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不忘
回到小屋时叶灿还没醒来。叶风去小厨房放好米和水，闷粥的时候将院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待到粥熬好，又准备了小菜，才向屋内的叶灿喊了两声。他没有同叶灿一起吃饭，提了个铲子往山中走。
这座小屋十分陈旧，雨打风吹下瞧着寥落得很，为了以后考虑，叶风打算寻个好位置重新起几间房子。
从他练剑的地方翻过一座小山丘后有个低谷，后背靠山，不远之处有条溪流，格外清澈。
灵修门派……光是想起这个几个字便觉心潮澎湃。既然是门派，自然需要一个名字。叶风思索一路，等回去时也没有回神。
叶灿见他回来，兴冲冲跑过来，问道：“他呢？”
叶风一顿：“谁？”
叶灿一副无语的模样：“就昨晚那个人。”
“他回问霞山去了，要闭关破境。”
“破哪个境？”
“登仙的那一境。”叶风笑道，顺手撸了撸小孩的头发，补了一句：“他叫迟遇，以后见着人家礼貌一点，别凶巴巴的。”
凶巴巴的小孩撇撇嘴：“这才多久，你就胳膊肘往外拐。再说人家登仙了，还会理你吗？”
叶风笑笑，也不解释，又出了小院，在周围的几块石头间来来回回看。没过一会，挑了一块大小适中的，取出匕首试着将灵力聚在刃端，沿着崎岖不平的一侧划了下去。
灵刃破金断石，留下一道平直的切痕，碎石落地化成尘土。
叶灿在一边看着，不由瞠大了眼睛，兴奋道：“你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修为了？”
叶风低笑不应，想了一会才道：“就叫贺兰山。”
言毕又将灵力凝于匕首尖端，一笔一划刻下“贺兰山”三个大字。叶风凝视那三个字很久，对叶灿道：“小灿儿，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门派了。”
接下来的日子叶风极其忙碌，多半的时间花在修习剑法上，剩下的便是修建新屋。大约一月后，东南方天空突现异彩，久久不灭，是破境之兆。
叶风匆匆赶到明光镇，听到的是韩凌登仙的消息。韩凌的确早闭关了些时日，反应过来的叶风笑了笑自己。
告知他发生了何事的是个十分激动的人修，连他是个灵修都未能反应过来，眉飞色舞道：“问霞山先有一个韩凌仙君，听闻迟遇仙君也正闭关着意破境，一下子出两个昆仑仙君，不愧是修行界第一大派！”
叶风悄悄退出人群，出了明光镇往东去，一直走到海边。
问霞山与凡世隔着一片碧海，依稀可见山中笼着一层红雾，应当是那个作画书生所说的红枫。
叶风在海边坐了一阵，隔着无边海水瞭望着。
时间过得飞快，贺兰山已经有了点修行门派的模样。
新院子中央垒了一块宽阔的平台作演武场，旁边一颗繁茂的枫树下有一个简易的武器架，上面放着两把剑，一长一短。几间新屋内单独辟了一间读书用，两列尺寸不合时宜的书柜是叶风自己打的，目前还空空如也。
在将迟遇教他的剑法修习熟练后，叶风才再次下山，此时距他与迟遇分别已近一年。
在这一年内，并未有迟遇登仙的消息，但破境时间长短不可控，叶风也未做他想。只是难得下山，仍旧忍不住往明光镇走了一趟。
明光镇并没有什么变化。主街上小贩叫卖声不绝，两旁酒楼食肆人进人出。一个灵修走在街上，时不时会有一些称不上和善的目光投过来，叶风并不在意。他无法平白改变人修的想法，那么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在往镇外走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唤住了他。叶风转头，街角的一张木桌后，青衣书生满面和善地朝他笑道：“又见面了。”
书生仍旧清瘦，还在作着画。
叶风在桌子旁望了一会，问道：“为什么你总是在画问霞山？”
书生停了笔，神色间多了几分怅惘之意：“我年幼之时曾经被一位问霞仙君所救，仙君容姿出尘，心怀慈悲，令人心生向往。可我因身体缘故未能拜入问霞山修行，只能于此处遥望。朱笔作画，聊以安慰。”
“救你的是？”
“是先代问霞山掌门，也是迟遇仙君的师父。”
