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上我了
梁川舟的车停在了小区里的停车场，车开出去在第一个路口左转的时候，何颜一眼就看到了戴志辉。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一家便利店门前的石墩上抽着烟，脚边是零零散散摆着的几瓶啤酒。
眼前的这一幕让她回想起第一次遇见他的那天晚上。
因为父母的离世，何颜一直无法走出这场意外给她带来的阴影。某天晚上她趁大家都睡着，偷偷翻出了学校宿舍的栏杆，溜到附近一条街上瞎逛。走到一家小商铺的时候，她进去给自己买了一包烟，临走前看见货架上的酒，于是又临时拿了一瓶。
人人都说失意的时候可以借烟酒来消愁，她也想试试，最好还能醉倒从此长眠不醒，那才是真的解脱。
她先是给自己点上了一根香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送到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大口，何颜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扔到地上直接踩灭。但她又不甘心，说好了要解千愁，于是拿出买来的酒灌了自己几口，浓烈的酒精辣得她直哈气，嫌弃地看一眼，又全给倒了。
挫败地坐在小店拐角的台阶上，她仰头望着天上那轮弯弯的月亮，月光很柔和，却也很凄凉。那一刻她在心里想，或许李白真是对的，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酒精这种东西，屁用没有。
就在她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坐了下来。看样子比她大不了几岁，应该是个大学生。
这人没有看她，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酒，时不时还抽上几口烟。于是何颜凑上前，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喝闷酒。
“你不也在喝闷酒吗？”男生漫不经心地看向她。
“我是因为心情不好。”何颜说。
“那我也是心情不好。”
“你是为什么心情不好？”何颜追问。
这男生倒没计较她打探人隐私不太礼貌的行为，只是沉默了很久。就在何颜等到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开了口：“女朋友跟人跑了。”
和他聊了一个通宵，在天快亮的时候，戴志辉将她送回学校。自此两人就开始了长达一年的联系，并在何颜19岁那年，他们在一起了。
回忆总是像一把刀子，刀尖锋利，在她本就不堪一击的心上重重一击。
何颜哭了。
突然眼前伸出一只手，向她递来了一张纸巾，于是她回头望向梁川舟。
漂亮的一双杏眼里盈满了泪水，鼻尖红红的。由于车飞快地行驶在空旷马路上，外面的光线照进来，在何颜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上投射出忽明忽暗的光影。这一刻的她终于卸去平日里故作坚强的外壳，目光柔和，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梁川舟看着她，亦如看见了8年前在医院走廊，那个绝望又无助的身影。
“擦擦吧，鼻涕要出来了。”梁川舟假装嫌弃地看她一眼。
何颜接过来，没好气地说：“放心吧，弄不脏你的车。”
“怎么我每次见你，你都是在哭？为一个渣男不值得。”
何颜将纸巾揉在手心，颓丧地垂着头，沉默了许久。
“他以前不这样的。”
梁川舟转头看着她无精打采的侧脸：“但他现在背叛你了，这就够了。”
何颜被他戳到痛处，愤而抬起头怒视他：“你好像很喜欢管别人的闲事。”
他挑眉：“比如送你去医院？”
“是你非要送的。”她并不领情。
“那我在这里停车，你自己走过去？”
刚说完，就见何颜要去拉车门。他赶紧按下她：“我开玩笑的。”
“不好笑。”
“嗯，确实不好笑。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了。”梁先生好脾气地安抚她的情绪。
“我觉得你这人是真的挺莫名其妙的。”
“怎么说？”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莫名其妙陪我淋雨，又莫名其妙送我去医院。”
“说明我热心。”
“你一看就像是黑心资本家，说热心谁信？”何颜不屑地嘁了一声。
“那你说我是为什么？”梁川舟此刻倒是很好奇她的答案。
“看上我了？”
“何颜，我才见你第二次。”
何颜没有马上接话，只是默默点燃了一支烟，长吸了一口，然后摇下车窗，白色的雾一瞬间在空气中散尽。
她语调轻浮：“谁知道呢，可能只是想上吧。男人嘛，不意外。”
听到她这句话，梁川舟笑了出来，伸出一只手放在何颜的额头上：“烧坏了吧？”
何颜将他的手甩开，又吸了一口烟，然后整个人往驾驶座那边靠了过去。在距离他的脸只有几厘米的时候，嘴唇微启，往他的脸上呼出一团白雾。
