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思流转
张翠花见依念眉梢耸动了一下，似乎被触动了，遂一鼓作气说下去：“小念你不知道，我当时就跟小杏妈杠上了，我都把你夸出花来了，啊不对，我说的都是事实，一句没有掺假，小杏妈比不过我，可把她气的够呛。这不，老关太太被我说动心了，同意让你们俩见个面。本来我是不知道你来了，这不一见到你可把我乐坏了……”
“那你刚才是去了老关家，告诉他们我来了？”依念这回终于听明白前因后果了。
张翠花“啊”了一声，想着怎么解释一句，却见依念放下筷子，双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低下头盯着饭碗不做声。
这张翠花还算心细，她盯着依念看了有两秒钟，见她耳尖升起薄红，胸/脯微微起伏着，这是害羞了还是紧张了？反正不像是不情愿，遂开口继续加强攻势：
“……哎，小念我跟你说，那老关太太是真上心了，还问你叫什么名字，得，这回老关家都知道你叫依念了，她那大外孙子还问我好呢……”
依念的心脏像被沸水托扶着漂离原来的位置，砰砰的心跳跃入耳骨，震荡不休。
“别说，老关太太对这事儿还挺积极，说吃完午饭让他外孙子来咱家，你俩见个面，合意了，再带你去他家见见关家人，人家把面子可是给咱们了……”
依念抬起头，盯了张翠花有好几秒才咬着唇收回视线，声音在喉间滚了几圈还是开了口：“她那外孙子还说什么了？”
张翠花只当依念心中有顾虑，急忙解释：“老关太太那外孙子一点儿没打喯儿（1），痛快答应了。”
咣当，漂浮在沸水之上的心脏瞬间砸回原位，溅起朵朵心花，这一个月来的心思流转终告归位，再也不会荡在空中茫然不知所踪了。
“好，我见。”
张翠花想不到依念答应的如此干脆利落。
“好，好，好，那快吃，别凉了，吃完咱们就等着他上门了。当家的，这回你也相看相看，这可是给你妹妹找对象，光我说好不行，不得你看上那小子才放心吗。”
“这话说哪去了，得小念看上才行，我只是给把把关。”
依正国见依念吐口同意了，一块石头落了地，也不再跟自己媳妇计较了。
午饭过后，阚江川如约来到依正国家，听见敲门声张翠花匆忙迈上台阶，拉开吱呀作响的房门。室外正午的阳光裹挟着凉意扑潵进来，一身戎装的年轻军人站在门口，笑容谦逊温和，高挑的身材将房门衬托的更加低矮逼仄。
张翠花笑嘻嘻地招手道：“是小川啊，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说着侧身让开门口。
阚江川微微点头跨步进了门里，下了台阶，等眼睛适应了室内昏暗的光线便礼貌地向站在张翠花身后的依正国问好，同时向依正国身侧的依念浅浅一笑，算是给她传递个暗号，让她不要紧张，一切有我。
依念对上他的笑容，绷紧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原本也是自己期盼的结果，什么形式都不重要了。
依正国见人已进屋，忙将阚江川让到里面，桌上杯子里已经续好了热水：“叫小川是吧，坐坐，喝点热水，外面冷，先暖和暖和。”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小伙子的外形没的挑（2），家里的情况也都大致了解了，虽然不是殷实之家，但本人很争气，年纪轻轻已经是排级了，将来一定还有发展，依念要是跟了他也不用再受苦了，自己这点心愿也能了了。
依正国这里一走神，话头就被张翠花抢了去，她一边招呼阚江川坐下，一边将依念摁到阚江川对面的凳子上，两个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坐下，互相瞄了一眼对方，都低下了头，抿着唇想笑又不敢笑。
“哎，我说，你们俩可别不好意思啊，我第一眼见小川就看出来你们俩有缘，我才……”
依正国生怕他这二虎（3）媳妇再说出什么没分寸的话把事情给搞砸了，急忙用手扒拉了她一下，自己顺势坐了下来，隔着桌子冲阚江川笑笑：“那个，不好意思，家里条件实在简陋，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招待你……”
阚江川急忙欠身道：“您千万别客气，当兵的没那么多讲究，倒是我这些年一直在部队，对一些老规矩也不太懂，您有什么问题尽管提，我既然来了，就是带着诚意来的。”
“好，好，那我就说了……”
“您讲。”
“刚才翠花都跟我说了，我呢，没别的要求，我就这一个妹妹，从小到大跟着我们吃了不少苦，我就盼着她能嫁的好一点，将来不再受苦受穷，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疼她就行，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吧。”
“当然理解，如果我自己有妹妹我也会这么想。”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们两人随便聊聊，互相了解一下，我和你嫂子先出去一会儿……”
