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测试
只见程净手中又结了一个法印，手法比之方才复杂许多。校场上空，众人之前，一道环形结界落下。结界透明，从一侧却看不清另一侧。
程净道：“此为□□结界，乃是青冥掌门所创。结界之内容纳世间万千景象，不同人进入后，因所历所想所牵所念不同会显示不同的景象。各位进入结界后，需从中带回一个灵。”
有人问道：“灵是什么？”
程净道：“灵为非人活物所化。”
那人讶然：“那不就是妖？妖会伤人，我们不是修士又手无寸铁的，怎么对付得了？”
程净望了那人一眼，神色依然是平淡的：“□□结界内的灵不曾修行也不曾伤人，与你们无异。当然，为防意外，青冥会保你们安全。这个铃铛可助你们脱离结界，使用的时机由你们自己决定。若是遇到致命危险，铃铛会自行带你们离开。”
说着轻轻抬了手，指尖凝出灵力来，流转间结成了银色的铃铛，落到每个人手中。
庄风握着那铃铛，掌心被淡淡的暖意包裹。他问了一句：“只要带回即可？”
程净道：“是。”
“好。”
庄风回头对晏知行道：“小心点，别逞强。保命要紧。”
“哎……”晏知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庄风就一脚踏入了□□结界。
他跺了下脚：“真是，那话怎么说来着？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着也进了结界。
已经有人进了，剩下的人大多也跟着陆陆续续进了。有几个实在是不安的，瞧着旁人都进了，想着总不能叫人看低了，也咬牙去了。
校场很快空无一人。
庄风踏入结界之时，本想着就算不是什么穷山恶水之处，也会是哪个野林乱坟堆，怎么也想不到竟是一方小院子，嵌在寂寂山野间。
院子内有一棵光秃秃的树，遍地草芽也不知被什么啄秃了。
还没等他理出个头绪，小院木门忽然开了，涌进来一群毛茸茸的鸡仔。嫩黄的，手心大小，一窝蜂冲到他脚下。
“你们慢点，跑什么。”一个年轻男人推门而入，声音如雨后绿竹般清润。
显然是没想到院里来了旁人，那人看见庄风，脸上有一瞬的怔然：“你是谁？”
庄风在看见这个人的脸后便愣住了，倒不是样貌多么超凡脱俗，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眼前人应该比他长个几岁，眉眼清亮，说话时带着笑，有种山涧中急奔的泉水一样的生机感。可任凭庄风挖空记忆，也找不到关于这张脸的任何事情，只得干巴巴道：“我叫庄风。”
男人已经缓过神来，问道：“路过这里？”
庄风点头，又问道：“你是灵？”
男人毫不意外：“嗯。”随意的一声，便自去招呼那群小鸡仔了。谁知平日里好动却听话的鸡仔们不知怎么了，围着庄风脚边转圈，赶也赶不动。男人蹲坐下来，指着一只鸡仔的头，笑道：“好啊你们，今日是吃饱了皮了是吧？”
小鸡仔扑棱得更厉害了。
好说歹说哄了一阵才把鸡仔们哄进窝。男人回头对庄风道：“你还有何事？”
庄风环视四周，远山淡影，绿意无边，一座旧院子，这景似乎也有些熟悉。一种不知刻在何处的记忆里、恍惚难捉的熟悉。于是庄风问道：“你是否曾见过我？”
那男人笑了：“你这问题问得奇怪。不该是你自己先想想，是否见过我？怎么来问我。”
庄风道：“我应该没有见过你。可看着你，我又觉得我见过你。”
“你是在同我拗口令？”
庄风也觉得自己这么问有些不可理喻，或许只是受结界影响产生的错觉罢。他准备抛开这个问题，就听到一句：“你是修士？看起来还有些修为。”
因为要拜入青冥，为了不节外生枝，庄风将碧珩收在了乾坤袋中。他此时一身平常穿的灰色衣裳，和寻常人家的少年没什么分别，眼前这个灵倒是眼尖，能瞧出他是修行之身。
庄风也不隐瞒：“自小跟着师父修行，只是没什么作为，不值一提。”
谁知那灵竟面露一分羡慕之色，背着手在院中走了两步，喃喃道：“自小修行啊……”而后转身面对庄风：“不如我们来比一场吧？当做我向你请教。”
庄风：“……”事情怎么往这个方向发展了？
转念一想，也是个好事。他道：“好。不过，要比的话就来个彩头。你若赢了，我帮你做一件事。你若输了，跟我去个地方。如何？”
那灵半分也没犹豫：“说定了。就比剑道如何？”这更称庄风的意了。他跟江堰散漫修行多年，也就剑术能做个样子。
