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绿皮小火车
悠长的鸣笛声中，一列墨绿色的小火车渐渐显露出身影。
它的机头处喷出漂亮的粉末状云雾，艾琳娜看着那束在日光下熠熠闪动的的光点，莫名回忆起那条陪伴她度过整个童年的蓝鲸。
小人鱼出生在大陆战争即将结束的年代，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幼年平稳而安逸。无数个躲避教会骑士追捕的夜晚里，她的蓝鲸总是会默默地跟随在她身边为她护航，而当他们抵达安全的深海区时，天色往往已经大亮。
他们有时会浮上水面看看那轮令人感动的朝阳，金色的光辉一点点地跳上海平面，宽阔的海洋在那一瞬间褪去了所有的危险与冰冷，温暖的光束下它变得安静而永恒。
蓝鲸偶尔会在霞光中喷出水柱，那些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光线下折射出成道的缤纷彩虹。无论前一夜经历了多么惊心动魄的奔逃，只要艾琳娜看到那些绚丽的色彩，她就会渐渐地镇定下来并再次充满前行的勇气。
我该回去看看他了，小人鱼想，还要带上一些他最喜欢的磷虾罐头。
“快看，”希尔达指着那列火车兴奋到，“我喜欢车身上那些充满美感的机械装置，就像是馆灵为我们吟唱过的歌谣那样，‘巨大的齿轮中世界缓缓转动’。我也想要造出这样兼具暴力美与秩序感的机器！”
她回过头看向自己的教引师：“琼，我什么时候可以接触到这样的课程？”戴着抹茶冰激凌的华夫饼温柔地看着她：“这对你而言暂时还有些危险。不过，只要你通过下周三的考核，我就带你去参观精灵阁下的机械室。”
希尔达不高兴地撅起嘴：“你又在糊弄我了——参观怎么能和上课相提并论？只是看一看有什么意思，我还想着要锻造出只属于我自己的武器呢。”她伸出手臂比划着：“我的长剑要像龙族的眼眸那样气势凛然。”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运动着的列车吸引走了。克拉维娅眼里的复古小火车对纳提斯大陆上的住民而言可还是个新鲜的事物。
特别是当它停在他们面前的时候。
“请上车吧，诸位，”打着领结的幽灵大管家为人们拉开了车门，“十五分钟后它将再次启动。列车将会穿行过瑟芙城内现有的每一条街道，您将会在车上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人群中响起音色各异的议论声，尽管他们无一例外地对这趟旅程表现兴趣，但出于各种各样的缘故，他们更多地在坐席上观望着。
“皮皮，我们走，”芬里奈毫无顾忌地拎起布兜并顺手将墨镜捋到头上，一举一动间吸引来无数惊艳的目光，“今天就当是给你放假了。”
哼，明明是你想来看热闹，干嘛要赖上我。小猪咪在暖呼呼的袋子里团成一个球，它决定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啪嗒。几包小鱼干掉到了它的脑袋上。
“喂，”皮皮躲到袋子的另一个角落里抱着小零嘴啃了起来，它含糊不清地嘟囔到，“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芬里奈将袋子随手挂在列车窗边的钩子上：“小猫咪家家的天天在这原谅不原谅的，你知道这个单词怎么写吗？”
皮皮闻言大为不满，它蹭地探出头来想要闹腾一番，却被列车内明亮温馨的装饰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好漂亮，”它把眼睛瞪到半张脸那么大，“看看小桌板上放的鲜花，还有那些刻有花纹的木制座椅。”
这里简直比它的房间还要好看。车厢里整洁而干净，日光中排列恰当的座位在地板上投下富有艺术气息的几何形光影。大块的玻璃给乘客带来毫无阻碍的视野，假如觉得太过炎热还可以拉上绣有小雏菊花纹的窗帘。
它挣扎着要从布袋子里爬出来，哪只小猫咪能拒绝座位上包裹着棉花的皮面呢？瞧瞧那些柔软的纹路，踩上去一定会很舒服叭。
不过——等等——它忽然想到了什么。皮皮警觉地转过头并看向芬里奈，它总觉得大猫猫的笑容里包藏着什么别的东西。
“要钱吗？”它的耳朵小幅度地扬起又放下，“你不会准备把我留在这里抵车票钱吧？”不会吧不会吧？
但这种事豹耳女郎倒也不是干不出来。
“抵票钱倒是不至于，”克拉维娅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打开驾驶室的门并走到芬里奈的座位前，“听说有只小猫猫最近表现得很不错，于是我们决定送给它一个小奖励——比如一次短途旅行。此外，更重要的是，终点车站里放着它梦寐以求的化形药剂。”
