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邀请
辰时,坤宁宫里来了两位嬷嬷,将蔻蔻一行人带到坤宁宫。
坤宁宫内,焚香弥漫,上首是当今季皇后,她着淡红大衫霞帔,雍容华贵,但面色的寡淡削弱几分衣裳带来的华贵。
平易近人又高不可攀。
整个人显得庄重、有压迫感,却不会让人生出过多的惧意。
蔻蔻低眉垂眼,与她平肩的是张灵夕,她们与其他十余位姑娘齐齐向季皇后福身行礼。
“臣妇/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嗯。”皇后道,眼神扫过下面乌泱泱的人群,掠过张灵夕时,皇后点点头,准太子妃让她挑不出任何瑕疵,眼底浮出满意之色。
视线移动,落在同样出众的蔻蔻身上,即便蔻蔻低头,凭皇后多年来的眼光,一下就知蔻蔻是个绝顶的美人胚子。
忽而记起自个的侄女对她做过的事,以及侄女被遣出京的事,皇后遂收回目光,心下生出不虞。
紧接着想到什么,皇后心中少许的不虞如洪水般泛滥,成了厌恶。
不过皇后面上不显,吩咐道:“下座吧。”
话音一落,候着的宫女依次将人引到固定好的座位上。
殿宇两侧分别放置案几与圆椅,案上是笔墨纸砚、几本佛经,工工整整地摆放着。
张灵夕贵为未来太子妃,自是得青睐,坐在最靠近皇后的右侧第一个位子,而蔻蔻则被安排在左侧第三个位子。
蔻蔻松口气,也没去管其他,从另一个意义上说,坤宁宫的安排于她是轻怠。
而其他姑娘们也不似方才的叽叽喳喳,进殿后便鸦雀无声,沉默坐下,大抵除了张灵夕,其他人都颇为紧张。
随即开始抄录佛经。
殿内非常安静,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景桓到了。
姑娘们急忙起身向景桓溪行礼,蔻蔻缩在人群中屈身,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没忘裴宴秋的叮嘱。
景桓眼神温和,在看到某个身影时,稍滞,转而道:“母后。”
“太子来了?坐下吧。”季皇后道。
“不必,孤就是过来看看母后,顺道探视诸位姑娘以及佛经抄录近况。”
季皇后闻言,挑眉,不明的眸光瞟过景桓,复而转动腕上佛珠。
“诸位姑娘辛苦了。”景桓关切道。
“太子殿下言重。”众人同声。
景桓环视一周,点阅抄录的佛经,再与张灵夕象征性地说了些话,便起身走了。
蔻蔻头上的压力顿时烟消云散。
往后几日蔻蔻都过得风平浪静,没有一点儿事发生,蔻蔻的精神逐渐放松。
每日抄录完毕,回房休息时,她总会给想起裴宴秋,间或觉得空虚,去追问宫女关于边疆的事,可宫女却一无所知,蔻蔻无言。
她想宫里实在是太无聊了。
同她进宫的姑娘要么跟着张灵夕说话,要么混成一个圈子,也有过来同蔻蔻说话的,但话不投机,聊着聊着就散了。
关系都不咸不淡。
加上每天满脑子都是密密麻麻的佛经,蔻蔻精力憔悴,根本没什么结交时间,都要吐了。
蔻蔻意志被磨得消沉,蔫儿吧唧过着日子,像快被晒死、濒临死期的鱼儿。
一到晚上,除了念念裴宴秋,就是躲在被子里数离宫的日子。
还有件事,是关系作画作诗的。
并非没点底气,蔻蔻当初可是在裴宴秋严格的教学下摸爬滚打了好一阵,但她进宫前还是生怕这些姑娘要她即兴来首诗。
毕竟当初在张府,她虽蒙混过关,但那是画技,不是她“引以为傲”的吟诗作对,不过幸而这些个姑娘现下根本没精力吟花弄月,连张灵夕都没找她,俨然把她当做了陌生人。
没人刁难找茬,这于蔻蔻也是一次好事。
这日,蔻蔻抄录完佛经,便被留在偏殿用晚膳。
因前殿祈福的高僧需求的佛经增加,十几个姑娘赶工,抄得手酸背疼,终是补上去了。
晚膳菜色不错,蔻蔻吃了七分饱遂打道回府,没给其他人留她的机会。
