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进宫
行军途中,井然有序的马蹄声抑扬顿挫。
扶滔滔嘴里咀嚼着糖块,手扶着住后颈,往后仰了仰脖子,眼睛则目不斜视地盯住裴宴秋。
“姐夫,你在看什么?”
都赶了快二十里的路,期间裴宴秋时不时的就低头看眼自己的胸口,扶滔滔满腹困惑。
看什么东西?不就是盔甲吗?
裴宴秋答非所问:“有吗?”
语罢,他嘴角微微上扬。
扶滔滔一看更狐疑,都要打仗了,心情难道不该是沉重的吗?他怎么还笑?
“临行前,娘子可有送东西给你?”
冷不丁的,裴宴秋回问一句。
扶滔滔下意识回:“啊,就给了几打银票。”语气中还带着些显摆的意味。
裴宴秋一听,望向扶滔滔,眼神含着几分探究与打趣,然后从容地收回视线。
随即生出一种“我比他强”的优越感,心尖泛起丝丝如蜜一样的甜。
看着裴宴秋脸上莫名的笑,扶滔滔感觉自己好像吃亏了,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正想开口时领军的闻尚书忽然往后横了一眼,扶滔滔立马闭上嘴。
“加快进程,驾!”
距离大军北行已过去五日,炎日烈烈,暑气蒸腾。
周氏与蔻蔻、裴月挽从寺庙求福回来,周氏瞧着这热天气,记起库房里还有梁帝早些日子赏赐下来的云锦。
是以她便叫京城锦绣坊的绣娘来府上,给蔻蔻与裴月挽订做了几套款式新颖的夏衣。
沁凉的屋子里,蔻蔻与裴月挽边纳凉边持绣花针绣着帕子,近看之下两个人的动作都比较笨拙,特别是裴月挽,时不时就会被针刺到手指头。
反观蔻蔻,手法比裴月挽好上那么一些,不至于次次被针误伤。
“月挽,你说夫君他们到边疆没?”蔻蔻道。
“才五日,肯定还在路上。”裴宴秋嘬口被针刺痛的手指头,“嫂子,思虑过多对身体不好。”
这已经是蔻蔻不知道多少次问她了。
“好。”
蔻蔻低下头,继续锻炼自己的绣技,悄悄低喃:“什么时候能收到信?”
皇宫。
等例行诊脉的御医退下后,季皇后便过来。
龙床上,梁帝双目紧闭,脸上毫无血色。
边上的福吉手里还端着药,见季皇后连忙行礼:“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季皇后冷淡颔首,“陛下情况如何?”
“禀娘娘,半个时辰前陛下曾短暂清醒,而后头疾再犯,加上发热,顾院使给陛下施针后,陛下又睡过去了。”
“嗯。”季皇后看眼福吉手中的药,问:“是要喂药吗?”
“是。”
“本宫来吧,你把陛下扶起来。”
福吉顿默,任皇后拿走药碗。
几个小太监慎之又慎地扶起梁帝,福吉则小心翼翼掰开梁帝的嘴巴,让玉匙里的汤药能顺利滑入口内。
几个来回下来,终是艰难喂完药,季皇后把碗搁在玉盘上,吩咐:“你们下去吧,本宫在这看着。”
福吉踟蹰道:“是。”
随后带着宫殿内的宫人齐声离开。
脚步声彻底消失后,季皇后伸出干净的手抚摸梁帝的面庞,细细端详,久久未言。
忽地她思及那个不容于世的孩子,季皇后收回手,长指甲掐住手心,手心肉顿时晕开一团红。
“陛下,你好好休息。”
“你那个珍贵的儿子,本宫会替你好生照料他没有人能夺走属于我的东西。”
一炷香的工夫,太子处理完政务便来探望梁帝。
到门口时,福吉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在里面。”
“多久了?”
“快半个时辰了。”
景桓点头驻足,而后简单与福吉交流,询问梁帝身体状况,福吉一一作答。
对梁帝的病了然于心后,景桓迈入宫殿,不一会便见到在龙床边的季皇后。
“母后。”
“你来了。”
“母后,你可要休息一会?”
“不必,本宫就守着你父皇,等他醒来。”
梁帝昏迷的五日,季皇后每日都会过来看梁帝,守得很晚。
景桓想了想,道:“母后,儿臣想不如传唤相国寺的高僧进宫为父皇祈福?”
