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话青梅
大邺国无主的土地，皆为国家所有。一旦进行开荒耕种，一定年限后，便归百姓所有，可以自由买卖。但在耕种的这段时间内，需缴纳地税，并且部分劳作归为国家所有。
因为这个政策，有些地方的农民辛苦开荒种地后，还未等到沙地变良田，将自己辛苦劳作缴纳的税利给赚回来，那些官僚贵族寻个由头，就趁着年限还未到达，便将土地私收为自己所有。因此，虽然此项政令颁布已久，但在大邺国实行地并不顺利。
小祝村不开垦天地的原因是小祝村多面环山，几许平地都被开垦成了天地。那些山地且不说开垦麻烦，费时费力，就算开了荒，土质也因为太过贫瘠，不好种植庄稼。需得花大几十年，数辈人的努力，才能变成种植作物的沃土。
因此，小祝村这里虽然没有官府的人从中作梗，也鲜少有人去做这档不划算的事情。
先前是因为没有作物可以种植，现在若是种植葡萄，经过山土开凿种植的土地，疏松透气、孔隙适中，排水通气，种植葡萄虽不算大好，也是很适宜的。
而且若是将葡萄集体种在新开垦的土地里，着人专职照料，岂不是更加省事省力。
祝老二合着眼，盘算了一夜，天刚亮，他还没被他媳妇一巴掌打醒就自个翻身爬了起来。祝二婶一夜没睡，恼怒地看着他，问他做什么，祝老二穿着鞋，左右都颠倒了，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对着祝二婶甩下一句话：“找他们商量开荒去。”
“爹爹一大早就醒了？”祝婉儿揉着眼睛，困倦地还有些睁不开。兰亭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的屋子里搬出去睡了，听到声音，汲着鞋子就跑了过来，举着一盏刚温好的茶递给她，“是呀，说要去看看东口那座山要怎么弄。”
简单漱了漱口，祝婉儿在饭桌上悄声对兰亭道：“待会我们去找爹爹，听听他要做什么。”
祝老二约莫是去村长那里了。兰亭无所谓，反正没事也是下尾巴一样跟着祝婉儿，闻言，刚一点头，就听祝二婶从厨房里端着馒头探出头来：“你两要去哪？”
被抓了个正着，祝婉儿和兰亭缩了缩脖子。祝婉儿支支吾吾“你、我”二字还没说个明白，就听祝二婶道：“兰亭身子没好，再说外面这么危险，你们去那里逛什么。少去人多的地方。”
“可是爹也去了。”兰亭反驳，拿起了一个馒头。
祝二婶拿着帕子立刻给他擦手，“那一样吗！小孩子别跟大人学。”
祝婉儿试图继续反驳，“可是瘟疫都没了啊，而且兰亭都好了很久了”
“不听娘的是不是，那怎么可能没有呢，外面你大娘前日还在说莲花村得了好几个人呢。”
莲花村的人分明只是集体吃坏了肚子，闹了几天，怎么就变成瘟疫了
但是祝婉儿给了兰亭一个眼色，两个人乖乖地点头，接过还没等到祝二婶收拾碗筷，祝婉儿就拉着兰亭，一块跑了出去。
“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兰亭虽然知道现在已经安全了，可是他担心祝婉儿，“就远远地看看怎么样？”
“当然是远远地看看，跟我来。”祝婉儿狡黠地对他眨眨眼，还没到村子家，却拐了个弯，向屋后头走了过去。
兰亭一脸疑惑，却还是跟了过去。走到老村长家的祠堂里，还未靠近，兰亭就听到了争执谈话的声音。
只是这交谈隔着一堵墙，兰亭听得不是很清楚。
“你瞧这里。”
祝婉儿寻了半晌，终于在一块碎土堆前找到了记号，她有规律地扒拉了下，指着墙上一块掉漆的黑色，对兰亭悄声道。
兰亭顺着她指的方向弯下腰，将眼睛看过去，果然从一个小洞里，看到了里面乌泱泱的人群，顺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听清楚了。
祝婉儿扒着另一个洞，垫着脚往里看，一边嘀咕道：“我才不进去呢，他们要是说大事就会来这里，别说现在，平时都不许小孩子进的。”
原来如此，兰亭点点头，跟着她一起向里面看去。
祝老二被人挡着，能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子，不住地晃动。坐在最前面露着一块背影的应该是村长，他杵着拐杖，沉默不语，听着祠堂里的人谈话。
“东口那山有一半是连接着小祝村的山地，而且地势平坦，要是家家户户派人去开垦那块地，大约到冬至大雪前，应该能弄好。一个冬天，足够明年种葡萄了。”
