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读心第三天【小修】
未时,阿四带着蔻蔻穿过角门来到安静的巷道,一名斗篷女子正背对蔻蔻,她身后跟着一个丫鬟。
仆从一见蔻蔻,连忙解释:“世子夫人,这位姑娘自称是世子爷的好友,她说想见夫人您。”
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裴宴秋的烂桃花。
蔻蔻缄默点头,仆从告退。
“你是?”蔻蔻率先出声。
斗篷女子在听到角门动静时便转过身,她慢慢放下帽子,显出真容。
一身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桃花髻上别有一支衔珠云形珍珠钗,并一支四蝶银步摇,额前点缀宝翠花胜,眉眼含春,皮肤柔光若腻,樱桃小嘴娇艳若滴,面容娇艳,国色天资。
举手抬足都有种风月场所的风情。
她正是京城秦烟阁的花魁月娘,裴宴秋所谓的红颜知己。
月娘低头福身,礼仪挑不出任何破绽,“奴家月娘,见过世子夫人。”
嗓音娇中带妖,柔中带媚,就连阿四听了都脸红心跳。
阿四悄悄扯了扯蔻蔻的衣角,踮脚在蔻蔻耳边解释:“娘子,她是秦烟阁的花魁。”说完忍不住又打量月娘一眼,暗道来者不善,这世子爷的桃花债竟然找上门了。
月娘不愧是秦烟阁花重金培养的头牌,名不虚传,只是蔻蔻的眼底却划过一丝疑惑。
这就是她夫君的姘头?
因着扶滔滔,蔻蔻对京城的风月场所有几分了解,也知道秦烟阁的大名,是京城最大的青楼。
她就很奇怪,秦烟阁是没人了吗?还是天底下没有漂亮女子了?怎地花魁是这么一位姑娘家?
裴宴秋什么眼光?
蔻蔻摇头。
她觉得自己身边的阿三阿四除了身段差点,相貌足矣当上头牌,她身边明明有珠玉养眼,裴宴秋偏要适得其反,跑去外头找鱼目。
唉。
如果扶滔滔知道他姐夫出去找的是这种货色,还不得笑话她一顿,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过,她自己也半斤八两,长相平凡,对裴宴秋也没吸引力,可他找人就不能找个好的?什么阁、什么楼那么多美人,他偏要找个和她差不多的。
丢脸,哦,虽然她没什么脸好丢的。
蔻蔻一下子对裴宴秋深痛恶绝。
蔻蔻眉目低垂,眼皮虚虚地撑开,精神萎靡,完全沉沦在自己的世界,没注意时辰已经过去一会。
因为蔻蔻迟迟没有表示,气氛硬生生拖得尴尬。
“娘子。”阿四小声提醒。
在阿四的坚持下,蔻蔻终于回神,想起正事,“嗯”了声。
“你找我有何事?”
月娘遂从怀中拿出一个圆形翡翠花纹玉佩,作势要递给蔻蔻,“世子夫人,这是上次世子爷在奴家房里不小心落下的,本来奴家前几日就要还,只可惜镇国公府不见客,奴婢人微言轻,做不了什么,好不容易等到今日镇国公府见客,我便急忙赶来相还,还请世子夫人谅解。”
话语中挑不出一丝毛病。
蔻蔻不傻,她总觉得话中有话,可又领悟不出什么,加上她对裴宴秋的事不了解,也就没进一步深思。
主要是懒得理会。
“嗯。”蔻蔻言简意赅。
简短的一句却让月娘觉得蔻蔻心里对她是不屑一顾的,不由低下了头。
蔻蔻担心自己不小心把玉佩弄坏,便支使阿四去接。
收回玉佩后,蔻蔻打算回府。
“等等。”月娘叫住蔻蔻。
蔻蔻顿足,迷茫地看着月娘,唇下的痣若隐若现。
月娘这才说明到这里的真实目的,她眼眶含泪,眸里饱含辛酸苦楚。头牌一般阁里是严格控制自由的,她为了来国公府,可谓绞尽脑汁,费尽千辛万苦才到了这。
她压低声音担忧道:“世子夫人,奴家听说世子爷清醒,他、他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还好吧。”蔻蔻语气不是很确定。
“那就好。”月娘抹了抹泪,放松地笑了笑。
“世子夫人,恕奴家冒昧,奴家有个不情之请,您能答应我吗?”月娘乞求道。
阿四升起不祥之兆,扯了扯蔻蔻衣袖,蔻蔻没感觉到,只听蔻蔻说:“什么事?”
“奴家想、想见见世子爷,奴家实在是太担心他了,寝食难安,世子夫人,无论您让奴家做什么,奴家都依您,只要您让我见世子爷一面。”月娘泪流满面。
说得蔻蔻好像个压迫她的恶毒女子一样。
但蔻蔻却是听出不一样的东西,她面色稍正,愣愣看着伤心欲绝的月娘,震惊她对裴宴秋的深情,蔻蔻平日没少看话本子,不过须臾就给裴宴秋与月娘配上了情感大戏。
唉,太感人了,她也是个普通女子,却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比蔻蔻强太多。
蔻蔻斩钉截铁:“好。”
月娘一怔,以为自己听错,茫然地抬起头,蔻蔻又大方地肯定,月娘确认,霎时开心起来,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成功,心里一喜。
“多谢世子夫人,您真是心地善良,蕙质兰心,奴家不胜感激。”月娘觉得蔻蔻这张漂亮脸蛋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蔻蔻拨了下发丝,眉眼的忧愁淡了些。
裴宴秋懒懒倚靠在罗汉榻上,漫不经心地问竹北:“夫人她在何处?”