历经那么多事,蔻蔻心也没以前那么大,行事慢慢谨慎起来,且宫里人多眼杂,万一碰上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还是待在屋子里最安全。
而且,蔻蔻在抄录佛经时,能感觉皇后似乎不太喜欢她,望向她的眼神总带些瘆人的味道,还有她身边的大宫女。
皇后不是时时刻刻都监督她们抄录的。
大部分时间皇后都在承清宫,只偶尔过来巡视一番,但每次巡梭,蔻蔻刚好捕捉到那种怪异的打量。
蔻蔻与两位伺候她的宫女迈步在林径小道上,正走到一个拐弯处时,一个太监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世子夫人,奴才席柏,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席柏介绍完自己,道明来意:“殿下见夫人辛苦,担忧夫人无聊,便差奴才来带夫人去倚月亭赏月,夫人,请。”
席柏眯眼,尾音拖长。
蔻蔻一听,下意识婉拒:“不必了,我累了,只想回去歇息。”
“夫人,倚月亭是可以休息的,而且殿下已等候多时。”
话中不难听出强迫之意。
蔻蔻心下一个激灵,还是鼓起勇气不买账:“公公,还请你替我谢过殿下好意,只是我实在累得慌。”
蔻蔻急中生智:“头还有点晕。”
说着,蔻蔻身姿不稳地退后两步,手抚额,眼睛无力地半阖着,嘴唇微微颤抖,病容乍现。
蔻蔻这几日精神萎靡,眉眼蔫耸,本来看起来就很脆弱,再加上刻意演出的虚弱无力,俨然是弱柳扶风。
身后的两个宫女眼疾手快,扶住摇摇欲坠的蔻蔻,“娘子小心。”
席柏谦恭地笑:“原来夫人身体不适,那夫人更该同奴才去了,太医署就在附近。”
“来,你们两人,扶着夫人,随我走。”
见状,蔻蔻无奈收了虚弱,道:“公公不必如何,我现在,咳,好多了。”
“那夫人能跟奴才走了?”
“能。”蔻蔻挤出字眼。
太子殿下找她一介妇人做什么?
蔻蔻百思不得其解,若是让人看见她与太子在一起,那可不妙。
蔻蔻皱眉。
没忍住小声骂了一句,晦气!
躲过这个,新的麻烦又来了!蔻蔻忿然,每次出府,都莫名其妙惹出些事。
倚月亭。
四面悬纱,分别对着南北的纱高高挂起,一方圆形石桌摆在亭中,景桓坐在石凳上,桌上放着精致透明的玻璃酒壶与镶花边酒杯。
蔻蔻定神,走上前几步,行礼:“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景桓偏头,笑道:“夫、扶娘子请坐。”景桓指了指他边上的石凳。
蔻蔻皱眉,一时吃不准景桓的心思,说来她与景桓几乎没什么交际,可眼下他突然找上她,还明示让她过来坐,且位子还离他这么近。
他不知道很亲近吗?
蔻蔻掐了掐手心,走过去,与景桓相对而坐。
景桓神色不变,只道:“扶娘子近来可好?”
“挺好。”
“在宫里还习惯吗?宫人可有苛责你?”
“并无。”蔻蔻麻木道,她一个世子夫人,怎么可能有宫人怠慢她,除了比她地位更高的人。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承蒙殿下挂念,是臣妇本分,一切皆期望陛下能早日恢复。”
景桓直直看她,目光沉沉,蔻蔻忙侧脸,避开那道令人反感的目光。
不会吧。
蔻蔻很难受,如坐针毡。
忽然瞥见景桓倒酒的动作,蔻蔻急道:“殿下,臣妇不饮酒。”
“是吗?”景桓顿了下,继而为自己斟酒,“孤自己喝。”
说罢,景桓仰起脸,把杯中酒喝得一干二净,然后他摩挲着杯沿,想到一件令人沸腾的事。
裴宴秋是他父皇在外的私生子,那扶蔻蔻是裴宴秋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他想要扶蔻蔻,此等行为莫不是有违礼法?
