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话青梅
三年后。
“这批葡萄要运往京都，可别颠坏了。”时值盛夏，祝老二抹着额头上的汗，在官兵的严防把手下，对着正在小心翼翼装卸葡萄地工人道。
见那些人将一串串葡萄用进贡地绢布装好袋子，放在金丝楠木定制地木框中，一摞摞放在车上。这些葡萄，是要连夜运到宫中，经过筛选，呈给贵人们的，约莫一百颗里，才能选上一颗。
不过这些不关小祝村的事，他们只消将葡萄种好，卖给官府中特地来收购的人就足够了。
自打三年前开了荒，一家家在耕种的同时在一块种上葡萄，第一年日子过得确实有些艰难。但挨家挨户齐心协力，吃了新粮，借了新种，待到入秋时，虽然没有什么收入，但将积存的粮食倒手一转，又买进一批多年龄的葡萄，两三年后，倒是开始有些额外的收入了。
祝老二看着卫兵护卫着马车轰隆隆地驶走，在一片尘土中，他攥着钱袋兴奋地走回了家中，连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这就是这批葡萄卖的钱？”
看着桌子上的银钱，祝二婶有些紧张。她在围裙上搓了搓手指，没敢去动，问祝老二：“那些大人给这么多啊？”
祝老二一块一块地数着，头也不抬地笑话她：“这才哪跟哪啊，今年好不容易开始有收成，能够填补上前几年的空缺，以后啊，等种得更好了，有的钱赚呢。”
祝二婶听了这才放下心，拿起一块碎银，放在口里咬了，问他：“这以后真的能继续经营下去吗？这天不会被收了去吧。你别说，还有两年，我真怕”
“你看看你，就是想太多了。这寻常地主哪里能看上咱家这些沙土地。要是想收，为了那点葡萄讨好上头的人，还不如直接用钱来的快呢。你放心，他们好东西多得是。”
“那万一那妃子不爱吃葡萄了，怎么办？”
没想到祝二婶问题这么多，祝老二摆摆手，将钱塞给她，让她好生收好：“行了，想那么多，到时候再说。婉儿和兰亭呢？”
被堵了回去，祝二婶虽说心里还是不安，但还是好生将银子收了起来，埋头准备去做饭，对他说：“兰亭这孩子，一开始就不知道去哪了。婉儿去找他了。”
“行了，孩子也长大了，等吃饭的时候就回来了。”
田埂路上，一袭绿衫的女孩身姿略有了些形状，从她的身影约莫可以看出，这个孩子不过八九岁大小，她脚步轻快地向前走着，腰间淡黄色的荷包绣着彩蝶在腰间摆动，两髻上坠着绿白相间的丝带系着彩铃摇曳叮当。
一阵风袭来，她驻足停留，迎着烈日仰头上前，擦了擦额上沁出的微薄汗水。女孩肤色晶瓷白如玉，在这个小村子里，难得的晶莹俏丽，颊边一汪浅浅的梨涡，微现腼腆。她似乎看到了什么，抬头看向远方，对着远处两个灰衣布衫的人喊道：“兰亭，回家吃饭了。”
小少年闻言，忽得转过头来。他虽简单束着马尾，却隐约透着一股浩然之气，与他身后，已经比寻常人高大了一个尺寸的狗娃，略显的有些不相称。
见她来找他，兰亭当即收起手，惹得狗娃一圈打来乍然抡空，险些自个将自个甩了下去。
“姐姐，我在这！”
小少年的声音还是很清稚，见到祝婉儿，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透着光一样熠熠生辉，三两步就跑到了她的身边。只是走近了，才发现自个没她身子高，还需微微侧仰着脸，才能和她说上话。
即便如此，兰亭还是对她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你还说我。”时隔三年，祝婉儿抽了些身子，可即便如此，狗娃走近的时候，他的影子，还是齐齐将他们两个人笼罩了起来。
祝婉儿对兰亭道：“一大早的你就不在，我想想了想，只有这了。这都中午了，我来找你吃饭了。”说完，她转头问狗娃：“狗娃哥，你来吃饭吗？”
兰亭摸了摸鼻子，他没有说自己为什么离开，那些朝廷地人，他小时候也见过，或许，里面还有他前世相熟的人。为了避免麻烦，兰亭还是暂时选择韬光养晦，避其锋芒。
狗娃一摆手，他今日还没赚回被兰亭揍的分量，有些不悦，“不去了，家里有事。兰亭，你等着，我下次再来找你。”
