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巍巍欲坠
这一声是邹文慧叫出来的,依念下意识伸手捂住她的嘴,这个时候大喊大叫不是明摆着给狼报信,这院子里有人吗。
其实依念此时内心的恐惧并不亚于邹文慧,但是她自小生活在山里,对一些野兽的传说多少有一点耳闻,比周文慧这个土生土长的城里姑娘要来的镇定。
门外的黑影听见叫声似乎动了一下,像是要站起来,此时转身向回跑,将后背留给野兽是个非常危险的做法。依念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卡在喉咙里,大冷天手心已经沁出汗水。
幸亏两人出了堂屋没走几步,距离院门还有一段距离,依念一手捂着邹文慧的嘴,防止她再出动静,另一只手伸到背后,揪着邹文慧后腰的衣襟将她向后拽,脚下的声音尽量放轻,一步、两步、三步
此时院门外那条黑影已经由卧姿渐渐站了起来,依念的心就要破喉而出,腿在不停地抖着,但脚步却没有停,篱笆门被无声地拱了一下,摇晃着却没有开。六步、七步,到了,背后就是堂屋的房门,依念凭着记忆中的感觉,伸出手摸索着。邹文慧的嘴被依念捂着,不敢出声,但身体却不停地在抖,两只手抓着依念的衣襟,依念只能用整个身体钳制着她
黑暗中,依念的手划到门把手,沁着汗的五指用力抓住它,猛地拽开,一个反身将邹文慧推进了屋里,自己再一旋身,背靠着邹文慧退入门内,眼见着篱笆门再次摇晃了一下,已经巍巍欲坠。
堂屋的灯“啪”地亮了,住在东屋的周大娘披着棉衣拽开了灯绳,刚才邹文慧的一嗓子没喊醒沉睡的队员,倒把年纪大了觉轻的周大娘给喊醒了,周大娘推了一把身边的老伴:“快起来,有狼来了,别把这些丫头给伤了。”说着摸黑下了炕,拉门就出了东屋。
从两人发现门外的黑影到关上房门,前后也就一分多钟的时间,两个女孩儿就像在鬼门关趟过一次似的。
邹文慧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依念一边用颤抖的手将门销插上,一边冲着西屋喊:“都快起来,有狼来了。”
周大娘见门销已经插上,知道暂时是安全了,急忙安慰:“丫头,别怕,开了灯它不敢进来。”话音刚落,紧随着周大娘出来的周大爷找来菜刀和脸盆冲着窗外“当当”地敲了起来,这是村子里的规矩,自从听说后山有狼出没,大家就想了这个办法驱赶野狼,同时又能互相通风报信。
果然,外面一声凄厉的嘶鸣划破夜空,且声音由近及远,震的空山回荡。
西屋的几个女孩儿听到动静都披衣跑了出来,此时的依念已经顺着身后的门板溜坐到地上,背上的冷汗已将衬衣浸透。周大娘指挥着几个人七手八脚将两人抬到西屋的炕上,给两个女孩儿盖好被,又用毛巾沾了温热水给她们擦拭脸上、身上的凉汗。
很快,外面传来鼎沸的人声,村里的干部和民/兵听了周大爷的叙述,快速集结起来,带着□□和镐头、棍棒在村子内外拉网式搜查,天蒙蒙亮的时候又带着村里的青壮劳力去后山地毯式搜山。
曙光厂带队的队长是第二天天亮过来看她们的,听其他队员说两个姑娘因为惊吓又着了点凉,现在都有点低烧,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着。
吃过早饭,大队医生被请了来,此时依念已经醒过来,只是身体和精神经历了一场高度耗能,显得虚乏疲累。医生表示两个姑娘身体没有大碍,休息两天就没事了。队长谢过医生转身去了大队部,将电话打到曙光厂,请厂里派一辆小车来,接两个姑娘回城里的家中休养两天。
不到晌午,后山传来振奋人心的消息,狼被找到并击毙了,这个惊扰了村们很久的野兽终于一命呜呼了,以后大家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依念被厂里的车送回家中时,着实把家里人吓了一跳,队长和厂里一起来的领导怕家里老人担心,只是简单地说了下情况,请老人放心,姑娘好好的。
出了这样的事儿依念妈和依云都挺后怕的,等领导走后依云轻抚着依念的脊背道:“让小阚过来一趟吧,你们又有好长时间没见面了”
“不要,他学习那么忙,不能让他请假,再说让他知道该担心了。”
“你这丫头,这找男人不就是为了有个依靠吗,结果你还是什么事都自己扛”
“哎呀,我的好二姐,这部队上不比地方,那是有纪律的,哪是说请假就请假的,那不乱套了。”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这两天给我好好歇着,别下炕干活了。”依云拿着依念换下来的衣服向外走。
