她解释道,“达坦纳,杜德丝,或者别的什么能做主的,定了特兰奇女爵的罪,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今天晨间的会议,”南珠答道,“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祭的眉头又皱了皱,只照实说了。

    “猎魔时出现了凶兽——这一点亡灵世家应当没有瞒着,我在骚动里受了些伤,直到上午都在休息,没有同人交涉。”

    自然她的休息并非是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的那种休息,而是天蒙蒙亮就翻墙出去,最后还劳烦院长阁下亲自来提她回去的那种休息。

    南珠面色奇异地又打量了她一遍,似是有什么想问但末了还是没说,只解释道。

    “就是今晨在王城的会议,说是商讨善后和抚恤事宜的,七位伯爵没有与会,但各家包括不少参与宾客都派了人来听着,”她似是轻蔑地笑了一声,“我那好皇姐的暗卫黎夜也在其中。”

    祭听得黎姓不由怔了一瞬,如她料之不差这人也只能是那个来头,这倒是有些奇怪了,虽是古早时候被流放的罪臣后嗣,但黎氏一族是确确实实承袭着凌瑰皇室墨唯家族的血统,家境虽然难以保证,但无论如何跟青阳一族大概不会差的太多,这样家族里若是出个一阶地位应当是相当高的,怎会甘心跑来北芸做个非嫡公主的暗卫呢?

    祭暂且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便听南珠接着说。

    “……听说凶兽的尸骨是做了战利品的,参与猎魔的几个世家都分了些东西,应是杜德丝家族和蒲凌家族占了大头,”她瞟了祭一眼,“达伊洛家族似乎原本也有份,但听说他们没要。”

    祭抿了一下嘴唇。

    达伊洛世居西恩特,坐拥统共封印了三十二名凶兽的【骸骨之廊】,月鹫尸骨对他们而言价值大约有限,但……更大的可能性也是出自其间价值,就算达伊洛足够阔绰将其视为无物,但放到外界,不要说是一部分尸首,哪怕只是一块残骨一片羽毛都是能惊动国家级别的大事,敢抢到世家头上的终究是少数,但沿途自然少不了被多方打探,只怕他们还走不出东域,带着自己这个楠焱家族族人的事情就要传到大半个世界之外了。

    有人说至尊继承人是达伊洛千载不逢的机缘,但就目前而看,自己带给他的,似乎只有永无穷尽的麻烦。

    他当初提议自己随他去西恩特的时候难道没想过这一点吗?祭垂着眼眸,默默地想到。

    “达坦纳是杜德丝的主场,族长虽未与会,但代表该做的还是要做到位,”南珠不满似的说道,“大体是推诿了一番,说猎魔场上出现凶兽是自家失察,好在并未酿成大祸,凶兽也被成功击杀,全是侥幸,不敢居功。自然别家得了便宜也要卖他们面子,便说杜德丝引领有方,凶兽又显然不是自己跑来之类的,杜德丝得些好处是应当的,之后便开始商议分配了。”

    祭安静听着。

    “这时候那暗卫忽然就自旁听的人里面出来了,听说他跪到一众世家代表面前,恳请世家彻查凶兽一事,说他有确证,凶兽是被人为投放或者引诱来达坦纳的。”

    祭少不了一惊,自然她早就想过这个可能,但是这样的事也会有证据么?还是在一个与世家无甚牵扯的人手中……

    “以他代表北芸的身份大可不跪,”南珠眼中不忿之色更甚,“他这一跪不要说是议会了,就是世家也不能再无故打发了——他们就问他是得了什么确证,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从身上摸了小半盒胭脂出来,胭脂盒用的是北地贡来的岚山玉,凌都的宫中即便是皇妃也只有妃位及以上用得,皇姐的母妃杨氏位居娴妃,正在当中,所以那胭脂确实是我皇姐的。”

    祭有点莫名。

    “那胭脂怎么了吗?”

    南珠短促地笑了一声。

    “你可知那胭脂里面验出了什么?”她摇一摇头,似是本也没想等着祭答话。

    “里面掺了曼拉的血——而且,是兽王级别的曼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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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三转五承】:即咒术境界划分。

    无论是“重”、“转”还是“承”都是量词,指的是同时所能催动符咒的张数,每一重是九张,半重对应外界五阶评定(五张),三重对应外界四阶评定(二十七张),六重对应三阶(五十四张),八重对应二阶(七十二张),九重对应一阶(八十一张)。

    每多持一张的难度都比上一张更大,而九重之后的三转和五承更可以说是为楠焱所垄断的。

    每三张为一转,九重三转总共是九十张,再后每两张为一承,九重三转五承恰好满百。

    但即便在楠焱族中抵达过满百之境的不过三人,楠焱炽及长女楠焱琳琅,还有同时期的另一位女性——不论是在卷二还是当下的卷三都提到过她,与楠焱炽算得旧识,只是她过世很早,楠焱炽未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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