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祸从口出
那女子进门后，看到梁汉书和沈斯年坐在沙发上，表情显然讶异了一下，然后恢复刚刚的蛮横骄纵姿态。
“好你个沈老头儿，我在外面累死累活的跑来跑去，你却在这里喝茶聊天了，还跟我说有客人，莫不是避着我在这里躲清闲哦！”那女子摘下帽子，冲着沈斯年一顿数落，拿起桌上刚刚凉了的茶对着茶壶嘴‘咕嘟咕嘟’的灌起来。
梁汉书看清此女子正是前几日在古镇街道上遇到的许知语，不免心生疑窦：当日这女子身边有三位高人相伴，以叔侄相称；今日又能随意闯入这样的场合，还在沈斯年面前大摇大摆毫无规矩，实在想不明白，这女子到底有何背景。
这时，看着许知语喝茶水的沈斯年才缓缓说道：“你这孩子，没大没小，还有客人在这里呢。”说着看向梁汉书继续说道：“年轻人，不要见怪，请喝茶。”梁汉书看了看空的杯子，又望向许知语手里的茶壶，连忙说道：“不渴不渴。”
许知语灌完一茶壶茶水之后，长长的嘘了口气，朝着沈斯年夸张的说道：“他还年轻人？都奔四了，跟你聊得来的，应该叫老年人吧。哈哈哈……”
梁汉书听闻，瞥了一眼沈斯年，见他依旧神情安定，又看向许知语，心里暗想：虽说关系不熟，但这女子今日风格与前几日截然不同，如果说前几日的形象是大家闺秀的话，那今日则像是闹世小顽童。
沈斯年眉毛一动，用狐疑的语气开口道：“你们两个认识？”
“呵~何止认识，差点死在他手上！”许知语漫不经心的轻呵一声，边回答边在书柜上旁游荡，像是在搜寻什么。
听到‘死’字这句话，沈斯年表情明显紧张起来，急忙朝着梁汉书发问：“怎么回事！”语气急迫又有压迫感。
梁汉书见情况不对，也不与许知语争辩，赶忙将那日在古镇街道偶遇情况跟沈斯年说明，表明这是一场误会，他隐去松伶杀人那一段，毕竟沈斯年跟‘七将’有些渊源，也不能将情况说的太明。
听梁汉书说完，沈斯年宽心的放松坐姿，后转念一想，如果有事此时他们三人也不会在这里见面了。当着梁汉书的面，也不好发脾气，对着许知语略带责备却满是宠溺的说道：“肯定是你又仗着小脾气，乱管闲事，让你在家里好好待着，非要出去惹是生非。”
“我惹是生非？还不是你和奶奶出去玩我不放心，所以才跟着的。现在倒是埋怨起我来了，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许知语回过头答道，嘟起嘴巴一副委屈样。
原来许知语是沈斯年的孙女？梁汉书回过神，这也就难怪她可以在这里‘为非作歹’，毫无规矩可言了。
“好了好了，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担心爷爷，爷爷这不也是担心你嘛。爷爷给你赔罪。”沈斯年语气温和，哄着说道。许知语却没有领情，一屁股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气鼓鼓的不答话。
梁汉书心想：这样脾气的大小姐，估计被宠坏了，要是惹到这样的人，恐怕麻烦不断哩。他见场面有些尴尬，迟疑了一会，站起身来道别：“沈老，多谢您的好茶，晚辈告辞了。”
沈斯年答：“好，今日仓促，就不留你吃晚饭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可以随时打电话找我。”
梁汉书明白沈斯年最后话的含义，是想如果梁汉书需要什么帮助可以找他，但此时梁汉书只想赶紧逃离这里。他道别之后，开门出了庭院。
出了院子后，长吁一口气，感叹果然‘人言可畏’‘三人成虎’‘祸从口出’啊，虽然词不达意，但此时他脑海里就这三个词在盘旋。
收回神，发现天色已暗，毕建国依旧站在门口，冲他招招手，并未询问什么，直接指着路说道：“梁先生应该找到回去的路吧？我就不远送了。再会！”
梁汉书冲他点点头，径直循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此时华灯初上，气温明显比白日下降了不少，不过经过近一刻钟的徒步，梁汉书的衬衫还是沁出层层的汗水。出了大门，远远的看到车已经停在白天的位置，哨兵像一座雕像站在车身旁纹丝不动。见到梁汉书走近，将钥匙交给梁汉书，敬了个军礼然后小跑着回了自己的岗亭。
将车打着，车内的温度慢慢降下来，梁汉书适应了空调温度才仔细打量起带回来的‘灵素论’和那一叠材料。
正看得入神，车门被拉开，先是一条如玉般皎洁的腿，随后一阵清香扑鼻，然后一个熟悉俏皮却又气鼓鼓的脸蛋露了出来。
梁汉书机警诧异的看向许知语，满肚子疑问。
“开车！”许知语命令道。
一声重重地关车门声，让梁汉书更加不知所措。他定了定神，本来这样的大小姐脾气就很难伺候，莫名其妙上了车，保不齐又会有什么鬼点子，惹不起总归躲得起吧。
他清了清嗓子，询问道：“呃……你是不是上错车了？”
“我说，开——车！”
梁汉书悻悻然，收起资料，发动车子：“去哪里？”
“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好办了。梁汉书心里暗想，那就别管我去哪里了，到时候再有怨言，可别怪我怼你。