“哎,我的衣服我自己洗”
“老实呆着吧你。”
依念在家只住了两天便归队了,队里任务这么忙,她哪好意思在家多呆。
这几天阚江川总是有点心神不宁,依念已经三、四天没有来信了,不知道她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周日一早他便去了三家堡,一来看望二位老人,顺便了解一下依念在农村的情况。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通信往来,阚江川发现依念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人,信上讲的都是喜闻乐见的事,一句苦累都不提。
依云见阚江川来了,知道他关心自己妹妹,正好将肚子里的话都倒了出来。末了说道:“她没给你写信是因为前两天回家了,怕你发现寄信的邮局不对,让你担心。”
阚江川听说依念被吓着了,心疼不已,女孩儿从小没离开过父母,这是第一次离家这么长时间,有什么困难身边又没个亲人在。这次虽然是有惊无险,但是她内心的恐惧还是要尽快抚平才好。
阚江川见时间尚早,便决定亲自去一趟依念下/放劳动的生/产/队。
他告别依家人便匆匆赶往火车站,坐火车到陵东车站下了车,沿着乡间便道向北徒步约七、八里地,找到依念所在的后坡大队,打听到周大娘家便直接登门拜访。
周大娘是个六十多岁、身体微胖的老人,一个儿子在大队当干部,另一个儿子在部队参军。老人解/放前就是支前模范,队里将年龄最小的几个女同志安排在她家也是为了生活上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听到阚江川自报身份,说是来看依念的,想起屋里的姑娘们提到依念找了个军官男朋友,还经常逗她“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你那大/军/官呀。”原来就是这个小伙子,蛮精神的,和依念还真是般配。
周大娘已经猜出小伙子来的目的,忙告诉阚江川:“小依这孩子很好,是个很要强的姑娘,劳动方面不甘落后的。他们这批下/放干部不论男女个个都是好样的。今天下/放干部都在村北小山坳里修水库大坝呢,你要找她出村往北去,走不远就能看见劳动的人群了。”
离开周大娘家阚江川便出了村,向北边走边望,很快就看到了热火朝天的劳动人群。
阚江川今天穿的是便装,他越走离人群越近,人群中已经有人发现了来人,看着不是村里人的打扮,有人开始议论起来:“这人谁呀?”
依念听到外围有人议论,便也跟着抬头向远处望去,这人怎么看着这么像阚江川啊,待来人走近些她终于看清了
依念放下工具,跑到队长跟前,心里打着鼓,开口道:“队长,我哥来找我了,我去看看有什么事儿。”
队长看了一眼远处的人,点头道:“去吧。”
依念快步跑出人群,在小道上截住阚江川:“你怎么来了?”
阚江川抓住依念的两个手臂,擎住她跑来的惯力:“慢点儿跑,想你了,来看看你。”
依念急忙甩开阚江川的手,“说什么呢,大伙都看着呢,我可跟队长说你是我哥。”
阚江川“噗呲”笑了:“行,你说什么都行,哥哥就哥哥吧,。”随即收了收笑容,关切地问:“我去了你家,你二姐都跟我说了,你还好吧,还有不舒服吗?”
依念叹口气:“哎,她怎么什么都说啊,已经没事儿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不过当时确实挺惊险的。”依念避重就轻地简单说了一下,阚江川听得即紧张又后怕。
“哎呀,没事啦,狼都被打死了,以后不会再有危险了。”
“嗯,那你以后一定要加小心。”
“知道了。”
后面那么多人热火朝天地干活,两人也不好意思多耽搁时间,依念指指后面:“你来这都看到啦,大家正忙着呢,我跟队长说是我哥来看我了,撒了个慌,你不介意吧?”
阚江川自然理解依念此时的处境,笑着打趣:“你说什么都行,心里知道就行。”
“说什么呢。”
“好了,不逗你了,你回去吧,我回去告诉二老你在这里的情况,让他们放心。”
“那谢谢了。”
“用得着吗?”
两人相视一笑,匆匆结束了短暂的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