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动人
酉时一刻,老国公派人去忠勇侯府把侯府的人都请过来,吃顿团圆饭。
裴宴秋明日就走,这一去,估计中秋节是回不来的。
得知裴宴秋明日又要匆匆回北疆的时候,蔻蔻登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梨花带雨。
裴宴秋照样舍不得蔻蔻,胸口苦闷,可条件不容许,他只得哄好蔻蔻,再而洗漱更衣后,便与蔻蔻一道去堂屋吃饭。
今日镇国公府又热闹起来。
老国公、扶康等人对着裴宴秋嘘寒问暖,老天太更是财大气粗,问裴宴秋还需不需要什么,尽管说,只要她办得到。
老太太如今对裴宴秋是越来越满意,是个上进的好孙媳,驱除蛮夷,忠军报国,很好。
老太太笑得慈祥。
裴宴秋也不客气,承情,想了想,便直白道:“边疆条件艰苦,许多将士常年驻守边疆,换洗的衣服也没几件,伙食也就那几样,祖母,若你有闲钱。恕宴秋冒犯,宴秋想同您借点。”
镇国公府看似富硕,实则每年府上大笔银子都充作了抚慰金,偶尔府上还要花钱补贴军用。
所以偌大的国公府空得很。
上次裴宴秋与蔻蔻的婚礼也早就把国公府掏空。
至于裴宴秋,他同样是个穷的,以前出去浪荡,用的是梁帝暗地里赐下的银子,而在家中,裴宴秋同样过得节俭。
而当时送予忠勇侯府的东西,也全是裴宴秋让竹北把私库里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他大度是大度,但如今私库也没剩下多少东西了。
老太太听着这话不太高兴,道:“你啊,还什么还,都是一家人,老身啊,只求你早日建功立业,为蔻蔻争个诰命夫人,那老身就满足咯。”
“祖母!”蔻蔻娇嗔道。
老太太笑得开心,揶揄:“傻孩子,祖母我可是在为你争取好处,你怎么还怪我哟。”
众人哄堂大笑。
蔻蔻忙低下头,眼珠转动,心中有所考量。
方才蔻蔻听着裴宴秋的话,便有了具体的想法。
她不能一直这么废下去吧,也该学习管家的事,不能总是让阿三来。
思及她名下的铺子,蔻蔻想,她还要跟祖母学习打理生意,把铺子越做越大,这样就有源源不断的银子了。
如此,想来肯定能帮上夫君的帮,也能让边关的将士们过得更好。
蔻蔻厘清思绪,决心愈发坚定。
最后,老太太直接给了十万两,还说边关热,有余钱的话便去买些冰块,消消暑。
老太太此举属实把老国公感动哭了。
他没想到,忠勇侯府卧虎藏龙,竟然有老太太这尊大佛,实在阔绰。
忽地,经受重创的老国公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越看越不顺眼。
用完膳,两家人唠嗑起来,不时说几句京城形势。
林氏则拉上蔻蔻到无人处说话。
“乖女,你对你夫君是个什么看法?你觉得他有没有什么瞒着你的?”林氏试探道:
蔻蔻奇怪林氏的话,但还是回道:“娘,夫君什么都跟我说,他没有秘密。”
“真的?”林氏瞧着自家女儿,这一会没见,她就已经无师自通,会替自家夫君说好话了,这胳膊开始往外拐了。
林氏眼神有点怪。
林氏忍不住泼点冷水,“这可说不准,那男人的心思可深沉了的,就你这个脑袋怎么猜得透。”
林氏轻轻戳蔻蔻脑门。
“真没有,娘。”蔻蔻想了想,揪着手指头,说:
“而且我以前觉得,我感觉自己都有点配不上他了。”
“停停停,说的什么,这可不中听。”林氏也不废话,直接把她进宫的事陈述一遍。
林氏看向蔻蔻,“听懂没?”
“啊,哦哦。”蔻蔻原先听裴宴秋,他只是一笔带过,但林氏说得更详细,叫蔻蔻好一番吃惊。
待回神后,蔻蔻说:“娘,这事其实我早知道了,夫君他跟我说了。”
“嗯。”过了一瞬,林氏反应过来,讶然张口:“什么?跟你说了?”
