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交扣
两人相逢后第一句话是蔻蔻先开口的。
“你终于回来了。”蔻蔻愁苦着小脸嘟哝，语气中含着少许怨气。
阿三、阿四等丫鬟非常识趣地退下。
那只慢吞吞的蝴蝶飞至裴宴秋的影子顶端，忽而它感知到危险，刹那掉头回到五彩缤纷的花圃中嗅香。
时间似乎变得漫长。
晴曛洒在久别重逢的夫妻身上，映出浅浅的光晕。
她的双臂牢牢环住裴宴秋结实的腰，其力道让裴宴秋腰侧的衣料泛起不规则的褶皱。
裴宴秋被勒得有点紧。
从蔻蔻抱住他开始，他其实有点没反应过来，一时没适应这突然的亲密。
回神后，裴宴秋缓缓回抱蔻蔻，手背上皮肤略微绷着，他轻声道：“嗯。”
口吻中有几不可察的雀跃。
说完这句，裴宴秋嘴角牵起一道温柔的笑容，瞬间驱散他眉目之间的躁意与疲惫，眼下淡淡的青色似乎也缓缓褪掉。
紧绷的神经亦被蔻蔻身上的清香安抚，他好似踩上云端，四周皆是令人舒适的气味。
让他控制不住沉沦。
兀地，他记起那日夜闯闺阁，回想起自己当时的情不自禁，裴宴秋后知后觉，耳尖点红。
抱了有一会，蔻蔻这才察觉现在还是在外头，很热，她连忙松开。
怀中霎时空荡荡的。裴宴秋再次没反应过来，愣愣凝视双手，对方才佳人的满怀还流连忘返。
直到蔻蔻说：“夫君，我们先进屋，你也不提醒我”蔻蔻娇羞地嗔他，小声道，“这还是在外面呢。”
蔻蔻四下张望，发现丫鬟们都躲在暗处偷偷看。
“不准看！”蔻蔻恼羞成怒，鼓起腮帮子。
丫鬟们连连福身道歉，转头佯装做自己的事。
随后蔻蔻又看向裴宴秋，自然地拉起他的手，说：“外面太热了。”说话间，蔻蔻无意一瞥，发觉裴宴秋黑了。
她顿时心疼。
【夫君这小身板在边疆那苦地方肯定受了不少罪。】
【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把他养回来。】
裴宴秋失笑。
少焉，两人进屋。
阿三与阿四后脚跟上，备上茶水、水果、凉水荔枝膏与消暑的莲子汤，便知趣退下，悄悄把门关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蔻蔻非常关心裴宴秋，一坐下遂抛出连串问题：“夫君，北疆那边是不是很热？太阳是不是很毒？”
【都黑了好多，以前皮肤可白了。】
听蔻蔻这样说，裴宴秋沉了沉眸色，或许他还得注意美白？
然后，下一刻——
【但还是好看，感觉更有气质了。】
裴宴秋唇角弧度上升，语气沾上悦色：“娘子你放心，我在边疆一切都好。”
他掩饰咳一声，抬眸，温声道：“信你收到了吗？”他顿了顿，“怎么不回信？”
蔻蔻蓦然羞涩，咬唇，把唇瓣咬得鲜红：“嗯，收到了，夫君，你里面写得写得好肉麻。”
【虽然肉麻，但我每天都会拿出来看看，啊，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夫君知道，丢脸。】
她道：“我是怕影响你，所以就没回信。”
【但是我有写回信，只是没送出去。】
裴宴秋挑眉，眼尾上翘，眸子里流出稀碎的光。
“你去那边有没有水土不服？”
“尚可。”
裴宴秋在京城养尊处优过了十余年，最开始是不太适应北疆过于干燥的天气，但身体素质不错，加之待久了也习惯了。
倒不是什么大事。
蔻蔻颔首。
“对了，夫君。”想起刚刚牵起裴宴秋时的触感，她拿起他厚实的手，认真地用双手掰开他的掌心。
入目是一条横在掌心的伤口，新长出来的肉与其他地方的肉色明显不同，故而格外令人注目。
蔻蔻看着，当即心疼地问：“疼不疼？”话音未落，她眼圈红了，晶莹的眼水如落入玉盘的珠子，颗颗滚落。
“你怎么不告诉我？”她抽着酸涩的鼻子道。
“别哭，我一点儿都不疼。”裴宴秋安抚道。
裴宴秋用另外只手拂去蔻蔻的眼泪。
他肯定咬字：“真的。”
蔻蔻抽哒哒：“你骗我，肯定很疼，就算是去打仗，你也要珍惜你自己，你的命可是很重要的。”
裴宴秋颤眼睫，莞尔：“我知道。”
复而如实道：“娘子，我记得你的话，不过上战场受伤在所难免，哪个上战场的男人没留下过什么疤痕？这都是荣誉。”
“那你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小命，我那平安符是不是不起作用你要是变丑了，我可不要喜欢你了！”
蔻蔻才放出话，就见裴宴秋眉宇含笑，她倏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我刚刚说的什么话！】