“你天天与狗娃哥做什么？”回去的路上，祝婉儿不解。她时常看到兰亭去找狗娃，而且都是兰亭主动去的，只是狗娃没嫌弃，两个人打着闹着，反而用一种奇怪的相处模式和谐地生活了三年。
找他打架。
这话，兰亭自然是不会说。狗娃是个很好的陪练人选。在技巧上，他可以通过夜枭来温习，但是力量方面，狗娃绝对天赋异禀。况且，他对狗娃还有另一个打算。
“我找狗娃哥玩。”兰亭一脸天真地告诉她，却到到祝婉儿一个无奈的笑。天知道这些男孩，没日疯些什么，不过有人陪他，也没太过火，祝婉儿便也由着他去了。
“你要准备徐夫的测试了，这些时间，可别太贪玩。”
兰亭在祝婉儿的身后，踩着她的影子，瞧瞧地比量着身高。
奇怪，这都三年了，自己怎么还和先前一样，比她矮了一截。
他正垫着脚，却被祝婉儿一盆凉水当即浇在他的头上。
他讪讪地摸着发尾，其实兰亭并不在乎这些，那些学问，还能连这小小的应试都过不了？只是提到这件事，他不禁想到另外一件事
兰亭快步走近，站到祝婉儿的身边，将她额边缠在一起的丝带散开，“姐姐，你什么时候嗯去镇子上啊？”
祝婉儿困惑地回头，两节丝带又缠在了一块：“去哪里做什么？”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忘了呢？
兰亭支吾着，干脆直问道：“去读书。”
原始这个事。
祝婉儿好些时候，没有收到徐夫子的信了。这三年来，瘟疫渐渐消散，大邺国百废待兴，但好在最艰难的日子过去了。按理说，她本应该在这个时候，就可以启程前往书院，但是因为瘟疫，生生地拖了些时间。
祝婉儿想了下，告诉他：“约莫是明年吧，徐夫子还未回信呢。”
明年这么算，时间所剩不多了。他需要早点通过考试，看看自己能否和她一块儿去书院才行。
想到这，兰亭来了动力，兴冲冲地问祝婉儿：“什么时候有考试，我立刻就去。”
“不急。”祝婉儿失了笑，“再等等吧。先回去吃饭。”
“要我说，我想了件事情。”饭桌上，祝老二有些没有食欲，兰亭一心想着考试的事，倒有些心不在焉。
祝婉儿耐心听了过去，问：“什么事情啊？”
祝二婶也看出今天地状态有些不对劲，于是她放下筷子，问：“咋了啊？”
今日卖了葡萄，看见那些马车离开，又数了数银子，去外面和别家卖葡萄的人说了会话，祝老二就有些不太对劲。既然他们问了，祝老二便也不再瞒着，将自己想了很久地话说出来，和她们算算账：“我这段时间卖葡萄，虽然那些大人给的钱多，其实是不划算的。我暗中问了下为什么，他说马车颠簸，咱们的葡萄虽然质量上乘，但是能留些来的没有多少，这一来二去，少得有点多。”
她们几个人没听懂他想说什么，连兰亭也转头停下筷子看了过去。就听祝老二接着道：“而且咱们的羊也大了，买到镇里，赶过去也听难的。就像以前，为什么我们的粮食不好卖过去，应该也是这些原因。”
“爹爹是说路不好走吗？”兰亭很快反应了过来。祝婉儿刚想说莫不是牛车太少，闻言，点了点头。
想起那些马车扬起地尘土，以后若是想多买些东西，让小祝村有营生，好的路是必不可少的。现在别说土路，有些地方甚至还是深山里凿的，遇上大雨天，还有塌方的危险，好几次险些要了人的命。
虽说这件事至关重要，但一拖再拖，迟迟没有解决。
祝老二叹了口气：“若是能将路打通，牛车倒是无所谓，以后若是卖菜卖粮食，除了葡萄，等土地肥沃了，再弄些别的产业，这个路可太耽误人了。”
小祝村通往镇子上的路并不短，就算只将那些崎岖地路整平，扑上砂石，再将路拓宽。有些地方还需要改道，以简短路程，让距离变得更远，这可是一件大工程。
至少，凭借小祝村的人是不行的，还需要花钱请外面的工人出手，这就不仅仅是一小笔钱财的事情了。
祝二婶虽然同意他的说法，但是她觉得有些不太现实：“虽然这样说，但是修路要很多钱吧，我们哪有”
“有的。”祝婉儿突然打断她的话，认真地看向他们。
祝老二夫妇并兰亭，一并向她看去，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就听祝婉儿不紧不慢道：“有的，修路的钱我们家一直都有。”说完，她转向祝老二，“爹爹，你可还记得那两块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