见他应了，那灵从屋内取出两把木剑，递给庄风一把，两人便过起招来。
庄风原以为这灵主动提出跟他比，该是有点能耐的。结果没过两招，陡然想起程净的话，这结界中的灵不曾修行过。他的剑招也的确只有形，不带任何灵力。庄风便也只出招。
不多久，那灵就败了。庄风觉得他的剑招有些怪，可他也没什么研究，只能凭感觉道：“为何你出剑，总是与我反道？”
这种感觉说不清，庄风只觉得这灵的剑招使得别扭，他又想了一想，道：“教你剑法的人是不是使的左手剑？”
“不。没有人教我。”那灵愣怔半晌，说了这样一句。他垂眸思索一会，而后笑道：“兴许是因为我学的是什么不入流的剑法罢。”没等庄风再说什么，他又道：“你要去哪里？我同你走一趟。”
话音刚落，那灵便化作一圈白绫，束于庄风腕间。庄风抬手看了看，白绫上微光流转，是灵力的痕迹。他又望了望这院子，而后摇响铃铛，再回神之时，已出了结界。
庄风是第一个回来的。
程净还未说话，身后便冒出一个俏丽身影来。是当日与程净一同离去的那个少女。
红叶几步奔到庄风面前，盯着他腕上灵力结成的白绫，奇道：“白色的？你遇到什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庄风解下白绫：“一个院子，一群小鸡，一个灵。”
红叶噘嘴：“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
待要再说些什么，被程净拦了。
程净接过白绫，道：“合格。入明心殿。”
庄风拱手，离去前问了一声：“师兄，那□□结界里的景象是否曾经发生过？或者只是幻象？”
程净道：“因人而异。”
两个时辰过后，所有人都从结界内走出。有人空手而归，更多的人腕上束着不同颜色的光绫，而被程净判定为合格者不足十人。
有人不满：“我也带了一个妖出来，为何不合格？”
程净道：“我从未说过带回即算合格。是否合格由你们手中的光绫决定，白色与红色两种方算合格。”
那人看着自己手腕上黑色的一圈，又看看其他人：“那为何颜色不同？”
程净道：“你是如何将灵带出的？”
那人面色一暗，似有些难以启齿，挣扎一番后道：“那妖暗害我，被我反制，我下手重了些，打死了他，就带回来了。”
“暗害？为何暗害你？”
“妖害人还需要理由吗？”
程净摇摇头，止了那还要再说的人，挥手在空中落下一道光幕，光幕中显示出一个山野。枯叶遍地，灌木丛生，有人躲在灌木之后，盯着外头的山路。那山路上正走来一个孩童，看着不过十一二岁，兴许还要小一些。
等那孩童走近，躲在灌木后面的人迅疾而出，将手中藏着的硬石块往孩童头上砸去。孩童躲闪不及，被砸倒在地，鲜血沿着头发流到脸颊。他还没有昏过去，睁着一双尚且稚嫩的眼睛。那眼中映着沾满血迹的石块，又往下砸来。
等到那双眼睛终于失去光彩，行凶者也累得坐到地上去。他粗喘了几口气，又用脚踢了踢那血肉模糊的头颅，确认已经没有任何反应后，他的手腕上束了一道黑色的光绫。
此时晏知行还留在校场上，将光幕中的场景看全了。他几乎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那还是个孩子，怎么下得了手？”
直到进了大殿都没能反应过来。
庄风见到晏知行，喊了他一声。晏知行还在惊愣当中，根本没听到。庄风抓着他肩膀，晃了一晃：“发生什么了？”
晏知行勉强回过神，仍觉得头皮发麻：“没什么没什么。不小心看了个杀人现场，血腥得很。”
庄风问道：“你遇见了什么？”
“我没遇到什么，是旁人。”说着又想起了刚刚的画面，心上涌出一种恶心之感，他晃晃脑袋，不想了。又问庄风：“你怎么出来得这么快？”
庄风把自己遇到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晏知行摸摸下巴：“我碰见的是当年掳走我的那个，这是以前发生过的事。也许你那个也是发生过的，只是你忘了。”
说着他望着庄风。庄风被盯得发毛，总觉得晏知行那眼神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记性不好？这都能忘记？”
程净此时走入大殿，对众人道：“诸位今日起便是青冥入门弟子。凡入门弟子，需一年基础修行后方可正式拜师。这段时间由我给诸位讲课，我是程净，你们唤我师兄便可。”