蔻蔻在内心谴责自己。
“你别笑。”蔻蔻声如蚊呐地警告。
只是效果微乎其微。
见状，蔻蔻试图用另外一件事麻木自己，抽噎着去拿软玉膏，为裴宴秋上药。
撇开羞赧，专注想，只要坚持，很快伤痕就会淡掉。
她一面专心涂，一面面色微赤地问：“还有，上次母亲同我说你遇到刺杀，你是不是也受伤了？那幕后指使又是谁？”
“那次吗？没有大碍，有小舅子保护，还有父亲和宴宸，最主要还有娘子为我绣的平安符，作用很大，出不了事。”裴宴秋一本正经撒谎。
“至于幕后黑手”裴宴秋眼中划过不耐，沉默一瞬，道：“娘子，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身世吗？”
“记得，怎么了？”蔻蔻停下手中动作，取出帕子熟门熟路擦眼泪，这泪水多了，很刺眼睛，不舒服。
裴宴秋见状，凑上来：“怎么了？”
“没事，我擦擦眼睛。”
“轻点弄。”
等蔻蔻恢复，裴宴秋才道：“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
裴宴秋平静地将旧事以及前段日子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了蔻蔻，除了那夜他偷偷回来探视蔻蔻的事。
当裴宴秋最后一个字落地，蔻蔻一愣一愣的，久久没有回过神，信息量太大。
好一会，蔻蔻反应回来，愤然道：“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
“夫君，你还好吧？”
蔻蔻实在难以相信这如话本子的故事会发现在现实中，可偏又真的却有其事。
而且裴宴秋竟然还救了驾。
其中艰辛，蔻蔻臆想不出来，但定然是极为困难的。
蔻蔻咽下一口小唾沫，收起膏药。
裴宴秋平静如水：“都过去了。”
想了想，蔻蔻安慰道：“夫君，你别怕，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那些坏人已经被擒，迟早要为他们做的坏事付出代价，下地狱是必定的。”
裴宴秋轻笑，眯眼，叹道：“是啊，诚如娘子所言，他们都会下地狱的。”
蔻蔻难得听出裴宴秋语气中的阴森，有点点被吓到。
半晌，蔻蔻眨着清澈的眸子，半信半疑问：“那你、你真是陛下的亲儿子？”
裴宴秋点头，微微仰头，下巴瘦削，颌角明显，“是。”
“他想认回你？”
“嗯。”
“夫君，你是怎么想的？”蔻蔻道。
裴宴秋不答反问：“娘子，你又是怎么想的？”
“我？”蔻蔻摆手，“我不知道。”
似是想起什么，蔻蔻瞬间肉眼可见地颓下来，蔫着眼，可怜兮兮。
裴宴秋见此，自责，他忘记=了蔻蔻性子，不该这么问。
“对不起，夫君吗，我没帮不上什么忙？”
“没有的事，我就是随便玩问问，娘子，你特别好，别妄自菲薄。”裴宴秋补救。
“关于那件事，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裴宴秋没有头绪，他内心世界很复杂。
看着蔻蔻，裴宴秋也不忍说出他明日就要走的事。
为转移蔻蔻的注意力，他道：“娘子，渴不渴？要不要吃这个冷饮，里面的冰都快化了。”
闻言，蔻蔻收了丧气，馋虫上头，但她没吃，而是说：“夫君，你也吃，你在边疆可能吃不好睡不好。”
裴宴秋盯着桌上的冰饮和莲子汤，迟疑一瞬，喉结传来干渴意，继而缓缓道：“那，一起吃？”
于是，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把桌上的甜点都吃得干干净净。
接着裴宴秋用素帕给蔻蔻拭去嘴角残渣，然后难得地眨眼，流露几分无辜和脆弱：“娘子，我想睡觉。”
“我好累，几天都没阖眼了。”
听此，蔻蔻道;“那快去补觉。”
“嗯。”
裴宴秋褪衣，睡下，他睁开，仰视蔻蔻，道：“娘子，你别走。”
“好。”蔻蔻从边上拿过来一把扇子，尽心尽力给裴宴秋扇风，她力度较大，这样风力就大，能让裴宴秋乘到更多的风。
裴宴秋此时像极了被家人宠溺的孩子。
裴宴秋瞅着蔻蔻，无奈地漾开笑，眼里缱绻，望着蔻蔻的眼神饱含情意。
他心疼蔻蔻，“娘子，不用。”
蔻蔻却说：“你睡觉，别管我。”
蔻蔻意外的执拗让裴宴秋放弃，紧接着他挪动手，与蔻蔻搭在床沿的小手相触，继而牵住她的手。
旋即修长的五指顺着蔻蔻的如葱段手指插入指缝中，与她十指相扣。
相扣的那一刻，裴宴秋安心地阖上惫倦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