蔻蔻点头。
林氏:“嗯。”
既如此,林氏没什么好说的。
另一边,周氏将蔻蔻在宫里遭遇的事隐晦地同裴宴秋交代。
“这事虽过去,但在我心中留下一个疙瘩,现在告诉你,我都好受些了。”
“但你也不要冲动,他没得逞。”周氏道。
许久,裴宴秋眯起危险的眸子,淡淡地笑,态度模棱两可道:“母亲,我晓得。”
衣袍下,他手握成拳。
没过多久,裴宴秋借口离去,逆着月色来到关押太子的牢房。
牢房里潮湿阴暗,一进去,就有异味扑鼻而来,试图糅去裴宴秋衣上沾染的人间烟火气。
裴宴秋走下蜿蜒的楼梯,嵌在墙上的烛台正燃着照亮前路的光,他挺拔修长的身影时而屈折时而笔直,如同幻影摇曳。
被幽禁在地牢的景桓度日如年。
景桓万万没想到,他醒过来之日,便是他倾倒之时,握在手心的权势好似泡影一样,破灭干净。
江山社稷,只差一步登天,到最后却一败涂地,那暂时的权力就如同指间流沙,摸得着却保不住。
锐挫望绝,万念俱灰不过如此。
景桓一夜之间憔悴得不成人样,当他听到脚步声时,浑浊的眼神瞬间敞亮,循声望去。
莫不是父当他看清来人时,最后一个“皇”字便被葬送在干涸的的喉间。
“原来是你。”景桓道,随而隐入黑暗,借此藏住自己的狼狈不堪。
即便是阶下囚,是败者,曾为太子的景桓仍然抱有强烈的自尊。
他还是皇子,他如是想。
倘若不论环境,从侧面看,景桓似乎还是那个风光霁月的东宫太子。
“太子殿下,好久不见。”裴宴秋慢悠悠道。
“你来找孤做什么?看孤的笑话?还是炫耀你是胜者?”景桓讥笑。
“不,我可没有那种闲情逸致,我来此只想告诫你一件事,人,不应不自量力,去惦记高台之上的皎皎明月,而亵渎更是厚颜无耻,猪狗不如,令人作呕。”
半明半暗下,裴宴秋的面庞被罩上深深浅浅的漏影,看不真切,唯有他的话回荡在地牢中。
他笑着,不咸不淡地吐字,语调逐渐攀高,语气越发冷冽森寒。
景桓听这裴宴秋振振有词的警告,冷哼一声,不甘示弱道:“笑话,孤是太子,天底下都是孤的,你的说教未免太无力,倘若孤早先与扶娘子相见”
“殿下,请您牢记一个事实,你,已经不是太子了。”
景桓的后话被裴宴秋毫不留情地打断。
“你”景桓哑口无言,一口气闷在心口,而裴宴秋称他为“您”,更是一种明晃晃的讽刺。
他终于动气了,“你这个孽种就不该存在与世。”
裴宴秋充耳不闻,他掸掸衣袖,姿态随意,复而抬起下巴,挑起眼帘,俾倪道:“殿下,您还是积点口德,省得走黄泉路时受苦受累。”
扔下这句话,裴宴秋慢慢走进,翻手现出钥匙,开锁,跨步进去。
一刻钟以后,裴宴秋边拍拍手边闲庭信步出来,还不忘重新锁好牢门。
“今后你便再次度过余生吧。”裴宴秋怜悯道,“可惜她可没这么好运。”
命是保不住了。
香兰院。
“夫君,你去哪了?”蔻蔻瞧裴宴秋回来,迎上去。
她无意嗅到一丝异味,含蓄道:“你身上怎么有股特别的味?”
【怪怪的,像腐烂的叶子。】
内室有熏香,空气中满是清淡的香味,故而裴宴秋携带的味格外重。
“是吗?娘子,你莫要靠近我。”裴宴秋退后一步,“我先去沐浴。”
“那我去叫人给你打水。”
一盏茶的工夫,裴宴秋淋着水汽从浴间出来,蔻蔻也顺势进去洗浴。
裴宴秋见蔻蔻进去,便去书房取来一样东西。
蔻蔻出来的时候,裴宴秋正坐在窗牖下的小榻上,半眯着眼浅茗一口温热的茶水。
窗棂开着,抬头可见皓月清辉,漫天星河,夜风织成的轻透薄纱飘进来,
“夫君。”
裴宴秋扭头,旋即放下茶杯,朝蔻蔻走来,自然地牵住她的小手,将蔻蔻带到小榻上,让蔻蔻坐好。
蔻蔻上下扇动两下湿漉漉的睫毛,水润的双目流露出懵懂,抬头看裴宴秋:“?”
裴宴秋线先松开蔻蔻的手,转而从宽大的袖下拿出一个长盒,“打开看看。”
“什么东西?”蔻蔻边说边接下锦盒,小心放在榻上的小几上,食指勾开锁扣。
只见内囊中摆着一只镶宝石蝶恋花金簪。
外观华丽,富有光泽,簪头雕刻精巧,呈一朵蝶恋花绽放,颜色偏金,花朵上还刻有鲜艳的花朵和漂亮的蝴蝶,并镶嵌五颜六色的宝石。
宝石莹润的光让簪花栩栩如生,甚是真实。
蔻蔻微怔,片刻撇头,手指自己:“给我的?”
