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轨道
这是一个晴朗的上午。
城堡里的小幽灵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并拉帮结派地飘到门前的桥上。
远远看去，它们聚集在一起的样子就像是朵洁白的云。
城堡对面的岸上，大猫猫戴着拽气十足的墨镜走出药剂总店的大门。她领着黑压压的一群人大踏步地向城堡前连接左岸与右岸的石桥走来。
皮皮从芬里奈随意拎在手里的敞口布兜里探出头，它转头望向四周，随后舔舔爪子并发出迷惑的喵喵声——这是发生了什么？
“听说今天这里会运行一个好东西，”芬里奈轻轻挠着皮皮的小脑袋，“我们是来凑热闹的。你看那边——”小猪咪闻言抻长了脖子，顺着大猫猫指出的方向，它很快看到数排狮鹫雕塑般地蹲坐在岸边。
“到底是什么新奇东西呀？”皮皮抓心挠肝地好奇，“阿莫斯说过，相较人身，变回狮鹫形态后他们的视觉能力会更强。噢噢角落里还站着加吉瓦！地精工程师不是出了名的沉迷图纸吗？他怎么也等在这里？”
大猫猫明明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她就是坏心眼地不肯透漏分毫消息。
皮皮坚持不懈地缠着芬里奈撒娇，然而数道缠绕着香气的呼喊声却打断了它卖萌的节奏：“请等一等我们——”
斯嘉蒂带着自己的花仙朋友们从后面追赶上芬里奈一行，她半透明的翅膀在扇动间扑簌簌地掉下亮粉并刚好落到小猫咪的脸上。
皮皮在这样一场意外的淋浴里抽了抽鼻子并克制不住地打了数个响亮的喷嚏。
“哎呀真是可惜，”花仙们飞到离小猪咪略远一些的地方，“我们本来想告诉你事情的原委，但是你却不能随意地靠近我们。”
花瓣样的裙子在它们旋转嬉戏的时候层层展开，花仙们故意玩起“说话只说一半”的游戏并假装看不懂皮皮脸上皱巴巴的期待。
沃伦和她的导师站在对岸，他们在阳光下对着一卷羊皮纸交流着什么。法师在休息的间隙里看到了芬里奈，她挥起手臂向挚友问好，大魔头也随之浅浅地点头致意。
伊丁夫人坐在领事馆里等待艾琳娜公主——小人鱼还在梳妆台前调整自己的饰物。侍女索利站在窗边实时转播河边的盛况：“公主，我们要快一些了，人群越来越密集，再过一会儿火车大概就要试运行了。”
“不要着急，索利，”艾琳娜戴上她最喜爱的一对珍珠耳环，“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小人鱼推开椅子，她在室内的全身镜前转了几圈并询问侍女的意见：“你觉得还有哪里需要再修饰一下？”
“您还缺少一只象征身份的信物，”伊丁夫人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索利，去把那枚镶嵌着深海之泪的鱼骨戒指拿出来。”伊丁夫人在艾琳娜不解的眼神中解释：“领事馆刚刚收到赫卡特女王的传讯，她要您代表人鱼王族出席这次活动。”
艾琳娜略略想了下便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她将打磨温润的骨戒套上手指：“魔药大师是位胸怀韬略的执政者。”小人鱼有些羡慕地叹了口气：“听说她接手时这里还只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土地。但我们来到瑟芙城的时候这儿就已经建立起来极具震慑性的防御体系。”
“您说的没错，殿下，”伊丁夫人看着公主的眼睛补充到，“除此之外，在不到两个季度的时间里，女巫族地已经吸引来众多不同种族的属民定居。看看那些沙丁鱼般穿梭在街道上的车架，这里已经初具大都市的气象。”
“我知道，”艾琳娜交握双手并抬头看向窗外，“不止是魔药知识，我在这里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母亲大概也是这样想的，深海环境恶劣，或许我能从这里带回去有效的方法来建设家园。”
伊丁夫人从索利手里接过披风并帮艾琳娜围上：“当然，您会做到的。殿下不必太过心急，相比大陆战争前，我们现在的情况好转了不止一星半点。”
“是的，我们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艾琳娜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我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启程吧，祝愿我们的海洋也能如此光辉灿烂。”