车子刚好到达目的地，梁先生目视前方地踩下刹车，待车子停稳后，他转头眯着眼看向何颜。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任由烟草的气味在车里蔓延。就这样不知过了几秒，梁川舟不自在的先移开了视线。在下车的时候他伸手夺过何颜手上的烟，语调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下次不要在我的车上吸烟。”
下次？还有什么下次？
何颜暧昧地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拎起包跟着一起下了车。
医生诊断完，需要吊瓶。于是两人便按照护士说的方向，往打点滴的地方走去。走着走着，在前面转角的时候，何颜突然停下来望向旁边的楼梯口。
从这条楼梯走上去，再转几个弯，就是当年她被医院下死亡通知的那条走廊。
何颜突然觉得胸口很闷，她握紧拳头，闭着眼睛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的时候，看见旁边人目光关切地看着她，那双深沉的眼睛中还夹杂着一丝她看不明白的情绪。
意外的是梁川舟什么也没问，语气出奇温柔：“走吧，护士在前面等着。”
挂吊瓶的时候，何颜专门问护士要了拿给小朋友固定手的药盒和胶带。梁川舟见状，调侃她：“都26了，还需要小朋友的东西？”
面对他的揶揄，何颜倒是老神在在：“医院规定了这东西只能给小朋友用？”
“那倒没有。”说着，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你很有空？”何颜看着他，心想这人真是奇怪的不行，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非要粘着她。
听到这话，梁川舟疑惑地看向她。
“我是说，其实你可以走了，我打完点滴会自己回去。”
他耸耸肩，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
“律师都这么有时间？还是说你们律所最近业绩不佳，你已经闲到，在路上随便拉一个人都要帮人帮到底的地步了？”
没有理会她的嘲讽，梁先生将身子往椅子后方一靠，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今天加班把手头上的一个案子忙完了，明天周六，还不许人放松放松？”
“来医院通宵，你这放松的方式也够特别的。”何颜懒得再理他，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
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多，梁川舟将她送回了楼下便回去了。折腾了一晚何颜觉得身心俱疲，包一扔，走回房间倒头就睡。第二天中午，她是被李欣的一阵夺命连环call给弄醒的。
刚接起，就听见李欣在电话那头哭得撕心裂肺，从她断断续续的描述中，何颜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李欣和老公胡煜是大学同学。胡煜是从一个小地方好不容易考出来的尖子生，因为原生家庭的缘故，他自幼是一个上进且能吃苦的人。而李欣也正是被他的这些品质所吸引，大二那年，两个人谈起了恋爱。
后来大学毕业，经过李欣父亲的引荐，胡煜顺利留在了海城，并在同年与李欣步入婚姻。婚后一年左右，李欣就怀孕了，在她24岁那年升级成了妈妈的角色。
可没想到胡煜自从升职加薪后，整个人突然膨胀起来，加上他原本就因为出身低微而易碎的自尊心，他开始不断地对李欣和岳家挑刺。他的母亲也因为李欣生的是个女娃娃，就开始不再待见她。最后在家人的怂恿下，胡煜出轨了，并且与小三有了一个私生子，到今年为止，正好一岁。
最可气的是，当小三抱着儿子找上门来的时候，李欣的婆婆站在了李欣的对立面。她嫌弃李欣是个花钱大手大脚不懂得顾家的人，还指责她不愿接他们夫妻二人来海城同住。而最大的一宗罪，当然莫过于李欣没有给老胡家生出个儿子。
何颜听完冷哼一声，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问李欣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
“我想找一个律师来帮我打离婚官司，就算不为自己，为了瑶瑶我也一定要把财产夺回来。”
瑶瑶是她和胡煜的女儿，今年才两岁，生得圆鼓鼓的很是可爱。何颜平时闲下来的时候会去看瑶瑶，并且每次都会买一大堆儿童读物和玩具送给她。
“律师找好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打听打听。”何颜问她。
“家人已经安排好了，约了下周五见面。我上次听你说你们下周三就能结束这一段的工作，这不刚好给了你一天假，所以想你陪我一起去看看。”
“没问题，那你到时候把具体时间和地址发给我。”何颜爽快地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李欣发来一串地址。
何颜点开来一看：福圆路123号，方舟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