事实也的确也是,不过从景桓觊觎蔻蔻开始,他便已经开始违背了。
只是一直没做出实际行为。
倒不是景桓不想立即抢过来,实则是诸多因素束缚。
一来是春猎以及季国公府遇事,他行事要低调;二来是他找不到合适机会;三来是放在外面,这种还没得手的感觉更让景桓喜欢。
而今,父皇生病,碍眼的人也走了,机会来得轻巧
以往景桓只能靠跟于蔻蔻相似之人行事,方才能纾解心中渴望,可眼下不同了。
只不过这抢来的人肯定是不能光明正大地放在身边。
金屋藏娇倒是不错。
蔻蔻不知景桓所想,她只觉景桓让她不舒服,以前还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大抵是现在景桓身上散发的气质不同了。
掠夺性很强。
“殿下,请问还是事吗?臣妇精神不大好,想回去休憩了。”蔻蔻想逃避,马上离开这。
但景桓没给她机会。
景桓自然是看出蔻蔻的局促不安,他笑笑,在蔻蔻低头时动身过来。
他本来想挑起蔻蔻的下巴,似是觉唐突,怕吓坏蔻蔻,思量间便坐在蔻蔻身边,龙涎香扑面而来,紧接着手覆上蔻蔻放在腿上、缩紧的手。
在景桓的手掌触碰到蔻蔻的素手时,蔻蔻反射性地放下手,受刺激地站起来,头脑一热,下意识质问道:“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景桓站起来,居高临下睨蔻蔻,不再掩饰,毋庸讳言:“扶娘子,孤甚是悦你,不若你跟了孤,孤定不会负你。”
此话一出,蔻蔻只觉耳朵嗡嗡响,她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一般。
事实上,她的确清清楚楚听到景桓骇人的发言。
蔻蔻后退,与景桓保持距离。
她长舒口气,掐手心,让自己混沌的脑子清晰,抿唇正言:“殿下请自重,臣妇早已嫁为人妇,且臣妇的夫君还在为国而战,你怎可行径!简直有违礼义廉耻!”
“殿下,臣妇告退。”
说完,蔻蔻想也不想转身离开。
景桓注视蔻蔻的背影,声线拔高:“扶娘子,孤所言不会收回,你若遇事,可回来寻孤,孤,在这等你。”
因蔻蔻恼羞成怒,其中深意蔻蔻未曾张耳听。
彼时,蔻蔻边走边怼骂景桓,但她不会骂人,说来说去也就那几个字。
等什么等,这太子属实是犯病了!
蔻蔻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既惊景桓的胆大,又止不住愤懑。
可冷静下来想想,她忍不住后怕,方才她的态度真不算好,对方可是皇嗣,是一朝太子,可正常人遇到那种事,态度肯定也不会好到哪去。
蔻蔻定神间,太子的形象在她心中崩塌,她想,夫君说得对,一定要避开太子!
太子可真是饥不择食,连她都觊觎,恶心。骤然,蔻蔻回忆起三皇子那张脸,想起他对自己做的事,蔻蔻胃海翻涌。
不由顿足,寻个地方,弯腰呕吐。
不一会儿,蔻蔻直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方才跑得急,蔻蔻前胸后背都冒出不少汗,黏糊糊的。
蔻蔻随意扯了扯衣裳,眼神不经意间环顾四周,然后——
这是什么地方?
她发现自己好像走错地方了。
皇宫道路蜿蜒崎岖,蔻蔻过去时走的是另外一条路,陪她的宫女都候在来时的入口。
而蔻蔻出来得急,也就没看清路线,一下子走歪了。
蔻蔻拧眉,强自镇定,可身体内部骤然传来令她无比熟悉的热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