无数车轮轧在高品质的珊瑚水泥地上，它们辘辘的声响混合在一起就令人联想起曲调欢快的乐章；已经抵达观礼点的人们在大管家的引导下逐渐分散到现场放置好的成排长椅上，圆滚滚的小幽灵则托着垒有布丁塔和果汁的盘子并尽职尽责地将这些小甜点分给在场的每一位来宾。
而城堡内精灵正为这场活动的主角做着最后的调试与准备。
“菲埃特，”克拉维娅叫住激动得上蹿下跳的本源之书并给它派了个活儿，“麻烦你去看看小女巫和教引师们走到了哪？整场活动从开始到结束，你千万要确认她们自始至终都出现在你的视线里。”
本源之书当即满口答应并瞬间沉稳了下来：“放心吧克拉维娅，我会照顾好她们的。”
馆灵谢普森在菲埃特离去的几分钟内现身：“唔——希尔达她们兴奋起来还真是吓人，不介意我来你这里躲躲清闲吧？别担心，教引师和小女巫们已经到场了，菲埃特正在看着她们，座位边的防御性法阵也悄悄地启动了。”
“辛苦了，”女巫用魔法在城堡内拼出一条通往门口的黄铜轨道，“观礼席都按计划摆放好了对吧？”
不知道这句疑问里的哪个词汇戳中了馆灵，小蛇触电般支棱起来并绘声绘色地向她形容了一番外面的胜景。形容宾客之多的时候它甚至动用了数十个复杂的修饰句，以至于克拉维娅感到自己仿佛正在接收音频版的、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录像。
从种族到着装，从氛围到实景，谢普森统统以一种富有韵律感的、歌词般的语句将它们所具有的特点表述出来。自然，馆灵不会放过这个适合吹彩虹屁的机会，它在最后总结升华的那一段小作文简直让克拉维娅感到不好意思。
幸亏今天这双鞋的底儿够厚，她想，否则此刻她就该去换鞋了——被脚趾扣得。
女巫摆摆手打发走馆灵，但那些奉承话语的尾音一时间却无法从空气中消散。她绕到火车头那里去找帕利希提，想要和精灵说点什么来让她变得自在一点。
精灵在最后的检查后扣好火车动力装置的盖子，他活动活动手腕并走下了这辆漂亮的绿色小火车。“indo-ninya，你怎么了？”帕利希提用干净的眼眸看向她，那片蓝色让人想起世界上最动人的湖水，“你的脸怎么红起来了？”
“呃，我只是体会到一些难以形容的尴尬，”女巫解释到，“我总感觉自己像是个稍微做出点东西来就被人吹捧谄媚的昏君。很奇怪对吧？但我现在确实是这么个想法。”
“这个问题……”帕利希提沉吟到，“很久以前你就表现出这种倾向了——克拉维娅，你似乎并不能坦然地接受旁人对你的赞美。不过现在不是聊天的好时机，我们临睡前抽时间聊聊吧，你觉得怎么样？”
女巫摊摊手：“难道重点不是馆灵的谄媚吗？好吧……你说得对，时间快要到了，我们还是先干正经事……把火车启动吧。”
……
“你们听，”奥萝拉做出一个手势，“城堡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响动？”
布兰奇侧身去听，却发现一条崭新的轨道从缓缓开启的城堡大门中延伸而出。精炼过的黄铜轨道在日光下闪耀着金币般的色泽，观礼席中特意留出的空地很快被它覆盖。
“这是什么东西？”坐在长椅上的人们惊奇地交谈或猜测，“是魔法吗？不对。铺设它们的或许是魔法，但它们本身却是质量上好的冶金造物。原来坐席间的空位是为此设计的，但它们又有什么用途？”
小孩子的眼睛还要更尖一些：“妈妈快看！河流上凭空出现了桥梁！那也是魔法吗？”
人群热烈地讨论着，艾琳娜原本惬意地坐在专门的位置上喝着热巧抹茶，此刻却因为不能靠近一观而感到轻微的不满足。“新出现的桥梁是魔法暂时凝结出来的，”她和伊丁夫人说到，“这个倒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不过那条轨道我却真的很想仔细瞧瞧。”
类似的话语像滚水般沸腾个不停——它的造价如何，它的作用是什么？
“火车而已，”菲埃特淡定地听着四周的议论，它此时只觉能链接各大世界知识库的自己莫名地有见识，“不过精灵倒的确很厉害，听了克拉维娅几句描述就能真的把它造出来。”
“火车？”希尔达感兴趣地看向它，“火焰在哪里？这里也并没出现马车？”
“不是你想的那样，”馆灵趴在菲埃特的书页上打滚，“现在你看到的东西只是火车运行时必需的基础设施，可以把它类比成你吃饭时用到的刀叉。只有等到它完全铺设好了，火车才可以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