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上街
四周如风卷残云般，只剩下宁静。
旁边被迫观摩的竹南如遭受雷击，颇有自知之明地别眼，避免长针眼，不远处的竹北自始至终低头安抚裴宴秋的踏燕。
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裴宴秋眸光滞住，勾起的嘴角怎么也抚不平。
他没想到蔻蔻会亲他。
蔻蔻虽然别开唇，但他的唇瓣上似乎还有似有似无的余温，弥留着女子口脂的淡淡芳香。
心湖微恍，好似出现一叶扁舟，舟上模糊的人影摇着竹竿随水流而去。
原本平静的湖水面缓缓漾开层层涟漪，小而平的浪花交融扑打，似是永不停息。
许久，裴宴秋几不可察地抿动唇，舌尖轻轻掠过齿缝，卷起残余的痒意，咽入喉咙。
淡淡的红色从耳垂晕至中耳软骨处。
一旁的蔻蔻反应过来，登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唐突无礼，啊不，是蠢事。
她想咬唇，齿端甫碰唇瓣，便如同被滚烫的热水浇灌而下的冰块般，刹那缩回贝齿。
刚刚蔻蔻是太过欢喜，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称心如意的礼物，心情难免澎湃，脑海中突兀记起话本子中的情节，俱为小娘子收到礼物，用吻表示谢意。
许多话本子中描绘的场景在蔻蔻脑海中一一浮现，蔻蔻亢奋，鬼迷心窍的，为表如滔滔江水般的谢意。
她，亲、了、上、去。
而今回想过程，蔻蔻腹诽自己，她打哪来的莫须有的勇气！
【我做了什么？】
【不忍直视。】
【难道我谗他身子？】
【怎么可能。】
【都是话本子害人，一定要戒掉它！】
蔻蔻内心抓狂又羞赧，根本无瑕顾忌唇上逝去的触感，手指蜷曲，相揪，脚趾不安分地卷又伸，反反复复。
同时她也无颜抬头，根本不敢看裴宴秋。
两厢无话，气氛凝滞。
正是在这种关键时候，裴月挽过来，“嫂子。”
至关重要的一声打破了触之即碎的镜面。
裴宴秋深深看蔻蔻一眼，目光定格在蔻蔻露出的小半下颚，音色少有的低沉：“娘子，走吧。”
不管怎样，还是得顾及正事。
“嗯。”蔻蔻声如蚊呐。眼下蔻蔻纠结的不是她亲裴宴秋的事，而是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蔻蔻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像个梆硬梆硬的木头一样走。
【我在做什么？为何要那样做？】
蔻蔻不断自问。
裴宴秋听着蔻蔻的心里话，目不转睛地看着蔻蔻出神的模样。
想，蔻蔻是不是对他有几分意思。裴宴秋头一次觉得“意思”这两个字有几分难以启齿。
其实近日来他自己的异常，他不是没有觉察出什么眉目。
裴月挽冷着脸，打量两者的各有所思，以及两人周身不可状名的氛围。
看久了，裴月挽还是不懂。
罢了。
亦步亦趋跟在裴宴秋身后的竹南则饶有兴趣地挠了挠下巴，也没计较飞雪方才用马腿踢了他一脚。
竹南胸有成竹，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随即他侧首看眼竹北，唉，瞧竹北那样，真是不懂情趣。
孤芳自赏，实乃寂寞如雪，竹南叹息。
等蔻蔻回神时，她再次沉陷进迷茫无措。
因为她现在，正在马上，正在踏燕的马背上。
背后是裴宴秋，他环着她，她的背紧紧贴合着他的胸膛。
无比亲密。
伴随踏燕的踏动，马背上的两人愈发严丝合缝，宛若密不可分的连理枝。
二人体香如藤蔓般死死交缠。
蔻蔻眉心一跳，稍加适应后，身体也渐渐习惯了高度。
心道其实还好，只要不去想方才的事。
毕竟蔻蔻与裴宴秋同床共枕有一段时间，这点阵仗不算什么，很快蔻蔻便镇定下来。
既是夫妻，蔻蔻没理由排斥这种亲密。
可没等蔻蔻高兴，后颈便传来若即若离的热息，蔻蔻颈子偏敏感，气息虽轻，但她仍然清晰感觉到。
加之她今日梳的高髻，领子不高，后颈差不多完全显露。是以，颈面每块肌肤都或多或少沾上热息。
蔻蔻颤动睫毛，眼睑下出现浅浅的剪影，她默不作声地驱使身子，尝试前倾。
身后的裴宴秋察觉蔻蔻轻微的动作，低下头，极为自然地问：“怎么了？”
蔻蔻瞬间不动不动，她轻声道：“没事。”
裴宴秋问的平常，似并未发觉举止的亲昵，但街道上眼神犀利的行人就不一定了。
裴宴秋是高调的，何况他还一身红装，前头坐着个美人，更加显眼，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注目。
有不少是认识他的，裴宴秋往日从未避讳什么，京城有很多人都见过他，他此番高调不足为奇，倒是他怀中的女子
“裴世子怀中的姑娘又是哪个楼的？”
“这是又找了个红颜知己？”
有明眼人道：“这你还不知道，那是裴世子的八抬大轿娶回去的妻子。”
“哈哈，竟然能看到裴世子和他的夫人外出，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难道还真收手了？”
“瞧着不算假，两人的关系似乎不错，看来这裴世子与世子妃感情不睦，形同路人的流言是要破了，也不知有多少春闺女子又要伤心地流泪珠子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言地交谈着。
裴宴秋没精力管他人言行，目的达成，他加快进程。
后头骑着马的裴月挽与牵着马的竹南见状连忙赶上去。
几人很快到达关阳围场，此地是京城权贵们骑马的首选之地，就连皇子公主有时都舍下皇家御宛，来此跑马。
关阳围场占地面积广，草地茂盛平阔，一望无垠，牧草优良，围场内饲养的马匹皆被贵人们所青睐。
本来蔻蔻是想在此挑选适合自己的马的，但意外之喜猝不及防来临，且飞雪看着就合适她，故而消了选马的心思，对等下的学骑马亦多了几分期待，少了几分彷徨与害怕。
要尝试一件从未踏足过的事，于蔻蔻是一次不小的挑战。
进围场后，裴宴秋先下马，然后环住蔻蔻细腰，把蔻蔻抱下来。随后竹南和裴月挽赶到。
裴月挽下马，把马交给竹南，她牵着飞雪走过来。
“嫂子，你先与飞雪再熟悉一下，让它熟悉你的气息。”
“好。”
裴宴秋拽着缰绳，在一旁静静看着。
裴月挽教得用心，看上去并不需要裴宴秋插手。
蔻蔻起初上马时还踉踉跄跄，后来似乎是找到窍诀，渐入佳境。
上马后身姿稳当当的，裴月挽见状，开始拉着缰绳带蔻蔻遛马。大概遛了有半圈，忽然蔻蔻心弦微动，危机感萦绕在心头，仰头。
只见一只被短箭贯穿全身的灰鸽从天而降，正垂直坠落。
蔻蔻眼中倒映着反光的、锋利无比的箭头，直直朝她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