皮皮在巨大的惊喜中愣住。等到它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小猪咪连珠炮似地确认了无数遍。真的吗？化形药剂？就是狮鹫们服下的那种吗？今天就给它？
阿莫斯把一束用毛线球和羽毛棒扎成的花束递到它面前——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另一侧的位置上。
少年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祝贺你。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而这些是送给你的礼物。”
皮皮自以为隐蔽地吸了吸鼻子，它故作嫌弃地别过头去：“好丑的配色！你不会是把自己的毛拔了做成的羽毛棒吧？还有这些毛线球，那么重，你要我怎么拿着？”
年轻的狮鹫把装着小猫咪的袋子从挂钩上取下来，听到对方的评价，他看起来有点失落：“它们确实不够华丽也没那么漂亮——”
小猪咪掩饰性地咳嗽了几声，它拼命抑制住自己想要伸出去挠一挠毛线球的爪子。或许它不该这么说的，皮皮暗暗懊悔，一时嘴快，结果现在都不能正大光明地扑着它们玩了。
而且，咳，其实不丑啦。那些颜色令它想到坐在面前的阿莫斯，而其中一根带有红色斑点的白翎羽更是无时无刻地勾搭着它的视线。
阿莫斯的后半句话几乎和它脑中的想法同时响起：“——是我私心希望你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能想起我。”
旁边的座位上爆发出起哄的声音，皮皮歪头看过去，发现狮鹫小队的成员们正在法拉和恩诺的带领下冲着他们挤眉弄眼。含义暧昧的啧啧声围绕在身边，脸皮薄又十足傲娇的小猫咪当即就要逃到克拉维娅怀里装鸵鸟。
“好了好了，”芬里奈抬起手臂，她在小情侣即将互通心意的关键时刻引去了狮鹫们的注意力，“你们有时间在这里起哄，怎么不知道冲你们队长要点郁羹果来吃？”
郁羹果是生长在狮鹫居住地中的一种甜果，尽管在不明内情的人眼里它只是生长在崖壁上的一种小浆果，然而在狮鹫族群的文化里，郁羹果大约相当于人类社会的喜糖。
法拉扬眉看她，大猫猫毫无畏惧地反盯回去。
芬里奈用一种极其闲散的姿势斜倚在座椅边：“恩诺，我想你对此最有发言权。”她曲起手臂拍一拍座椅顶部的蕾丝防尘布：“听说法拉家里被面的花式都是你选的？”
狮鹫们当即围拢到法拉和恩诺的身边，别看这些队员一个个长得的凶神恶煞，但他们八卦起来的热情可一点不差。大胆一点的直接调侃队长法拉，怂一点的则指着恩诺脖子上的痕迹问那是怎么回事。
“我说，你们都给我小心点，”法拉看到恩诺小白花似的被一帮五大三粗的狮鹫围着，只觉自己的拳头分外想锤在一些不知轻重的家伙身上，“下午还有近战练习，你们是已经兴奋得迫不及待了吗？！”
听到暗含杀气的威胁，队员们纷纷滞住。但法拉的话音还没来得及落到地上，他们就又不怕死地开始了新一轮的问东问西。笑死，难道不问训练就能不挨打了吗？
法拉捋了把自己的短发，她侧过脸向芬里奈做出一个含意复杂的表情。随后她理了理身上的皮夹克，向那帮猹化的吃瓜狮鹫们走去。
“哎，”大猫猫把她拦下来，“你急什么？这才哪到哪？恩诺那么聪明会连这点状况都处理不了？而且那么多人挤在那，他一下子再碰到磕到怎么办？”
芬里奈把法拉摁在座位上：“看看情况也不迟啊？你们难道准备一辈子也不公开吗？”
她想，法拉一看就不了解恩诺的心理，过去干什么？瞧瞧对方那容光焕发却强忍得意的表情，为这一刻的炫耀恩诺明摆着等很久了好么？
而恩诺的反应也没让她翻车。果不其然，他嘚瑟得相当开心。
“地板的颜色当然要和我们的羽毛相配，”恩诺见缝插针丢给亚伦一个挑衅的眼神，“但是队长说也没必要太像，因为想看随时就可以看到，不需要从生活用品上找补。”
亚伦沉默地起身离开，他的手里攥着一条和法拉翎羽花色极其相像的编织臂环。
恩诺越发炫耀了起来：“我们还订了个超大号衣柜，因为我觉得法拉有很多的铠甲需要存放，结果到货了她才告诉我武器装备有专门的保养室。”他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当然就很奇怪啊，为什么不早说，多浪费钱。”
有几个傻狮鹫上钩并真情实意地慨叹起攒钱的不易，结果他们下一秒就被从天而降的狗粮砸到晕头转向——
“法拉说我喜欢就行，”恩诺的血瞳亮的像块红宝石一样，“她说以后养我费钱的地方多着呢，也不差这一点。”
哎呦呦——哎呦呦——听听这话，都来听听。狮鹫们发出被狗粮拍打后的叹息声并四散离去。留着干嘛？一个个打光棍的在这站着也不怕崴了爪子。
“你说的没错，”法拉从车厢里配备的饮品柜中买了瓶柚子酒并倒给芬里奈一杯，“他看起来确实挺享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