竹北道:“在外头,属下也不知是何事。”
“哦。”裴宴秋撩了撩薄薄的眼皮,用手中玉骨扇敲打手心,没两下,他方发现手中没折扇。
于是只好取折中之法。
他手指屈曲,颇有节奏地扣着桌面,笑道:“把她找回来,就说我身体不适,需要她的照顾。”
太无聊了,还是听听心声解解闷。
竹北压下惊讶,板脸道:“是。”
哪料竹北前脚刚走,后脚蔻蔻就领着月娘进来。
“夫君,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裴宴秋循声望去,只见两位姿容各异的美人映入眼帘。
裴宴秋的桃花眼有瞬息的冷意划过,旋即越过蔻蔻不露神色地扫过月娘,忽地勾唇一笑。
月娘从踏进门槛,就紧张地攥紧了衣袖,眼神直直盯着自己的裙摆,根本不敢抬头往裴宴秋那里看,她在没征求裴宴秋的同意私自来镇国公府,单这一点,月娘就犯下大错,可她是真得担心裴宴秋。
月娘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方决定过来。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只是想趁裴宴秋虚弱的时候去关心他,好让他能记住她的好,从而俘获他那颗捉摸不透的心。
蔻蔻是半点没察觉到古怪的气氛,她只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行为举止完全没有作为正室夫人的自觉,领裴宴秋在外的姘头进来就跟拎白菜一样简单。
“夫君,她是月娘子,你的姘你的红颜知己,她担心你,所以来看你。”蔻蔻险些说错话,幸亏及时刹住。
裴宴秋看蔻蔻,神色莫测。蔻蔻甚至从他的眼神中读出咬牙切齿应该是眼花。
【看我作甚?他不应该感激涕零吗?我可是把他心心念念的姘头给带过来了。
夫君眼光虽然不可厚非,但月娘子是个好人,只求夫君不要做那讨人厌的负心汉,辜负了月娘对他的情。】
蔻蔻脑补出可歌可泣的爱情神话,愣是把自己给感动哭了。
当然,是在心里哭,外人瞧不见。
呵。
听着蔻蔻的心声,裴宴秋硬生生气笑了。
裴宴秋面带薄笑地看蔻蔻,语气带着几分熟稔与“感激”:“那真是多谢娘子好意。”
毫无芥蒂地带外头的人登堂入室,蔻蔻也算头一人,裴宴秋不耐之余又想他这娘子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那我就不打搅你们叙旧了。”蔻蔻还是懂些做人的道理。
“娘子,你要去哪?你是我的妻子,又不是外人,坐着休息一下吧。”裴宴秋伸出骨节分明、冷白修长的手,指了指自己最近的圆凳,示意蔻蔻坐下。
月娘听得脸色发白,指尖都染上了不正常的白。
蔻蔻照做,抿着小嘴老老实实坐在圆凳上,不知道裴宴秋打什么主意。
【他难道是想秀恩爱给她看?可是她不吃这一套啊,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裴宴秋莫名心烦,他用手揉了揉眉心,眼睛阖上又张开,淡淡问:“月娘,你来有什么事?”
声线清越慵懒,带着几分病中的沙哑。
【明知故问,我不是说了人家来看他嘛。】
裴宴秋睨正低头专注自己手指的蔻蔻,耳畔传来月娘的声音,“世子爷,奴家来还玉佩,顺道来看看您身体是否康复。”
“哦,对啊,还有玉佩。”蔻蔻连忙叫阿四把玉佩送进来,阿四进来后恭恭敬敬地把玉佩放在裴宴秋旁边的桌几上后,麻溜退下。
“你落在月娘子那里的,”蔻蔻补充道:“月娘子心善,亲自给夫君你送过来了。”
裴宴秋只瞥了眼玉佩,就挪开眼,薄唇带笑地看向月娘,“东西还了,人你也看了,回去吧。”
“世子爷,我”月娘话还没说完,裴宴秋就道:“阿三,护送月娘离开,还有不要叫人瞧见。”
逐客令一下,月娘只得离开,走前还眉目含情、似是渴求地唤了声“世子妃”。
可叫蔻蔻也没用啊。
碍事的人一走,充斥着药味的房间就只剩下裴宴秋和蔻蔻。
蔻蔻不解:“夫君,你干嘛要赶月娘子走啊,她和你关系不是很好吗?”
裴宴秋乜蔻蔻,似笑道:“谁说的?”
【阿三阿四说是京城的人说的,难道你做了还不让说?】
“大家都知道。”蔻蔻觉得裴宴秋表情有点沉,连忙改口说了个好听点的话。
可蔻蔻不知道的是,裴宴秋能读她的心声,对于她的一切想法了然于心。
“哦,是吗?”
说得有点道理,毕竟是他故意没遏制流言蜚语,所以蔻蔻听到也不奇怪,可这对裴宴秋来说又是两码事。
想到月娘越过界限,裴宴秋心情不太好。
他眼尾上翘,想摇扇时又发觉手里没折扇,只好继续笑,昳丽的容貌愈发艳冶。
【长得不如何,还搁这卖弄风骚,真是不知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