【喜欢。】
虽款式不是蔻蔻喜欢的,但想到是裴宴秋送的,还是他母亲的遗物,蔻蔻不由自主心生欢喜,更是想好好保管它。
“不给你,我还能送给谁?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她说当我找到心仪女子时,就可以把它送出去了。”裴宴秋轻笑,眸光潋滟。
“来,我给你带上。”
蔻蔻心不在焉地点头,心砰砰跳动。
裴宴秋俯身拿起簪子,小心地把蔻蔻头上那只绾发的素簪抽出,再把金簪替换上去。
“很配娘子。”
“好看。”
蔻蔻的衣衫首饰历来素雅,这只金簪可谓是蔻蔻第一只华丽的簪子。
这只蝶恋花金簪比素簪更衬蔻蔻肤色,为她平添三分姝色,有种特别的韵味。
裴宴秋目光凝滞。
蔻蔻犹豫少顷,舌尖略伸一点,红唇微动:“真的好看?”
【没骗我?娘说男人的嘴就跟抹了蜜一样,不能信。】
【上次也说我美,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是假的我也信了。】
在裴宴秋的“糖衣炮弹”下,蔻蔻是越来越相信自己长得好看。
裴宴秋分出四分精力听蔻蔻的心声,余下七分都集中在眼前的美景。
从裴宴秋的视角,可见蔻蔻粉色的舌尖,颤动着的唇瓣,一举一动都在诉说无声的诱惑。
忽地,裴宴秋脑海中蹦出吻唇的触感,他登时一个激灵,眼睛烧起无色之火。
“夫君?”蔻蔻再次唤他,怎么出神了?
裴宴秋清醒,他噙笑,点头。
接着,他睫毛低垂,视线定格在蔻蔻耳垂,结实的手缓缓搭上蔻蔻的肩,手指微微用力,似乎是在压抑什么,半晌才启唇:“娘子,我想亲你。”
几欲是说完,裴宴秋就生出一点点的不自在。
而蔻蔻张耳听完她的话,赧色一晃而过。
【还羞什么?什么都做过了,有什么好羞耻的。】
蔻蔻“嗯”一声,等裴宴秋吻上来。
嘴唇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蔻蔻抬眼。
裴宴秋在征得蔻蔻同意后,是要吻下来,可他的动作很慢。迟迟没落下。
蔻蔻:“”不够干脆直接。
怨气上头,蔻蔻恨铁不成钢,抓心挠肺。
【夫君能不能直接点,不要这么慢。】
裴宴秋一听,低头的动作停顿,瞥蔻蔻,却见蔻蔻一副求“怜惜”的娇羞模样,与内心想法背道而驰。
裴宴秋:“”娘子什么时候这么急性子了?
裴宴秋难免联想到那日也是蔻蔻主动的。
耳尖愈红。
回到现实,蔻蔻见状,顿时急眼,勇气上头,直接跳起来,一口堵住裴宴秋的唇。
唇瓣相贴,气息便交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气氛倏然暧昧,还带着点潮湿,是濯洗干净后的盈盈湿气。
开始裴宴秋的吻还是温柔如水的,轻啄,轻触,偶尔还会抽离唇瓣,可渐渐的,他含住蔻蔻的嘴,力道凶狠起来,似乎是打开某道关卡。
他一面嘬啃,一面双手下滑,搂住蔻蔻的腰肢,把她提上来,让她踩着他的鞋。
体温相撞。
然后双手上移,温柔地捧起蔻蔻的娇靥,轻浅地吻。
伴着接吻的时间渐渐变长,裴宴秋无师自通。
他试着探出舌尖,缓缓钻入蔻蔻的唇,慢慢撬开她的齿关,寻到蔻蔻的小舌,顿一息,再轻轻地缠勾。
【快呼吸不上来了。】
吻了好久,裴宴秋才记起蔻蔻的话,他低眸打量蔻蔻,见她面色通红,连忙退开,让蔻蔻呼吸。
他不知,彼时的他,脸色同样红如霞光,漂亮的脸看起来更加夺目。
唇上的触感被剥离,蔻蔻登时大口吸气吐气,平顺自己的呼吸。
可还没等她缓过来,裴宴秋就再次如狼似虎地撞上来。
两人影子相交,密不可分。
紧接着裴宴秋带着蔻蔻,似有预谋般跌跌撞撞来到床边,双双倒下。
帐幔披着月光遮盖住床榻春色,轻轻飘荡,柜台上的蝶恋花金簪发出菜色
芙蓉帐暖,鸳鸯交颈,行人世最欢。
外头钩月正明,清澈的莲池摘得一弯婵娟,夜风吹皱一池夏水,树上蝉鸣惊动素娥。
人间美景,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