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读心第七天【捉虫】
蔻蔻一个人吃的午膳,裴宴秋躺在罗汉榻上闭目养神,似病非病。
未时,顾院使过来查看裴宴秋的伤势,可裴宴秋给了他个惊喜。
顾院使心累地摸胡须,麻溜地为裴宴秋针灸后,留下两瓶治淤伤的药,说了些体面话,背着药箱走了。
没走两步,就被老国公抓到。
老国公嘴硬心软,还是惦记金孙的状况,又碍于面子不敢亲自去看,只好揪住顾院使问情况。
香兰院杏花梨雨,蔻蔻欣赏会儿景色,把阿四拉到无人处,放低声音问:“阿四,家里有回信没?”
回了信,她才好同周氏说。
阿四恍然大悟,单手成拳锤自己另外只手,“哎,娘子,瞧奴婢这记性,没您提醒都差点忘了。”
说话间,阿四从怀中取出温热的信笺。
蔻蔻迫不及待地接过,拆开。
“娘子,还有件事奴婢没说,夫人说让娘子你委屈委屈,现在侯府正筹划侯爷的寿辰,很忙碌。”
言下之意就是说让蔻蔻不要回来打搅他们蜜里调油的生活!
什么筹备,都是借口!
哪年爹的诞辰需要大操大办?
蔻蔻抿唇沉默,睫毛下垂,手中的信拆到半路也被迫中止,好一会才缓缓出声:“那这信,是谁的?”
阿四如实道:“是世子写给娘子您的,世子还特意交代奴婢一定要亲手交到您手里。”
四周静默,两个人均匀细微的呼吸声听得清晰真切。
须臾,空气中响起低低的抽泣声,蔻蔻蔫了,没精打采地走在合适的树荫处,蹲下身,晶莹的珠子潸潸落下。
“娘子,哎,您别伤心,不就是不回府吗?其实也还好,奴婢瞧着世子爷这几日对娘子也不错,不像是外头传的那般品性。”
蔻蔻心里担心的不是裴宴秋,而是难以释怀被亲眷嫌弃了。
她好没用。
回家避祸是借口,主要是蔻蔻想家了。
不知不觉,蔻蔻头顶阴云密布,眨眼间就下起小雨。
阿四偏离主心,一味苦口婆心劝解,蔻蔻戚戚自若,置若罔闻。
许久,蔻蔻才从阴影中走出,支起麻痹的身子,阿四见状,立即过来扶蔻蔻,蔻蔻在阿四的帮助下颤巍巍站起,看信。
见画如晤。
蔻蔻粗略浏览,熟知内容后,把信塞回袖中。
手还带着微不可察的颤动。
阿四感觉奇怪,偏头看蔻蔻,只见蔻蔻脸颊红润,眼尾翘起雀跃的弧度,漂亮的眼闪闪发光,暗藏跃跃欲试的冲动。
这变脸速度也忒快了。
阿四试探道:“娘子?”
“晚上出趟府,叫阿三同母亲打声招呼。”
急不可耐的蔻蔻终于等到夜幕降临。
阿四留守,蔻蔻带上阿三从侧门出去,朦胧夜色,简朴的马车稳稳停在粉垣边。
刚撩开车帘进去,就看见穿得花枝招展的扶滔滔。
“姐,我终于见到你了,这些天没见,我可想你了。”扶滔滔停下手中细活,顶着一张俊脸朝蔻蔻扑来。
看架势,是要来个大大的熊抱。
蔻蔻轻松避开,她淡定地顺了顺衣裳,坐下。
“你干嘛,我都成亲了,你注意点,男女授受不亲。”
“可我是你亲弟弟啊,姐夫也不会在意的。对了,姐夫他身体还好吧。”扶滔滔收回张开的手臂。
蔻蔻简短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话音才落,扶滔滔捧腹大笑,激动地直锤桌子,“姐,这也太好笑了吧。”
扶滔滔笑得合不拢嘴,眼角都抽出几滴泪。
好半晌方收敛,脑海中不由记起与裴宴秋寥寥无几的碰面。
裴宴秋身穿红袍,鲜衣怒马。
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眼尾上翘,手里招摇地摇晃一把玉骨扇,姿态散漫随意。
身后更是跟着一众纨绔子弟。
可那样不可一世的世子爷竟然被打,扶滔滔挠挠下巴尖,怎么也想象不出那是什么画面。
“有什么好笑的,你没被娘打过?”蔻蔻皱眉。
扶滔滔平复心情,一边绣,一边道:“我就是笑一笑,没其他意思。正好他行动不便,我才有机会带你出去玩,我可生怕你在镇国公府呆久了,闷死。”
“你说我对你好不好?”扶滔滔邀功道。
蔻蔻轻挑眉毛,趾高气扬地哼了声,“那为什么偏偏要这时候来,你不能早几天过来吗?”
“我当时正忙呢,这不,一空闲下来,我就马不停蹄来咯。”扶滔滔辩白道。
“看在这次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蔻蔻托腮瞥扶滔滔,眼睛发亮,“你说今晚是选临仙楼选花魁的日子,是不是很热闹?”