汽车驶上主干道，车辆多了起来，正是下班高峰期，车流缓慢，汽车鸣笛声不时响起。车内两人沉默无语，许知语侧头看向窗外，车玻璃上倒映出她秀丽的脸庞，似有两行清泪流过的痕迹。
车辆缓缓行驶，车内气氛有些压抑，梁汉书打开音乐，一阵浅浅的前奏之后，慵懒的女声哼吟传来。
许知语回头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确认：“莫文蔚？”
梁汉书思绪正跟着音乐流淌，准备在心里哼唱，突然被这么一问，条件发射似地回答：“嗯？”
“忘了关 那扇门 那扇窗
电光 石火 秋凉
孩子离开了秋千
最快要到七月再回来荡
……”
人声伴着音乐呢喃，许知语说道：“莫文蔚——《十二楼》。”
这首歌是梁汉书常在放松的时候听的，也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莫文蔚用她独特具有辨识度的嗓音，把乏味煽至深情的本领，无意识一般的哼吟，诠释出这首歌独具一格的味道，让车里弥漫一种灰暗、干冷、慵懒的迷人氛围。
许知语似在自问自答的话语，吸引了梁汉书的注意。没想到这样歌名不如人名出名的小众歌曲，许知语竟然知道，还准确无误的说出歌名，这一点着实让梁汉书刮目相看。
“电视播吸烟对怀孕的影响
是谁在十二楼嚷嚷
日子像是道灰墙
骂它也没有回响 呀呀呀呀呀呀呀
女优与假知青的恋情终于曝光
呜 只有爱让人心情舒畅
呜 爱让人兴致高昂
……”
许知语轻声和着，轻轻的吟唱。梁汉书没有打断她，他斜眼偷看她，原本扎起来的头发此刻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脸庞，看不清具体表情，嘴巴蠕动，吐出那一句句呢喃。在堵车的情况下，梁汉书一时竟觉得很好听，甚至快比上原唱。
两人没有对话，梁汉书边回神开车，边听副驾许知语唱歌。一曲《十二楼》毕，林忆莲的《伤痕》响起，许知语调整了坐姿，跟着唱起来，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夜已深 还有什么人
让你这样醒着数伤痕
为何临睡前会想要留一盏灯
你若不肯说 我就不问
……”
这首歌的曲调节奏感很好把握，梁汉书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经意跟着节奏翘起来，嘴角也上浮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因为副驾的许知语唱的投入，引得梁汉书不得不侧头看向她。
“你若勇敢爱了 就要勇敢分。”许知语唱完这一句，间奏阶段，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好看么？”
梁汉书此时正沉浸在许知语的歌声里，丝毫没有思考对方问了什么，只答道：“嗯。”忽又察觉不对，立刻又跟上一句：“嗯？”
许知语看到梁汉书这副窘态，咯咯直笑，扔出一句：“好好开车。”
面对刚刚发生的情况，梁汉书竟感觉有点热，额头似乎在慢慢沁出汗水，他装作不经意的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有点烫。
许知语似乎打开了天赋，越来越放开自己，她对着梁汉书说道：“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歌坛小天后！”随后跟着音乐更加大声唱起来，身体随着节奏左右晃动。
无论接下来抒情的，动感的，儿童的，许知语都能跟上节奏，而且唱的很好听，梁汉书心里稍喜，竟然还有音乐喜好风格一致的人。他见许知语的心情似乎相比较之前的怨气种种好了不少，也识趣的没有追问，她如果想说的话，应该会说的。
在许知语或低吟、或嘹亮、或凄凄惨惨戚戚的歌声中，车辆终于脱离主干道，进入分支路上。分流之后的车辆就很少了，再过几个岔路，就到了归象山脚下，自己马上到目的地了，这个姑娘可怎么办？见到许知语兴致盎然，并未有减退之意，梁汉书便没有开口询问。
正想着，前车急刹，梁汉书紧急制动，差点就装上前车，忽地前车有继续行驶。这一刹一停，打断了许知语的歌唱。她扶着额头喊道：“你会不会开车啊，差点让姐毁容。”
梁汉书深知确实是自己分神所致，便也没有争论。他观察起前车，前车似乎渐渐慢下来，尾灯不时闪烁，梁汉书变道前车也随着变道，他心里略感不妙，通过左右后视镜观察，后面有三辆车朝着自己快速驶来，毫无减速之意。
许知语揉了揉额头，埋怨道：“技术不行就不要开车，万一发生车祸，我这个祖国的花朵可就凋零啦！”
梁汉书平静的回答：“你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么？”
“什么？”
“坐稳了！”
梁汉书说完，立刻往左车道变了方向，刚变道，后车便冲了上来，如果不是变道及时，恐怕他俩已经被撞成人肉铁饼了。
“哎哟！”许知语被突如其来的变道晃了身，伴着一声大叫，肩膀撞到了右车门上。
“别说话！坐稳！”
梁汉书冷静又有压迫感的命令，让许知语闭了嘴，她看到身边几台车来势汹汹，知道遇到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