叶风不由想起自己曾在迟遇面前编过的修行理由，那原是他在话本上学来的小故事，听之有趣。原来世上确有这样的人，只是此人未能踏上修行之道。
书生又道：“你与迟遇仙君是朋友，不知你师承何处？”
叶风道：“贺兰山。”
“贺兰？”书生自然没有听过贺兰山这个名字。
“是一个灵修门派。”
“灵修？”书生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在短暂的愣怔后又恢复了先前的笑，“还从未听说过有灵修立派。”是一种略带意外与赞扬的语气。
叶风道：“现在你是这世上第一个知晓灵修门派的人了。”
书生莞尔：“失敬。”
叶风这一趟下山要去的是青冥山。据说青冥山下的白露镇上有一稀奇的书屋，里面奇珍异卷甚多，或许能淘到有关修行的书。
青冥山离明光镇不止千里之遥，尽管御剑术已经相当熟练，赶过去仍旧花了不少时间。
虽然坐落在青冥山下，白露镇却不似明光镇那样，来往的修士并不多，修士面上也少有冷峻之色。
书屋好找，古朴雅致的小楼静立在街尾，正门大开。叶风走了进去，却不见书屋内有人。
光明正大地逛书屋还是头一回。叶风细细地从一层起沿着书架一列一列看过去，很快手中抱了一沓子书册。
“哒哒哒”的响声忽然传来，叶风低头，见一直细长豪笔正笔刷向上一蹦一跳：“书屋内的书可随意翻看，不可带走。”是个细软的孩童声音。
叶风觉得有趣，蹲下身对着豪笔左右看看，问道：“你是隐灵？这间书屋的主人呢？”
豪笔竟好似听懂了他的话，继续蹦跶着：“主人外出云游中，不日将回。”
听到这句话叶风就知道这不是隐灵。隐灵虽然可以传声，却还是一件死物，断不会对他的话做出反应。
既然书不可带走，叶风索性坐了下来读个痛快。等他从书中迷迷糊糊抬起头时，已经不知过了几日。
离开书屋时有人同他擦身而过，他在里面闷了很久，头昏脑涨的，没多留意是谁，只觉得有一股清幽的书卷香气。
许是书屋主人回来了。
春雨夏月秋雾冬雪。
又一年过后，某一个平静的秋日，正温习着剑的叶风突然捂住了胸口。并非从前修习入魔时的不适，而是一瞬间似乎有不可捉摸的东西在身体内回响了一下，细微而不能忽视。
天上的云层开始涌动，像是翻腾的波浪。云层后有一道无比祥和的清光横照大地。
叶风望着那一道光，忽然福至心灵，是迟遇破境成功了。
心上的欣喜几乎蓬勃而出。
没过几日后，问霞的迟遇仙君登仙的消息传遍了修行界，比之更让人振奋的是尘封了三百余年的清和剑忽然解封，择迟遇为主。
清和剑是第一仙士谢淮从昆仑塔中取出的剑，有天道之名。天道择主，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为人乐道，更何况迟遇一直颇有盛名。
是以迟遇登仙这一事，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凡人与修士间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叶风依旧在贺兰山专注修习剑道，只是常常会望向远方行云发呆。
叶灿有时候会过来从背后悄悄吓唬他。小孩长高了一些，也更开朗了些，就是小脾气还是一样多。见叶风不为这惊吓所动，问道：“你怎么老往那边看？光秃秃的云有什么好看？”
叶风道：“我在等人。”
这话一出口，叶灿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也不像从前一样听着就生气了，只是老成道：“你矜持一点，收敛一点。”
叶风笑道：“只是等着而已，这有什么可矜持。”
行云如流水，拂过远日拂过清秋，空留一片闲寂。
又是一个寻常平静的日子，照常练过剑后他正要给院外新栽的花株浇水。
一声“叶风”忽然传至耳边。
叶风转过身，院外站着一人，依然是白衣无暇，面目未改，冷清却也温柔。
“迟遇。”
迟遇向他走来，说道：“你的剑法修习得不错，比我想得更好。只是缺乏对战经验，剑意还需再磨炼。”
叶风忽然笑起来，如同夜空璀璨星光。他作了一个拱手的姿势，道：“多谢仙君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