阚江川见依正国起身要走，也跟着站起来道：“您不用出去，我带依念出去，顺便见见我的家人，过会儿再把她送回来。”依念两个字说的自然而亲切。
依正国微怔，阚江川征询的目光转向依念。
依念明白阚江川的用意，内心虽然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起身对依正国道：“三哥，我们出去走走，过会儿回来，你和嫂子在家歇着吧。”说完给阚江川递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向门口走去。
“哎……，那别走太远了，外面冷，早点回来……”依正国嘴上叮嘱些没营养的话，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担心。
“知道了，回来跟你汇报。”依念调侃了一句，其实也是借以释放自己内心的紧张。
“我过会儿送她回来。”阚江川目光柔和地看了依念一眼，又对张翠花点点头。
张翠花当然乐见两人感情快点升温，眉开眼笑地挥挥手：“去吧，去吧，多聊会儿，不急。”
两个人一前一后跨出房门，听见背后吱呀的关门声，阚江川才转回身，两人像同时卸下了身上的千斤重负，都长出一口气，相视而笑。
依念白皙的面颊迅速染上一层嫣红：“没想到……”后面的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一切都像命运的安排，推着两人向一个方向走。
阚江川哪里能让女孩儿先开这个口，见依念害羞，忙接过话头：“可不，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连老/天都在帮我们，之前几次和你错过我都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
此话一出惊醒一双人，依念猛地抬头，两人脸上不遑多让都升起了红霞。毕竟是女孩子，“我也是”三个字终究没有说出口，但是剪水眸中传递出的情感信号又怎能逃过阚江川的眼睛，就像跨越千里的电波有了回响。
那好，你不必开口，我来牵着你推开这扇门，让阳光照进两个人的心房。
“外面冷，先去我继母家和他们见个面，然后我们找个暖和地方坐会儿好不好？”阚江川低头征询依念的意见。
“好。”依念扬眉笑着回答，可爱的圆脸似熟透的苹果，粉腮嫣唇，明眸皓齿，既然决定在一起，还有什么可忸怩的。
阚江川强/迫自己别开头，转身走在前面，为依念挡着微凉的西北风，依念走在他身后怵然间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阚江川送她回家，两人走在小木桥上，阚江川也是错开身位护着她通过了狭窄//逼仄的桥身，这个阳光大男孩儿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刻刀一样刻在依念的心上。
当关家母女见到依念本人时所有的猜疑都随之瓦解。老关太太专注的是这姑娘的模样还真配得起小川，关玉芬以老师的独到眼光寥寥数语便能确定眼前的女孩儿是个货真价实的好学生，人也出乎意料的端庄大气，丝毫没有贫苦人家养成的那种畏缩和怯场，张翠花没有夸张。
两个人从关家出来后顺着坡路向下走，阚江川问依念：“你几点回家，家里会不会着急？”
依念扬起头道：“我跟我妈说了，天黑前回去就行。”
“那现在是两点，我们找个地方坐坐，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依念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阚江川见她这个表情低头笑了笑：“这次我们都没骑车，我们坐公共汽车。”
依念也噗嗤笑了，也没推辞，两个人都很忙，能够在一起的时间弥足珍贵，都想利用有限的一点时间多交流，多了解一些对方，从而走进彼此的世界。
经过依正国家门口时，两人都站住了，依念一边敲门一边回头道：“我跟我哥说一声。”
“好。”
房门“吱呀”开了，开门的是依正国，依念报备道：“三哥，我们去街里坐坐，一会儿他送我回家，你把筐给我。”
依正国也不好当面问在老关家聊的怎么样，看这架势应该谈的不错，便笑道：“你们去逛街背个筐多不方便，筐放这，改天我回家带回去。”
“那也行，我走了……”依念刚要转身，依正国还是没忍住，追了一句：“那什么，什么时候再来？”言外之意是你们俩什么时候再见面。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还是阚江川先开了口：“下周日吧，我来找依念。”说着目光转向依念，等着她的回答。
“行。”依念冲他点点头，自己都觉得两个人的交流自然多了。
“好，好，那你俩走吧，多逛会儿。”张翠花不知什么时候将脑袋挤到门口，依正国被挤的挪了挪身/子，冲两人摆摆手：“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