季皇后:“这个想法不错。”
景桓:“届时再唤些名门女子进宫抄写佛经为父皇祈福如何?”
季皇后颔首:“你下去办吧,别耽误时间,就今日。”
“是。”
当皇后的懿旨下达至镇国公府时,蔻蔻吃惊不已,周氏同样狐疑。
按理说,按生辰八字挑选,也不该是蔻蔻,且不论别的,带头祈福抄录的难道不该是张灵夕吗?怎么这头衔落到已经成亲的蔻蔻头上。
周氏不得不怀疑其中是否隐含深意,可偏是皇族懿旨,即便想抵触,却还是不得不遵从。
思绪回归,周氏挽着她的手道:“蔻蔻,进宫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但遇到什么事也不要怕,有镇国公府给你兜着。”
听到周氏的话,蔻蔻内心的仿徨慢慢消褪,微微耸拉的眉眼逐渐恢复生机,
她轻声咬字:“母亲,你放心,我会的。”
“在宫里照顾好自己,唉,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呆多久。”
周氏叹气,前脚儿子才走,后脚儿媳妇就要进宫,真是造得什么孽!
回到自家院子,蔻蔻便让阿三和阿四收拾东西,随后与周氏等人告别。
“夫人,请。”来接蔻蔻的太监笑吟吟道。
蔻蔻看他一眼,沉了沉气,遂上了皇宫里来的马车。
马车穿梭在宽敞的巷道上,没过多久抵达宫门,下马车后,蔻蔻端庄姿态,略一扫过在宫门前集聚的贵族姑娘。
少说有十几人,其中有少许熟悉面孔,张灵夕也在其中。
当看到蔻蔻,张灵夕眼里透出古怪,怎么她也被召进宫了?
但容不得张灵夕思考,前来接引的宫人即刻将众位娇贵的姑娘带进宫。
因着蔻蔻的身份,宫人对蔻蔻很是尊敬,尊敬的同时,也让她走在最前面。
蔻蔻孤身一人进宫,并不想引人注目,但现实让她如此受瞩目,是以她也只有硬着头皮,旁若无人地往前走。
皇宫覆压面积极大,一眼望不到头,且还有巍巍殿宇阻挡视线,每走一步,便能感觉皇城的雄奇。
越往里走,越是奢华,桂殿兰宫,紫柱金梁,美轮美奂。
进了后宫,距离安置的宫殿未玉殿也不远了。
许是因为第一次进宫,有好几位性子活泼的姑娘忍不住碎碎语,感叹皇宫的富丽堂皇。
引路的宫人置若罔闻,只顾及自身差事,将姑娘们顺利带到未玉殿。
蔻蔻其实也是头一回进宫,但她无心欣赏宫里的美景,好是好,只是都不太合她眼。
末了,未玉殿到了。
未玉殿的管事宫人道:“世子夫人,诸位姑娘,以后这便是您们的住所,如果在此期间有什么需求,只管与奴婢们说。”
管事宫人扭头对身后候着的宫女道:“好了,你们带贵人们下去。”
“是。”宫女们同声道。
蔻蔻被安置在一件干净宽敞的房间。
她待在房间没出门,拿着带过来打发时间的话本子看,直到夜色渐浓。
蔻蔻不认床,但在这陌生的环境下,她睡不着,辗转反侧,本想拿出针线,可仔细一想,明日还要抄录佛经。
于是作罢。
宫廷幽静,四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蔻蔻捻了捻薄薄的被子,睁着眼,目无焦距,最先进宫时的紧张已经全然消散。
随而思绪发散。
明儿抄佛经可怎么办?
蔻蔻咬唇,有点沮丧,侧脸拓有淡淡阴影,萎靡之气环绕在她的周身,迟迟不褪。
忽然,裴宴秋的脸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那日离别时的场景也呼之欲出,蔻蔻嗫嚅一声:“夫君。”
话音未落,蔻蔻忍不住眼眶一红,泪晶冉冉凝结在眼尾。
蔻蔻慢慢咀嚼着与他的朝夕相处,只觉味道又甜又苦涩,胸腔不知从何时起泛滥出酸涩,让蔻蔻很是难受。
哭着哭着,蔻蔻蜷缩身子侧睡过去。
半梦半醒中,蔻蔻呓语:“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