说话的是祝老二，但也有人不同意，反驳他：“那我们就得让所有人去弄那个山，家里没有人了。”
祝老二想了想，道：“麦子都种上了，剩下的就是腌菜晒菜，畜生交给葛叔，其他的没事来做做也能忙得过来。要不趁这个时候，过了冬就春忙了，一年又要过去了。”
“可是大家身子都刚好，都在休息”
“用牛和犁耙，忙不了多久”
“今年栽上葡萄，趁着这势头，卖给京都里的那些贵人，说不定今年亏损的就补回来了呢！”
“我还是觉得不太行吧。”
“”
“姐姐，你怎么看啊，真的要开荒吗？”听了没一会，约莫里面一时半刻是决定不了了，祝婉儿和兰亭走回了家中。
祝婉儿看着到了脚边的麦芽苗，招财蹲在田埂上啃得豁牙溜齿，她站定，看着满目青苗，迎着吹来的寒风裹了裹衣裳。
“应该会吧，凭借现在的东西，这几年还好，越往后越供应不过来啊。到时候没有庄稼，小祝村吃都吃不饱了。”
兰亭来这里没半年，暂时不清楚小祝村的情况。只是听着她的话，随着她的目光，向远处看了过去。
果然，荒地还是要开垦地。
那日商量了没几天，小祝村家中精壮的劳动力，就一起撵着牛扛着能找到地工具，一起往东口山上赶了过去。
既然下定决心，连原先那些犹豫的人，也没有啥反对，拿着自己锄头也跟了过去。
东口那座山虽然山势不高，，虽然那边有一块小悬崖，但是连着小祝村的这一侧地势平摊。范围也广，要是动手，也能弄些平摊的地。就是侧面可能要加固下，开凿出的山石也要找地方处理了。
他们起先找村长划了，按照人口粗粗地抽签，分了些地方。然后谁开凿归属于谁。于是这日头大家都起了劲，没天亮就往山里头跑了去。
山里带着石头，有的需要挖到根才能搬走。虽然上头看起来不大，地下跟座小山一样。牛车只有一辆，是平日里出小祝村用的。其他还有四五头大水牛，平日里交给小孩子放牛，再在种地的时候套上犁，帮着一起种植。
这次开山，小祝村的人先是将大石块凿开，用牛车一车车地运到侧面山脚下堆着。后来一阵暴雨后，天气骤然转凉，小祝村的人嫌慢了，干脆两两一组，抬上扁担，人跟着一块运了出去。
“把这些盖上，别送到那凉了。”祝二婶轻轻打掉祝婉儿掀着布帘的手，又往里塞了一碟炒蛋，“兰亭呢，你去和他一块送去，路上别贪玩。”
祝婉儿“哎”了一声。将饭篮四周结结实实地用棉布包裹上，提着就走，“他应该已经在那了吧，我去山地里找他。”
祝老二自忙了起来，脚也不着家，这饭菜，还得要祝二婶做好了，让祝婉儿送去。每次送去，匆匆扒完，又拿起了锄头。
祝婉儿眼见着目光所及之处，地越来越开阔，她知道，这地大概是快要开垦好了。
“爹爹呢？”
走到山地上，黄色地砂质土壤明显眼色和脚感就不太一样，祝婉儿对着在旁边已经休息下的人问。那人指了指前头，头也没从饭里抬起来：“前头山下。”
“哎。”
祝婉儿蹒跚着又向前走了些路。
冷，真冷。
她停下来，搓了搓手指，快到冬至，这天一场秋雨一场寒，愈发的忍耐不住了。
“爹爹，吃饭了。”祝婉儿终于在一处削地有些抖的山崖边看到了祝老二，“你再看什么呢？”
祝老二心不在焉地哎了声，没有瞒着祝婉儿，指着那上头告诉她：“山上掉石头了。”
掉石头又怎么样？
“当初要不是山里下大雨堵了路，你还不一定能接到产婆呢。”祝老二说，“这山不稳，本来有雨就会塌，我怕这下面的地，到时候都被糟蹋了”
塌方吗？祝婉儿仰头看着那不过百米的切面，防止塌方她只晓得她以前在路上看到的，在坡上拦上格子网或者打上钢网，亦或者浇上水泥。
可这些似乎都不太现实。
“爹爹，我在书上看，可以种上东西在这个坡上。”祝婉儿拽着祝老二的衣角，让他听自己的。
祝老二当即下意识地反问：“你在哪些书上看到这些东西的？”
这句话问的祝婉儿有些哑然，但还好祝老二只是问问。祝婉儿装作没听到，继续说：“书上还说，有雨的话，可以在山顶挖上水沟，不让雨水冲下来，或者在山坡上挖出水沟。这样，山下还有水可以浇灌。”
祝老二满目狐疑地打量着她，祝婉儿却躲也不躲，一副邀功的样子看向他。祝老二盯了一会，被她逗笑了，弹了弹她的脑袋，“知道了，弄完了我跟他们说说。”
说完，接过她手里的篮子，抱着祝婉儿就去一旁吃东西。
祝婉儿问祝老二：“今年就种上葡萄吗？”
葡萄苗可以在冬天育种，这样的话，明年开春就能长藤了。
“不。”祝老二告诉她，“不急，今年呀，好好施些肥。等过几年，咱们小祝村，就有很多葡萄了，肯定能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