“当然了,临仙楼还请其他花魁娘子来坐镇,好多贵人都慕名而去。”
“以前都没机会见,这次终于可以亲眼看了。”蔻蔻咬着下唇,语气愉悦。
“我就知道姐你对这些有兴趣,我好不好?”
蔻蔻乜扶滔滔一眼,思索片刻,道:“马马虎虎。”
京城城西贯彻一条长河,名淮水。
淮水两畔伫立楼宇轩阁,鳞次栉比,碧瓦朱檐,丹楹刻桷。
鸟瞰之下,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其间灯火通明,往来人熙熙攘攘,烟火兴盛。
临仙楼位于淮水东侧。
之所以叫临仙楼,只因它自诩坐拥一块风水宝地。
今日日子特殊,淮水两畔盛况更甚以往。
毗邻淮水的酒楼、茶楼等地都早早被达官贵人定下,只为目睹临仙楼精心培育的四位花魁人选。
若是更加显贵的人,可在临仙楼定席,观看位置独一无二。
此次宴会不单单只是选花魁。
待花魁落定,还会拍卖落选女子第一夜的归属权。
总之,众人翘首以盼。
临仙楼三楼,宽阔的雅室窗牖大敞,悬挂的薄纱随夜风飘扬,酒香四溢。
坐在正首的三皇子,体态稍壮,脸形微圆,正搂着一美娇娘亲热。
忽然,留神的门口传来动静,三皇子立即扭头看去。
裴宴秋一身绯红衣袍,身姿玉立,桃花眼多情又迷人,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玉骨扇面随他手腕动作上下起伏。
端的是英俊潇洒,与这纸醉金迷的房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裴宴秋一进门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高兴、崇拜、惊艳、紧张、痴迷、羞涩,糅杂了各种情绪的目光汇聚在裴宴秋身上。
幸好老爷子没打脸。
裴宴秋将投向他的视线尽收下,心道这才对嘛。
就说扶蔻蔻到底是什么眼光?
裴宴秋思忖之余,底下纨绔子弟纷纷醒酒,望向裴宴秋。
三皇子瞅了眼自己怀里早已痴痴看着裴宴秋的娇娘子,又掠过底下的芳怜,砸吧一口,摇摇头。
紧接着大笑,“哈哈哈哈,咱们震慑京华的裴世子终于走出家门了。”三皇子端量他,笑道:“宴秋,看来伤已经好了,可喜可贺啊。”
说着三皇子便起身,亲自过来迎接裴宴秋。
裴宴秋不动声色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牵笑作揖:“哪里哪里,让三殿下及在座各位牵挂了,是我的过错。”
“哈哈,裴世子说得什么话,你能来就是本殿今天最开心的事。”三皇子拍了拍裴宴秋的肩膀。
裴宴秋斜了眼肩,收回视线,面上轻笑。
其他人跟着附和。
“是啊,裴世子今日能来,这选花魁才不无聊啊。”
“几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快坐快坐。”
“好些小娘子都跟我念叨着裴世子,就怕你真有事,现在看来我可以交差了。”
在众人的期盼下,裴宴秋坐在三皇子为他安排的席位。
席位位于三皇子下方右侧的第一个位子,倚窗,稍微探出头就能把淮水的景观尽收眼底。
平日裴宴秋就是与三皇子鬼混,他与三皇子的关系明面上是极好的,所以三皇子给他留了个好位子。
三皇子回到自己的座位,遂挥手招呼身边的美娇娘过去,“快去伺候裴世子,可不能怠慢了他。”
美娇娘羞涩地低头,款款起身。
裴宴秋婉拒:“三殿下,您了解我的,还是留着伺候您吧。”
“也是,唉,你选美人也实在挑剔,非得才貌兼备,也只有那些花魁能让你入眼。”三皇子叹气,挥手让美娇娘坐回。
美娇娘听着裴宴秋和三皇子的对话难掩失落,讪讪又不甘地坐回去。
三皇子似乎又想起什么,调笑道:“本皇子倒是忘了,宴秋你可是娶了亲的,这几日回去肯定有小娘子作伴,刚从温柔乡出来,肯定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
说到这个话题,低下的子弟就有人接话:“听说那扶大姑娘才貌双全,倒是符合裴世子的要求,裴世子可要好好珍惜。”
裴宴秋挑眉,笑着把扇一收,低眸浅茗了口清香酒液。
“裴世子,就不知这雷一劈,你这能力是不是还”说完还冲裴宴秋挤眉弄眼,话虽未挑明,但在座的人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听到这一调侃,众人哗然失笑。
纨绔们向来随心所欲,口无遮拦。裴宴秋不放在心上,保持微笑,姿态悠闲地品酒。
裴宴秋没表示,自有兴致的人替他回答:“这还用说?瞧着咱们裴世子生龙活虎,精神焕发,肯定是倍儿好了,咱裴世子身强体壮,岂是那小小的雷电可以击败?各位,可不要小看了裴世子,怎么说也是镇国公的儿子。”
“哈哈哈哈,仁兄说得在理。”
裴宴秋慢悠悠放下茶杯,单手支腮,适时出声:“诸位,画舫似乎要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